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图片，迷失了人的眼睛，上下翻也太长了。

对面安静地等待着，陈笑觉得，不能让对方等太久，看着照片，都差不多，随口说：“那就第一个吧。”

“好的，和您确认一下，婚礼地点选择阿尔卑斯山的一座城堡，我帮您预约下。”

陈笑点点头，那可真不错，蓝天白云，绿色山脉上的白雪，地方也够大，可以摆开自助餐，社交也更加方便。这场联姻，一定要取得最大的价值。

“菜色的话，意大利餐还是……”

“中餐也要一些。”陈笑打断她，“入乡随俗也可以，但那些客人大部分还是喜欢中餐，中国人的胃。”妥帖地准备好一切，是一个好情人必备的品格，这样才能长久。

“好的，酒水您看……”

“度数不要太高，免得闹起来难看。”陈笑说，“不，你让我想想。”度数低的酒，外人也许会觉得何家诚意不够。就放个四十箱飞天茅台又能怎样？哪会真的有人那么不长眼，在何总的婚宴上捅娄子。

“好的。”那边说。陈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不自觉说了出来。

喝醉了就好了，再也不记得了。

算了，已经够难看了，不要再失态了。

陈笑抹了一把脸，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没什么可害怕的，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陈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

“我听说，何总要娶的人，是天池的杨总。”陈笑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烟雾弹啦。”林芷青摆摆手说，“多少年前放出的消息，到现在都没证实。该结婚早就结了，八成是想要联姻最后没谈拢。”

陈笑说：“你们这么光明正大讨论大老板的八卦，就不怕老大知道？”

“那种大人物，怎么会关心我们这种小职员？”另一个女生说，“我们的话，也传不到大领导耳朵里。”

陈笑心说，虽然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我也在听着啊。原来在其他人眼中，何潜行就是那种大人物，是和我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大人物。

“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陈笑说。

他好像听到了，她们在背后询问“他怎么了”“他好像也喜欢何总吧”。

飞不上枝头，半路摔下来，只会更惨。陈笑早已知道，会被所有人针对，再也混不下去。

这种事情早就发生过，只是我忘记了而已。原来这就是何潜行说的，只是忘记了一些东西。果然记忆不好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肚子叫了起来，昨天运动量有点大，今天要出去吃点东西。陈笑不想面对外面众人的目光，这里是陆园，别人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餐厅里没有人，早饭刚好，温热，不用见到任何人，这就是陆园的贴心？温暖的阳光从窗外倾斜下来，暖洋洋的，适合出门散步。

还是要见人的，陈笑擦干净了嘴，走出了门，陆园的客人渐渐离开，一个姑娘见到他，匆匆跑过来：“我就要走了，陈笑，下次见。”

陈笑看着这个脸色发青的姑娘，一时间，居然有些熟悉：“我认识你吗？”

踮着脚尖，准备去摘他头上的花的姑娘，闻言收回了手，郑重其事地伸到他面前：“我姓林，林芷青。”

“林姑娘你好。”陈笑握上了她的手，很干燥，不像人的手，反而像是塑料。

“热搜别介意，我之前是何总未婚妻的时候，他们从没提到过我——反正就是，他们会把自己心上的人藏得好好的，根本不会让别人知道。”林芷青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我想多了，陈笑你怎么会在意。”

又一个人，说自己是何潜行的未婚妻？

看看，你到底惹了多少桃花债！

不过眼前这个姑娘，陈笑讨厌不起来，她身上有一种让人不由得亲近的感觉，就像一滴墨，融入了黑色之中。

“朱斐然说要是见到你，就一起过去喝个下午茶。”林芷青比之从前，开朗很多，整个人已经从死亡的阴影下走了出来。人总是要朝前看，时间没办法一直留在原地。

朱斐然，谁不知道？前两天何潜行还挂在嘴边呢。

陆总的夫人。

陈笑还记得，热搜带出来的一大串照片。这两个人的照片多到翻好几页都不重样。

其中有一张，看的陈笑心动。

何潜行侧低着头，看着不远处的朱斐然，如此温柔，如此眷念，眼中满是故事，就像他们一起携手走过了很长的一段人生。

然而朱斐然，似乎正看着别人，眼中迸发出绚烂的神采，那种燃烧着的爱意，满眼满心只有一个人的光，陈笑再熟悉不过了。

陈笑也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何潜行。

原来，他也有这样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陈笑曾误会过，何总大概不懂什么是“爱”，人总是败给自己的惯性，何潜行或许不会喜欢自己，但是他会“习惯”。

原来，他不是不懂“爱”，只是这个“爱”，给了别人。

陈笑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候还在F国，有个女人，仗着自己受宠，被不知哪个人挑唆，跑到何氏的年会上大吵大闹，陈笑出面，当着众人，打了医院电话，把她送去做了精神鉴定。

然后她消失了六个月，回来之后，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陈笑颤抖了一下，他是多年少无知，才能自主主张，去为何总做出那样的决定！

我一直警告着他的其他情人，少打何总的主意，原来这句话，也可以留给我自己。他们都记得教训，唯有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忘记了。

当年的事，前车之鉴。陈笑四下张望了一圈，好像角落里随时会冲出个人，跑到他身边，把他给扣下。陈笑低着头，黑天鹅终有一天会被发现，白天鹅终有一天会回到他本来的位置。

“朱斐然为什么会邀请我们？”陈笑情不自禁问。

林芷青收回手，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强撑起来的开心一点点消失不见，她歪着头，鬼气又渐渐弥漫上来：“知道朱斐然和你关系好，我只是顺带的。”

和我关系好？陈笑想，我什么时候这么有心机了？居然能和我的“情敌”保持好关系？

虽然人家可能并不在意。

客随主便，朱斐然请两个人去喝茶，小小的屋子里聚集了一大群人，看到两个人进来，不约而同停下看着两人。朱斐然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转头笑意盈盈：“陈笑，快来。”

那孩子见到陈笑就从朱斐然身上跳下来，扑向陈笑，陈笑一把接住，有点重，沉甸甸的，养的真好。

孩子环着陈笑的脖子不撒手。朱斐然看着，满脸慈爱，对着陈笑，介绍起屋里的人：“他们你大概之前都没怎么看过，都是陆家和何家的亲戚，你边上的林芷青，应该算是老熟人。”

陈笑麻木地一一问好，一整个下午，他就一直在陪两家的亲戚聊天。

手中的孩子，死活不愿意下来，直到晚饭的时候，才被女佣抱下去。朱斐然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大发慈悲放他回去和何潜行过二人世界：“明天还有其他人。”

陈笑脑袋嗡得一声，我还不如回去上班了，当晚，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那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回研究所上班？”

“过一阵子。”何潜行脱下西装，挂到墙上，最近他已经开始外出上班了，风声已过，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陈笑这个懵懵懂懂的样子，放他单独出去，他可不放心。

“朱斐然他也不用上班吗？”陈笑坐在床上，锤着抱枕，深深地觉得，朱斐然单纯就是闲的，才能拉着他到处见亲戚。

何潜行准备去洗澡：“他现在出不去，只能在家，你多陪陪他。”

“如果你真的喜欢朱斐然，就不该去说什么联姻。”陈笑咕哝。

水声哗啦啦的，何潜行没听清：“你大声一点，在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喜欢朱斐然，就堂堂正正和陆巡决斗！”陈笑大吼。

“他已经和别人结婚了，难道我要孤独过一辈子？”何潜行深吸一口气，这是拿到虐恋剧本了？“没有谁一定要等谁。”

重明说过，所有失去的记忆，陈笑会自动脑补，千万要顺着他的意思说，否则真的会精神错乱。何潜行加快了速度，这样下去，不知道他还能弯到什么地方，要感觉给扳回来！

说的对，陈笑想，我也没必要一定要等你，为什么我会想要等你呢，到底是什么魔法？

这一辈子，就这样随随便便过去了，既然走到这儿，已经无法回头了，哪只能希望来世，我们再遇见的时候，能在我最好的时候，求你，别看到我的不堪。

“爱情没有了，就想着利益？”陈笑说。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何潜行问。

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陈笑想，我熬夜打拼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明明那不是我的工作，没有一分钱报酬，我为什么要替你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