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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信烟花不如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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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不好意思久等了。”帅哥迈着稳健的步伐步入,抖落掉身上更多的雨,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歉意。

今天晚上的雨似乎并没有减弱的趋势,还愈下愈大。

丁暮云一边说着“没事”,一边把手机交给他。

“谢谢,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做自我介绍。”帅哥掏出名片,虽然雨有些打湿了他的头发,但身上那种矜贵的气息丝毫没有减弱。

名片上的俊脸似乎在替代他礼貌地微笑,“我叫杜昭山。”

杜昭山?

又是一个姓杜的。

最近她肚子大大,看来是和“du”这个音的字儿彻底杠上了。

丁暮云接过名片,她没带名片出门,“嗯,你好,我叫丁暮云。”

杜昭山温柔地笑了起来,看了眼桌上她的电脑和咖啡,对后边的李永全说:“刚刚那顿饭已经结了吗,老板?”

丁暮云立刻制止,结果比不过科技的速度,李永全刚说了句没,杜昭山便已经扫好了收款码付款。

她不太喜欢这种让别人请客的感觉。

“谢谢,真是让您破费了。”技术的进步让现代人很少揣现金,丁暮云也不例外,她从包里翻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便掏出手机准备把这钱还给他。

结果杜昭山把她的手摁了回去。

“就当做是我给您的感谢费。”

眼看拗不过他,丁暮云也只好作罢,“好吧,谢谢。”

如果下次还能见到,她要把这笔钱还给他。

杜昭山往外看了眼,雨势小了些,但仍旧是寸步难行的样子。

南方的暴雨天可不是一把伞就挡得住的。雨、风,合力狂作,伞自身能不被吹跑、吹坏就算不错了。

丁暮云刚来A市时,就被这儿的雨狠狠地摧残掉四五把伞,除了那把又黑又沉的天堂伞,其他伞都无一幸免。

杜昭山读出了她脸上淡淡的担忧,立刻出声,“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我可以载您一程。”

丁暮云盯着他的桃花眼,渴望得到点什么信息。

她一向谨慎,很难接受一个崭新的人。身边玩得来的朋友无一不是相处了五年以上的。

现在这个陌生男人的邀请,她可以接受吗?

或许是猜测到她的担忧,杜昭山也不勉强,“没事,如果您还有事要处理的话,我便自己先回去了。”

丁暮云没有挽留,“嗯好,再见。”

“再见。”

杜昭山背过身去,取下挂在门口仍旧淌水的雨伞,重新回到雨夜里。

疾走于黑暗,月光降落在湿润里,他似乎全身满溢光辉。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李永全看她这样儿,忍不住打趣,“怎么啦?一见钟情了?”

“没。”丁暮云忙不迭摇头,“当然没。”

她才没有什么谈恋爱的念头呢,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何必要在生活里又加一份麻烦?

男人、恋爱,对她来说都是麻烦。

要是遇到杜春树那样的,就更别提了,她非得被逼疯不可。

李永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是,林洄那样的可很少见啊。”

“只要遇到过一次,那种只要一眼就忘不掉的,再见他人也只会觉得失望吧。”

“你说呢,丁医生?”

“……”

丁暮云盯着脚尖,用一种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

---

第二天傍晚,丁暮云很艰难地才伸完一个懒腰。

昨夜该死的结膜炎又开始发作,原先一直滴的妥布霉素滴眼液似乎已经产生了赖药性,现在再怎么滴都没用。

她这是季节性结膜炎,一到换季的时候就发作,控都控制不了。要不是她的忍者神龟属性,估计上眼皮早就被她抓破皮了。

那种火热的灼烧感,像有一百只虫子在她的眼球里蠕动那样,咬得她又痒又痛。

要命。

今天晚上轮到她值班,刚刚看完一个病人,某人又开始发作。

“3207的病人,3207的病人有需要。”

“3207的病人,3207的病人有需要。”

呼叫铃里传来催命一般的喊声,明明是最标准化的声音,可是丁暮云还是能幻视出某人嚣张跋扈的样子。

他没什么事儿,丁暮云有九成的把握。

毕竟这已经是她这一个小时内接到的第三通电话了。

匆匆赶往,病房外驻扎着五六个黑衣保镖,黑压压的,丁暮云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医院里在拍jin□□片。

上次他逃跑那事儿威力犹存,原先那队保镖听闻已被解雇,新来的这批武力值更高,当中还有好几个是学过泰拳。

但病房里照顾他的管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杜春树一看见她,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幼稚地折了个纸飞机,掷到她的身上。

纸飞机像是事先便定好位似的,准确无误地停落在她的肩上。

丁暮云无语,把纸飞机摘下来,稳稳当当地放在台面上。

“找谁呢?”杜春树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赵叔回家去给我拿衣服了。”

“哦。”还拿啊您,都这么多衣服了。

VIP病房类似一个豪华小单间,衣柜足足能装下三个人春夏秋冬的所有衣服,杜春树天天都在穿病号服,她也不知道他准备那么多衣服来干嘛。

当自己男明星啊。

丁暮云两手交叉,抱在小腹前,耐着性子问,“哪里不舒服吗?”

“有。”杜春树把手抄在脑后,不冷不淡地,“胃疼。”

胃疼?也是,上次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他有很严重的胃病,但这小子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总是说一些“这点痛都忍不了算什么男人”的屁话。

听赵叔说,他十多岁还生着病时,就到处喝酒。

喝到胃出血的程度。

丁暮云说:“怎么疼的?绞着痛还是阵痛?”

“想吃KFC的相思之痛。”杜春树话锋一转,不要脸地抛了个媚眼,“丁医生,今天疯狂星期四,请问我能吃点KFC吗?”

“……”

兄弟,能再土味点吗?

您确实男明星上身了,张翰上身了。

杜春树盯着她无语的脸,哈哈大笑了起来。

丁暮云在心里一百个黄豆流汗,“油炸食物少吃,不健康。”

“可是我本来就不健康啊。”杜春树说,“我想吃鸡块,谢谢。”

这人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劲儿让丁暮云很不舒服,她本来就是个喜欢保持距离的人,结果这一再忍让非但没得到应有的尊重,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

无语。

真当她是病猫啊。

丁暮云摘下台上的纸飞机,阔步在向他的床边。

但纸飞机并不是物归原主,而是被她一把揉碎,丢进垃圾桶里。

她冷着眼,淡漠回呛,“不好意思,我是医生,不是跑腿,我只负责治疗,不负责当妈。”

“希望你我能够好好合作,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医治你,也希望你能好好配合,不要再折腾身边的任何人了。”

“……”

此话一出,丁暮云就有点后悔了。

不后悔直接指出他的幼稚,只是有点后悔自己没控制住脾气,讲话不太好听。

但效果似乎还可以,杜春树低下头,俨然一副忏悔样。

可下一秒,剧情迎来了反转。

他唰地一下整个身子扑了下去,丁暮云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打她,结果是从垃圾桶里掏出被揉烂的纸飞机,展开纸面,强迫症似的铺得平平整整。

呼吸声随着纸面的越发平整,也越发沉重。暴戾突如其来,他疯狂粗暴地把纸又揉作一团,发狠般砸向地面。

妈的。

她的耳朵被震得生疼,好像听见他暗骂了这么一句。

丁暮云被他说来就来的脾气吓到了。

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张牙舞爪的情绪还在发酵,她下意识地想逃,可杜春树阴鸷地盯着她,拽着她的胳膊哗地一下拉了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公分,可她却像在真空囚笼里,窒息到颤动。

她不知道他下一步还要干嘛。

杜春树摘下她胸前的笔,苍白的手摊在她的面前,“电话。”

“……”

“听不懂人话?我叫你把你电话写我手上。”

“……”

“怎么,不愿意。”杜春树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满足患者的需求才能彰显出你的高尚。不是吗,丁医生?”

丁医生,丁医生。

这三个字在他嘴里,怎么那么像垃圾。

连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团垃圾。

丁暮云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

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年,虽不是说人人都尊敬她,但至少礼貌地对她。

刘兆东是,何风与是,每一个病人都是。

和平交流,微笑而过。

可这些简单、普通、驯化良久的动作语言,他似乎都不会。

他厌恶她,在她身上肆意宣泄着脾气,她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丁暮云看着自己的掌纹,压根不想写。

但又不得不写。

杜春树虽然是个病人,但也是一个合格的成年男人,身上一股子野蛮劲儿,原始得似乎现在就能把她抽皮扒筋。

真是疯了。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流畅地写下自己的号码。

这原本该热血的手如今却冰冷异常。

丁暮云刚刚触碰到时,都惊了下,抽离的一瞬似乎感觉他的颤抖。

她转过脸,不解地看他。

杜春树冷笑了一声,蹦出一个“滚”字。

他下了逐客令。

---

回到家里,她浑身酸疼。

白天做了两台手术,她站了好几个小时,腰椎早就受不了了。

减少一个病人时,同时也能增加她一个病人。

她忍着浑身难受,洗了个澡,把头发吹个半干,坐到落地窗前的按摩椅上。

硕大的落地窗外,是奢侈的华灯。公寓正对着对面商场的大屏,当红女明星方露米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这张漂亮又精致的小脸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方米露是最近最红的小花,今年虽然才20岁,但已经有了不少代表作。

偶像剧、正剧、电影,都有。

被人赞誉为最有可能成为新一代收视率女王的人。

可看多了城市的一切,这一瞬间,她只想看烟花。

想看升上青空,一次一次燃尽生命、化作灰烬的绚烂烟花。

初中时候,还没禁烟花。家家户户一到过年、结婚、开店的时候就会放烟花。大街小巷里,常常能看到小孩子们在旁边玩仙女棒,摔炮。

丁暮云从小就害怕摔炮,没礼貌的小孩们经常会在路上看不清的地方放上一两颗,丁暮云有次放学回家,没注意到,就连踩了好几颗。

噼噼啪啪的,炸了她一路。

恐怖得跟恶犬一样,咬着人就不放。

可小孩们却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

他们享受被捉弄人惊恐的脸、叫声,以及脏话。

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真令人得意。

后来上了高中,她来到A市,再也没遇到过。

每年一到跨年时,奉华中学也会准备好五颜六色的烟花。

烟花升空时,便是崭新的一年。

她觉得烟花是有灵性的,每次放烟花时都会默默许愿。

有时候许愿期末考个好成绩,有时候许愿考上一个好大学。

可总有个好同桌,好班长嘲笑她傻。

“真笨,都是火药变来的,能成什么愿?”

“不如多和小爷聊天,小爷说不定还能实现你的一切愿望哦。”

“……”

林洄,那现在许,可不可以。

我许愿。

许愿时光倒流,你不要坐上那一班车。

一辈子都别坐上那班车。

好吗?

她抱着双膝,在狭处蜷成一团。

像当年他出事那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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