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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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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挪威的森林

大梦一场,蓦地醒了。

好像很长很长,又好像很短很短,不该突然消失的人们一个也没离开。

拿起忘记关闭音乐播放器的手机一看,晚上七点半,才不过将将睡了半个小时。

言游迅速按下暂停键。

明明歌单里已经没有摇滚乐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随机到一首《挪威的森林》。

怪不得做的梦奇奇怪怪,又那样真实。

她迅速从空出一个位置的双人床上坐起,擦干眼角的泪痕,到浴室打开水龙头。

指尖冷不丁地触碰到凉水,刺骨的寒。

果然还是适应不了北方的气温,哪怕才刚入秋。

镜子里,那张稚嫩的脸已经彻底长开了,只不过随着年龄变化,从前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向下。

墨绿色长发遮挡了左肩上的鸦群,零零星星地飞往手腕处那竖着的四根琴弦上。

每个人选择的纪念方式都不一样。

只是洗脸仍觉得洗不掉身上的尘埃,言游索性进浴缸里泡了个澡。

脖子上挂的红色土星吊坠将整池水映出颜色,抒情慢歌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

她很多年没听过摇滚了。

即便每次听安静的歌老是感到煎熬,思绪往外飘,反复掐算怎么一首歌的时间这么长,还没到结尾。

简直是对摇滚灵魂的惩罚,偏有执迷的人在用这种折磨自己的方式赎罪。

手机信箱里有一条晚上不回来吃饭的消息,言游随便回复了一句:「嗯,刚好我出去逛逛。」

等穿着驼色风衣和皮靴行走在大街上,才想起貌似有段时间没出门了。

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许多早早走散的身影挥之不去。

日子嘛,大概就是这座城市睡着了,她还睁着眼。

经常看见灯光穿过雨荡起的雾,听见树叶唱离歌,感受晚风的告别。

对面街道上的红灯走了,绿灯上的小人像她一样,去往下一个街道。

这季节,总会有几片叶子调皮地脱离树的怀抱,跟着风舞蹈。

言游侧身躲开了一片飞到脸上的叶子,紧了紧脖子间的薄围巾。

街边一家清吧看起来还不错,像是会有流浪的驻唱坐在里面唱安静的歌。

她在门口点了支烟,习惯性地忽略贴在玻璃窗上的巨型海报。

最下方的7:30FM是绿色的涂鸦体,几张帅气熟悉的脸被拍得冷酷且装b。

也就她能做到惯性忽略了,更多人的做法是为那张过于浮夸的海报停步驻足。

“真的好帅!不管看几遍还是好帅啊啊啊啊,我那拥有天下第一低沉烟嗓的林主唱。”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举起手机,对着海报疯狂按下拍照键。

旁边同行的友人争辩:“屁咧,我们孙孙才是最帅的!花臂是真滴酷。”

“切,纹身而已,我们林主唱也有。”女生撸起一边的袖子比划,“从这里,到这里,两边是两条长长的鲸鱼,一条紫色,一条红色,中间我记得是一颗绿色的土星?”

“纹身而已嘛。”友人又换了说法,“大杨哥也有,他脾气还超级温柔。”

“我们林主唱哪儿不温柔了?!”

言游被一口烟呛到,笑咳出声。

两个女生一齐往她的方向看:“你没事吧,阿姨?”

“没事没事。”言游拍了两下胸脯,“就是忽然想起来一个……跟你们家林主唱长相差不多的,嘴巴很贱的人。”

校服女生怀着不友好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

言游给了她们几分薄面,扫了一眼海报,指着站在海报边角,用帽子挡住半张脸的吉他手,“对了,这个人是谁?”

女生想了想:“貌似叫X?不知道诶,他不如其他几个人出名,年纪也相对年轻点儿。”

“哎,车来了!”友人指着不远处提醒道。

“拜拜阿姨,要是喜欢摇滚的话记得去听一下我们林主唱的歌哦!超好听!”

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言游也终于抽完了最后一口烟,“看来也不只我们在纪念。”

她将烟按灭在垃圾桶顶,揣着兜,走进清吧。

烟嘴处,黄鹤楼那三个蓝色的字在夜灯的照耀下泛着幽蓝的光。

风带走了燃烧产生的最后一缕烟雾。

-

“7:30FM的票好难抢哦,卖的倒是不贵,耐不住抢不到啊。”

“谁在清吧聊摇滚啊?要不给你找个夜店摇会儿得了。”

“吵得要死,不去。”

“那你还抢摇滚乐队的票?”

“我单纯看脸而已,不行吗?”

“哎,听说这儿的驻唱也挺帅的,尤其今天的这个,你一会儿看看。”

腕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言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久没独自走进人类社会了,被周遭的谈话声包围,竟然生出丝慌措。

好在服务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窘迫,递上一张酒单。

言游随手翻了翻,没仔细看,随口道:“一杯Gimlet,谢谢。”

隔壁桌聊天的声音再次往耳朵里钻:

“哎,快看快看,是不是很帅!”

“有点儿东西,快去帮我点首歌。”

“点什么?”

……

那是坐进清吧的第两分零七秒,钱付了,酒还没上。

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她那不知该往哪儿瞥的目光一直盯着表。

“想把我唱给你听——”

不可能认错的,唯独这个声音,只需要一个音节就足以确认。

她还以为在点这杯Gimlet前已经跟他道过别了。

那个对着中控台问的问题仿佛终于在时隔四年后的今天得到了解答。

所以,真的能回到过去,是吗?

原打算直接逃跑的,却没忍住去抬眼确认一遍。

倒不是对身份的不确定,而是太想看了。

长发还是短发,模样还和从前一样吗,眼睛依然冰冷吗。

还在憎恶这个世界吗,有被别人温暖吗,手里是否拿着她的吉他。

仍是讨厌说话吗,什么时候开了嗓,指腹上的茧子照旧熟悉吗。

这一路上有没有见过比曾经的她更厉害的鼓手呢。知不知道没拿出最漂亮的样子告别,她多遗憾。

烟的牌子换了吗,会不会在想她时燃上一支黄鹤楼。

就让她静静悄悄地,从时间海里偷出一秒,像过去那样。

放心吧,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忍不住念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的。

明明想看的是他的脸,却被脖颈上的鼓钥匙吸引去了全部注意。

是年少时丢失的那枚,没错的。

言游对很多东西都会始终如一,选择固定的牌子,她喜欢养成这样的习惯。

遇见他前,齐绪总是一边嫌她麻烦,一边又默默遵守着她的习惯,给她备着一堆同个牌子的鼓钥匙。

遇见他以后,他是唯一的例外。

其实很多事情,直到现在言游也还没有想明白,比如是不是她不打破持之以恒的习惯,维持住一成不变的生活,他们就都还在。

不该对这个意外之人产生好奇。

不该做不听话的一意孤行的小孩儿。

不该走上那条荒无人烟的未知道路。

想着想着,发现想不明白才是世间常态,因为走出校园以后就没有标准答案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不是错误。

可老师说的话亦不全是对的。

迷惘时候也经常,会反复琢磨赵琴的话。

明明这些人已经离开她的生活很长时间了,还总是不自觉地想。

包括眼前的他。

与记忆里的每一次都一样,总是能将她悄悄的目光逮个正着。

视线对上的一瞬,言游慌忙挪开了眼,起身欲逃,和来送酒的服务生撞上。

“哎,您的酒,客人!”

“不要了。”

已经没有喝Gimlet的必要了,现在喝还为时过早。

吉他和歌声在刹那间停止,只剩几个跟着曲子怀念的客人轻轻哼调。

李忘年甚至没等他们反应,就冲下台抓住了她的手,在她踏出清吧的玻璃门之前。

下意识的动作比脑子快,真的抓到手里了,他才反应过来,应该说点什么。

从离开起,每天晚上回到家都会对着她的吉他反复练习如何开口,心想着万一哪天再遇到。

培养出习惯后,维持了很多年。

昨晚讲得还很好,当下却又讲不出来了。

说啊,说天涯,说因为她才完成的那首《Sunny》谱,说每次开口唱歌的时候都会想起她。

不唱的时候也会,不过身影朦胧些。

说脖子上的这枚鼓钥匙,从捡到起就一直小心地珍藏。说特地学的闽南歌,从儿歌到耳机里听到的那一首,都学会了。

说想把我唱给你听,很早就想,可是不善言辞,在你面前就变成小哑巴。

说这些年经历了多少风霜,睡天桥下也没一句怨言,但一想起没能在火车站回头看一眼就心如刀绞。

说你还好吗。

总之说点什么吧。

然而嘴张张合合,面对在脑海里徘徊了千百遍的身影,连字都吐不出半个。

他当然知道也许时至今日依旧没有资格,可直觉不会说谎。

李忘年总觉得,这一次再放开,也许就是真正的永别了。

如果说一次再见就会死去一点点,那么现在就是那仅剩的一点点了。

真的不想放。

快,来不及了。

她的手正在一寸一寸往外抽,像一把握不住的沙。

哪怕逆天而行,随便说点什么。

也不是第一次反抗命运了。

“我也想再陪你看星星月亮。”

一直都想。

现在才把当初想回应的话讲出来,会不会太晚。

终于她的手不再试图抽离,他得以机会,攥得更紧。

彼时言游最不明白,牵住她的这个人,什么时候学会了扔掉他那把破琴。

从前明明都不愿意的。

无数次,她让他扔了那把破吉他,他都无动于衷,宝贝得很。

原来是狼尾,和她从前一样,比她更短些。

反正在对视的一瞬之间,眼睛里的冰山在融化。

或许开始接受这个世界了吧,至少手心还是温暖的,刚刚弹的也是她那把带电箱的吉他。

应该没那么讨厌说话了,他都开始唱歌了,变得有些陌生。不过指腹上的茧子照旧熟悉,还磨着她的手背。

“我也没有很执迷。”言游不敢回头,却又不想甩开他的手,就只好在嘴上下下功夫,“只是偶尔会想起你。”

什么偶尔,分明经常。

她在说谎,还是那个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撒个小谎的傻瓜。

笨拙到,每一次都能被轻易地看破。

只是每一次,李忘年都没有拆穿过,全当作一场令人赏心悦目的表演,“嗯。”

时间没有为任何人静止不前,服务生继续去拯救下一个陷入窘境的客人,人们嘴里的曲调终止,从青春中醒来,手机闪光灯聚焦在他们身上。

这一刻他们才仿佛是一场戏的主角,用相遇致使影片整体进度放慢,还会有配角受他们影响而停下。

只不过相当短暂。

一个更重磅的消息炸响在一声声手机提示音里,对歌声消失的好奇转瞬被另一种看热闹的求知欲取代。

……

“精神病?什么?”

“真的假的?刚火起来不久吧?”

“我草,有照片?”

……

言游揣在兜里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李忘年望着她接电话的背影想,原来这种感觉是这样寂寥。

盼望着,盼望着自己也能拥有一瞬间的回眸。

回头看看吧,求你了。

“喂,阿岳,怎么了?”

血液凝结住,倒流回脑。

留一具空壳彻骨冰凉。

曾经她也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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