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回医院的第一天，何风与没回来。

回医院的第十天，何风与没回来。

再听到何风与的消息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只不过，是离职消息。

何风与回来搬东西时，还抱着些许希冀。

3205新来了个小姑娘，和安梦里一样，也是因为车祸腿折了，丁暮云和其他医生在病房里进行诊断。

小姑娘嗷嗷地叫着，像被开水烫了，一声高过一声，掩住来通风报信的邱正。

邱正站在门口，想进去，和丁暮云说点什么，但何风与拉住邱正。

何风与站在走廊里，隔着墙，远远地望了眼。

突然自嘲似的笑了起来，颓下脑袋。

佣人们跟在背后，手上拿了许多行李、资料、书籍。

那几辆黑色的玛莎拉蒂，从此不再进入奉华。

至于去美国的项目，暂时被搁浅。

不过学校那边倒是新派来一位大牛，准备暂时在奉华待几个月，顺便给他们培训一下。

费用听说全是杜家出的。

等丁暮云知道这件事后，跑到何风与的办公室一看，所有的一切，几乎被清空。

那张桌子，似乎从来没坐过人。

后来他们告诉她，何风与留了句话给她。

-我很喜欢你，但和你没关系。

他再也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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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梦里提了袋沉甸甸的橘子，慢吞吞地，用屁股撞开办公室的门。

大门弹到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丁暮云趴在桌子上午休，被动静惊醒，猛地抬起头。

发丝凌乱，眼神还有些涣散。

她瞥了眼安梦里，又睡了下去。

但马上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丁暮云严肃的语气里夹杂了些沙哑，她喉咙有点疼。

“想你了所以来看你啊。”安梦里见她不高兴，声音立刻嗲了起来。

安梦里把橘子放在她的桌子上，从中挑了个最大的，长长的延长甲一直在橘子皮外敲敲，闪亮大钻擦着橘子的毛孔，就是抠不进去。

丁暮云无奈地拿了过来，两下剥好。

安梦里甜甜一笑，“谢谢丁医生。”

她把橘子不均匀地掰成两半，大的一半给丁暮云，小的一半留给自己。

门外吹了阵冷风，刺进骨头里。

丁暮云瑟了瑟，起身关了窗，睡意消了大半。

橘子香甜，柠檬烯的味道弥散在室内，汁水迸发，跌进唇齿之间。

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水果了。

回忆里，高中似乎有过。

奉华中学毕竟是私校，生活标准相较于公校还算不错，每天中午都有各类新鲜水果，她从小生活在小镇上，吃过太多自种自栽，酸涩的青梅、葡萄了。可奉华不一样，永远有最应季的水果，最奢侈的奶油草莓，晴王葡萄。

虽然要靠抢才能抢到，但是林洄每次都会利用“职位之便”帮她拿很多。

后来上了大学，世界上再也没有林洄，学校里卖的水果太贵，连香蕉都卖3块一根，她便没再买过水果。

有些怀念从前了。

安梦里今天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专门来复诊，和心理医生聊完之后就顺道来看看丁暮云。

安梦里拉着丁暮云说了许多，丁暮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不在焉的。

乌云弥漫，阴霾骤起，最近的天气并不好。

她的心情也如此，压根没心肠在意安梦里。

电话响起，丁暮云立刻接起。

刘兆东说：“丁医生，Platon医生到楼下了，我把他照片发你手机上了，你去接一下。”

丁暮云点点头，“好。”

照片很快便传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很阳光的面孔。

这似乎是他的生活照，只照了上半身，脖子上系了条黑白格围巾，长长的，垂在棕色羊角扣大衣两边。

丁暮云收了收桌面，对着挂在墙壁上的镜子整理了下乱糟糟的鸡窝头，手心里揉了更多的洗手液，她用酒精喷了喷身上，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安梦里看着她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出去，走到电梯口去。

默默地垂下头，指甲抓进橘皮里。

丁暮云并不怎么搭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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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兆东说的Platon医生中文名叫付斯寒，是Furika大学目前最顶尖的那批外科医生之一。

听闻以前在大医院里工作，薪水高得堪比足球俱乐部转会费，人还长得很好看，几乎可以说是纽约地区最闪亮的明星医生。

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他辞去了工作，回到高校教书。

江湖上依旧流传着他的名声，毕竟他是某教科书的作者，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医学生必然刻骨铭心。

堪比扎心的刻骨铭心。

丁暮云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了会，没见到人。

喷泉往南草坪那边，有个穿着棕色羊毛牛角扣大衣，带着黑白格子围巾的男人用蹩脚的普通话和保安大叔聊天。

“你好，我叫，叫hu ci han。请问，请问，在哪里，外，外额额额额……Surgery Department？”

保安大叔一脸懵逼，挠了挠没剩多少的头发，仔细琢磨着他的中文。

无奈，连中文部分都不太听得懂，有种外地人听上海话和温州话的味道。

跟加密通话似的。

男人无奈，开始用手比划，保安大叔听不懂，大声地一直喊“啊？什么门？”

“department.”

“弟什么门？”

“de…department呐！”

丁暮云循声望去，目光聚在男人的身上。

抬头看看他，又看看照片。

嗯，应该是同一个，连穿着打扮都一样。

她小跑过去，抬高手臂，向保安大叔招了招。

保安大叔如遇救星，立刻把男人拽到丁暮云的跟前。

丁暮云吓了一跳，差点没刹住。

但身体存在惯性，头还是小心撞上了付斯寒。

“嘶——嗷……对，对不起。”付斯寒的身体跟钢筋水泥似的，丁暮云这么一撞，直接来了声闷响。鼻子里立刻涌上一股血腥味。

草，鼻子里暖暖的。

她好像流鼻血了。

付斯寒的瞳孔稍稍放大，但并没有大惊小怪，很快镇定下来，职业病似的从包里拿出酒精和手帕。

冰冷的酒精浇在蓝色手帕最中央，水渍蔓延，散去四周。

丁暮云还没反应过来，付斯寒便已经扶着她的额头往后仰，手帕摁上后颈。

冰。

他的手好冰。

付斯寒手脚冰冷，似乎天生就有些体寒，怎么捂也捂不热，人也很怕冷，穿得异常厚。

羊绒大衣里套了两件毛衣，一件比一件厚，结结实实地锁定腰间，围巾绕了两圈，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他整个人。

不过，依稀还是能看出他高而翘的直角鼻和雪白的肌肤。

今天气温低，血液凝固的也慢，鼻子里温暖，但止住血还是花了些时间。

丁暮云两手合上纸巾，手心往里，搓成条，短暂地塞到鼻子里。

付斯寒说：“你，你就是低医生吗？”

“丁。”丁暮云点点头，鼻子里的纸巾条也在上下挥舞，“您就是付斯寒吗？”

付斯寒点点头，伸出右手，浅浅地笑了笑，“是的，你好，低医生。”

“……”

都说我姓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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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付斯寒，丁暮云跟个导游似的，到处领他参观。

熟悉熟悉地理环境，顺便让他记记路。

付斯寒记性极好，只要路过一次就能记住。走到后来丁暮云都绕晕了，有些不知道回去的路，付斯寒还能带着她从最近的道回到外科。

往楼上走，回到了他们所在的三楼。

3207在走廊尽头，他们正朝着最里走。

刘兆东刚刚接了通电话，需要紧急出差，任务是给B市市长的儿子看病。

他不敢违抗，匆匆赶往机场，发了点短信慰问付斯寒，顺便叮嘱丁暮云好好照顾他和杜春树。

她才二十多，未婚。

怎么感觉都带了两个孩子了。

“真不好意思。”丁暮云代替刘兆东道歉，“刘医生今天有事，只能由我带你熟悉熟悉奉华了。”

“没关系，我们也是来看病人的嘛。”付斯寒笑笑，两只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请问，你们之前说的那个病人在哪间。”

脚步停留在3207前的蓝色地毯上，丁暮云用手指了指背后。

付斯寒敲敲门，没人应，转头过来和护士长确认他这个时间应该没在休息，便径直推了进去。

某人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本米白色的书籍。

书封被丢在地上，书皮白白的，看不清写了些什么。

他的房间一向采光极好，淡黄色的阳光如几缕桂花花瓣，击碎了脆弱的玻璃，细细碎碎地，从左边撒到他的侧面。

他低着头，苍白的面颊上没有一丝血色，瞳仁冷漠，眼白清澈得像捧泉水。

睫羽轻颤，投下浓郁的黑。

杜春树循着声音，微微抬起下巴。

阴影落在书页上，阳光被夹了进去。

他合上手里的书。

他没有问付斯寒是谁，也没有发怒，只是这样淡淡地看着他们。

眼神落在他们之间，割裂开来，又散向付斯寒的脸。

“喂，吃点葡萄？”杜春树旁边的柜子上放了盘洗好的紫葡萄。

葡萄香甜，硕大且饱满，像傲立的胸-脯，浑圆而多汁。

满屋子都洋溢着果香，沁人心脾。

付斯寒礼貌地摇了摇头，声音洪亮，笑得很ABC，“不吃了，谢谢。”

杜春树歪着脑袋，嗤了声。

音调转了个弯，情绪完全湮灭。

他的脸沉了下来。

“谁问你啊，我他妈问你背后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