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云窈对采访Cyril这件事毫无头绪,眼看着第一周就要结束了,可她连怎么联系到Cyril都不知道。
待在电脑桌前一晚上了,云窈还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这个点云江海应该还在睡觉,云窈也不太想去打扰他,想起有一段时间没去看蓝倾了,云窈起身收拾收拾东西,打算去陵园看看她。
她收拾完出门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得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云窈人都走出小区了,她向来懒得很,就干脆一直闷着头往前走。
“小姐,陵园到了。”
云窈谢过司机,扫码把钱付了后便下了车。
陵园很大,云窈还是能一眼看到蓝倾的墓碑在哪里。
她走到墓碑前,将准备好的百合花和点心放在前面,又把已经枯萎的花放到一边,这才坐下来好好地跟蓝倾说说话。
云窈敛着神色,安安静静地给蓝倾擦拭着墓碑。
“妈妈,我来南城了。”
“……”
一阵风适时吹过,把云窈的眼睛弄脏了,连带着泪水就忍不住掉下来。
“妈,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人在南城,刚到这边不久就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马上就要转正啦!”云窈看着蓝倾的照片,笑了笑。
“而且呀,我前段时间还撞见了梵祈哥哥,哦对,妈妈可能都忘记他是谁了,他是梵阿姨的儿子,特别特别优秀的那个。”
云窈想起先前在鹭洲大酒店遇到梵祈的场景,少年相比之前成长了很多,棱角眉峰更加锋利,眼中相比以前少了很多稚嫩,与之而来的是完全清冷的眉眼。
“……”
云窈拼命摇了摇头,克制住自己忍不住去想他的心情,重新看向蓝倾,跟她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窈感觉喉咙有些干涩,正准备起身走的时候,从天上忽然降下来几滴雨水。
她愣怔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就想着拿起东西往外面跑。
这雨势下得格外地猛烈,还没等云窈下一个台阶,倾盆大雨就瞬间打下来。
陵园的四周都是空旷的地,完全没有东西可以用作遮挡,云窈急忙伸出手挡在额前,皱着眉头往远处看。
“最近的保安厅也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云窈简直欲哭无泪,顿在原地几秒后,将裤腿挽起来,就准备往雨幕里冲。
突然。
一片白茫茫看不清色彩的雨幕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车子,就在云窈呆愣的眼神下,车子缓缓停在她正前方,随之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笔直挺立的人影。
“少爷,雨太大了。”
男人一记目光过去,侍者顿时明白男人的意思,将一把黑伞放置在男人手上,便缓缓退下了。
云窈用手遮挡住眼前的雨水,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努力地看清面前的身影。
直到男人的目光和云窈对视上,云窈的身体一怔,整个人愣在原地。
是梵祈。
……
雨天。
男人的身影沉寂在一片灰色的雨幕中,随着云窈步伐一步步接近,他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云窈时隔两年,第一次看清楚面前人的眉眼。
冷白修长的手指被修剪得很整齐,病态得近乎要透明的手背上青筋尽显,紧紧握着雨伞的黑色把手,形成了极具强烈的反差,几乎一瞬间,云窈的瞳仁瞬间放大。
黑伞缓缓往上移动,一切就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一样,紧张,却又激动人心。
男人的西装是高定的,衣袖口隐藏着一个大写的“F”,极衬腰身的西装此时像是人衬托衣服。
高大颀长的身影挺括,干净整洁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腰身和一丝不苟,肩膀宽厚结实,细白光洁的脖颈上喉结轻轻滚动,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绝世的容颜。
梵祈不是混血。
可能是基因实在是太过优秀,他的鼻梁是整张脸最完美的存在。
深邃内陷的眼窝眸色淡淡,高挺的鼻梁如同古希腊沉寂的雕塑。
刀削般精致的下颌线顺畅流利,薄薄的嘴唇没有半点颜色,眉目俊美。
男人的睫毛很长,打下来的时候隐隐在眼睑处落下一抹阴影。从侧面看过去,面前的男人面无表情,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如她第一次来到梵家,在后花园看到他的样子一模一样。
清冷,矜贵,独立于世俗之外,像是月亮一样。
只是……
两年没见,男人的清瞳倒是更多了几分禁欲和淡薄的意思,比分开的时候更加冷峻。
云窈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封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
男人的身材高大,遮住了她面前所有的视线,垂落下来的身影打在她白皙得发白的脸上,压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梵祈淡色的瞳仁轻扫过云窈的身上。
在看到女人衣服上有自己影子的时候眸色一暗。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云窈身上的水此时像发挥了重大作用,冷得她直打哆嗦。
梵祈把面前女人的一切动作都看在眼里。
她怕冷。
云窈动了动僵直抬头的脑袋,一下子脑子空白没反应过来,脚尖向前一点,手上的黑伞没握住。
在她身子向前倾斜的时候,伞随之在身后落下。
很轻缓的一声落地,云窈看着面前的男人无动于衷,已经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
她缓缓闭上眼睛,意料之内的疼痛感却没有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陷入一阵清冽又好闻的怀抱中,云窈的鼻尖正好碰到男人西装上的一颗纽扣,双肘上被人稳稳地拖着。
男人从鼻间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明显,云窈能清晰地感受到周遭越来越难以忽视的氛围。
只要她轻轻一抬头,就能看见他黑色的睫毛扑闪,头微低,嘴唇隐隐有向前倾的趋势。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云窈实在是贪恋这一瞬间的温暖,就在梵祈的嘴唇即将要碰到她发顶的时候,云窈立马推开他的身体,努力向后退去。
“谢……谢谢。”
云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乖乖地站在原地,眼睛却还是止不住往梵祈的方向看过去。
梵祈看了她一眼,眼底泛过一丝不悦。
“……”
自从上次在鹭洲酒店撞见梵祈不过几周而已,云窈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蓝倾的墓园里看见他。
现在人很少,他们两个人共处在一个雨伞下面,周围寂静无声,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云窈紧张地左顾右盼,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余光不住得往梵祈的方向看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势,特别特别大。
“……”
云窈微微仰头,就能看见梵祈干脆利落的下颚线。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
他现在变得事业有成,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梵家的少主,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只会画玫瑰的少年了。
“那个……”
云窈尴尬地开口,“谢谢你给我撑伞,现在雨不是很大,我就自己……”
她刚准备往外处走,手腕却被人下一秒扼制住,随后看见的是梵祈毫无波澜的脸。
“去哪?”
梵祈缓缓启唇,眼神并未从云窈身上移开。
被这样一盯云窈仿佛全身都被冻住了,轻轻咬着下唇,不知所措地开口。
“回……回家。”
梵祈似乎是听懂了,反握住云窈的手腕,打算带着她往车的方向走。
云窈就这样被他迷迷糊糊地拽着,一直到人在车前站定都还是懵的。
“上车。”
“不是,不用的,”云窈着急地想要松开梵祈禁锢着她的手,“我自己可以回去。”
“外面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
是陈述句。
梵祈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她,一身高定的昂贵西装背后全部被雨水浸湿,甚至连黑色发丝都沾染上了雨滴。
“……”
云窈没回他,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梵祈好像过得很好。
不负众望地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在南城首屈一指的矜贵所在,时间的冲刷不仅给他带来了无上的地位和荣耀,甚至连他的心理疾病似乎都好了不少。
会主动说话了。
还会一下子说很多个字都不带喘气的那种。
好像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是活得比以前差劲的。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让步。
直到云窈微红着眼睛抬头看向梵祈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他背后加深的印记,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还在给自己撑着伞。
“你……”
她的喉咙微涩,下意识就要伸出手将伞夺过来。
梵祈顺势用手包裹住她冰凉纤细的手掌,轻轻一拉,便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去。
“不想看我被雨淋,就乖乖跟我上车。”
云窈的脚尖不受控制地轻抬,鼻子抵在梵祈的胸膛上。
感受到胸前的湿润后,梵祈缓缓伸出大掌,轻抚着云窈柔软的发顶,一遍一遍地说着。
“窈窈乖。”
……
闻言,云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将脑袋全然依偎在梵祈的怀里,不再抵抗他的触碰,而是乖乖地跟着他上车。
梵祈将云窈一个公主抱上车,又顺手将她的安全带系上,在去驾驶座的小段距离他不知看了云窈多少次,最后上车将安全带扣子扣紧后,轻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云窈的脑袋昏昏沉沉,等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梵祈,担心他会把自己带到其他地方去。
正准备问出口的时候包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组长。”
云窈下意识地脊背挺直,颇为恭敬地喊了对面一声。
“……不好意思组长,Cyril的个人采访确实比较难,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始。”
“我知道,嗯,就是组长我就是个小小的实习生,担心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好,我知道了,谢谢组长,好的,组长再见。”
一个工作电话把云窈整个人都给唤醒了。
原以为她跟组长表明她就是个小实习生,组长可能就会了解她的难处给她换个题目出。
谁知道组长完全不听她的解释,直接说她完全不管这件事,要是完不成的话就直接滚蛋走人就好了。
要不是她从来没有说什么组长的坏话,也没有跟组长正面刚过,她都怀疑是不是组长故意针对她了。
“有难处,可以找我。”
一直在身旁安静不作声的梵祈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