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萤Cypridina》序

“真是没用的孩子，就算派去执行任务也会很快被杀死吧？”

“看来将来也不会对家族有什么用处了。”

“既然都没有异议的话，这一代暝巫女的人选就……”

我是，暝巫女。职责是，镇守海眼神社的古代封印。

这也许……就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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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记忆中的嗡鸣响起，就像翻涌的海浪，一刻不停拍击着神经。

祭典繁华的色彩再次回归视野，现实的吵杂声音将少女从短暂的神游中拉回。周遭来往忙碌的镇民和游客宛如稠密的鱼群，而驻足在人声洪流中的她，竟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在前方视线所能及的高台上，穿着仿古装束的艺能人正在演出舞台剧：《海眼神社的暝巫女》。这是每年祭典的重头戏。

“飞矢誓守苍生稳，但叫妖邪永不归。”他们齐声高唱着剧目的高亢部分。

阴阳师装束的演员正带着人们前往海中的神社，他们与众多海中的妖魔对抗，誓要救回被海神掳作新娘的无辜女子。

演至激烈动情处时，观看的人潮也跟着亢奋，不断往前拥挤。

“呜。”体型娇小的少女无力抵挡，几次想逃离却又被推挤了回去，只能紧紧缩作一团……

“找到你了。”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忽而伸出，挡开了人群，在她仿佛快要窒息时，牵住了她的手腕。

那人一身笔挺的暗色制服，长发盘起束在发顶，身高出众犹如鹤立鸡群。他将少女整个人拉至身前，以便将她与络绎不绝的路人隔绝开来。

“转身没看到你，吓了我一跳。” 黑发的高专生声线温和。

榊宫萤记得他的名字是……夏油杰。

“对不起，我……”少女道歉的话语却被排山倒海的掌声盖过。

只见高台上的剧目迎来了最受欢迎的一幕，一路披荆斩棘的阴阳师终于见到了他们要营救的人——暝巫女。扮演这位角色的艺人以深情的舞姿慰告神明，虽同是巫女装束，却不是传统的红白配色，而是琉璃蓝色的下袴，再以缕缕金线描绘了浪花叠嶂的繁美纹饰，外加一件绘有海纹的千早。

传统的红白配色，以赤色代指太阳，意味着她们是至高神——天照大御神的巫女。但是暝巫女却只属于大海的，因而以苍色取缔了赤色，她如同生于海洋的明月，让众神的目光也会为之停驻。

榊宫萤的注意力再次被舞台剧吸引，呆呆地瞭望着“自己的扮演者”在灯光下起舞。

那么在意舞台剧的内容吗？

夏油杰暗中侧目，普通人看不见咒术，对咒术师的存在浑然不觉。对他们而言《海眼神社的暝巫女》不过是个遥远的传说，哪怕真正的暝巫女就在眼前，人们也不会察觉。

我们，仅仅只是光下的灯影。

“你饿了吗？”

“咦？” 闻言，少女把目光自远处收回，愣了一下。

“突然想吃章鱼烧，有什么推荐的店家吗？”

夏油杰眯起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嘴角带着略点狡黠的笑意。

“啊，那边有，我带你去吧。”榊宫萤柔和的眉目舒展开来，仰着头露出微笑。

看着巫女走在身前的娇小背影，夏油杰微微眯起黯郁的双目。

单纯，好骗，容易相信他人。

这么弱小的咒术师，真的能活得下去吗？

刚刚握住的手腕也是，纤弱到如同玻璃制品，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捏碎。

几天前，夏油杰接到一个紧急任务，和家入硝子一同前往九州地区的榊宫氏族的所在地。

原本以为任务对象“瞑巫女”会个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曾想见到的却是个分外赢弱的女性。她有些害羞内向，话也不多，反倒是一双清澈的眼眸饱含言语，仿佛有道不尽的心事。

说来奇怪，榊宮家看似很在意她的安危，却极少对她问候寒暄。口头上虽是‘瞑巫女大人’这样的称呼，倒也没在她身上看到什么特殊待遇，连出门购置些什么都得自己亲力亲为。感觉上，他们更像是在关心别的什么东西……？

他隐隐觉察到蹊跷，可如今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管。星浆体事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自己仍旧无法翻篇。至少从表面上看，这次的任务内容很简单，甚至称得上是忙里偷闲。这倒是让自己紧绷的状态得到了一些缓解。

总之，尽快完成任务就行了吧。

“那个…杰君？”走在前面的少女突然停下脚步，笑意菀菀道，“刚才谢谢你！”

刚才是……走散那会吗？还是说……

遥望着舞台剧的她露出了那样落寞的神情，自己只不过是一时恻隐才转移了话题。

难道说被发现了？他顿觉耳根发烫。

故作镇定的同时，为了掩饰尴尬，他故意打趣道：“咳……那暝巫女大人打算报答我吗。”

这是很明显的一句玩笑话，想必她也会随口搪塞过去吧。

“章鱼烧可以吗？”

看吧，果然是……“嗯？”

“我请你吃章鱼烧。”少女点点头，神情无比认真。

夏油杰蓦然杵在原地。

很难以言喻的感受。他想。这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应该是有点尴尬的，还有那么一点轻微的不满……却在对面少女一点堪称纯朴的理直气壮下变质了。变得像是彩虹泡泡，喉咙颤动发出的尾音都能将其戳破，轻飘飘消融在空气中。前一秒还提着的心，如今又再落回肚子里。

……什么啊，原来是笨蛋吗？

在收获对方疑惑的目光后，夏油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笑出声了。

海眼明神祭，这个热闹的祭典在当地十分有名。叫卖的商铺琳琅满目，互动摊位也热火朝天，小孩子们穿着戴着妖怪的面具互相打闹。即便原本只是个偏僻的渔港，今儿也挤满了远道而来的观光客。

“海眼明神祭，这个名字是有什么深意吗？”这倒是勾起了夏油杰的兴趣。

“小哥一看就是外地人啊，难怪会不知道！”出摊的老板一边挥着团扇，一边利索地翻烤着章鱼烧，“这原本是瞑巫女向海神献身的日子，千年前的今天啊，那可是狂风暴雨、巨浪滔天！你看，如今多太平。现在的祭典就是为了纪念那些当年与海神对抗的英雄而举办的。”

“这么说，暝巫女在故事里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让这位小姑娘给你讲吧！怎么回事，明明有女朋友还要问大叔我！”店老板假装鄙视地瞅了夏油杰一眼，调侃道。说罢，笑盈盈地将热腾腾章鱼烧递给少女：“给，拿好了！”

榊宮萤似乎完全没有关注到这句话的重点，只是在道谢后，开心地接过新鲜出炉的美味章鱼烧。

“这可真是……那么，就拜托你了。”夏油杰双手虔诚合掌，朝少女微微躬身，就像是真的在发出请求。当然，如果忽视他恶作剧般的wink的话。

既然是店老板的顺手人情，也没理由不接，对吧？

“嗯，什么？”少女刚把一颗章鱼烧放进嘴里，腮帮子还被塞得满当当的，不解地眨了眨眼。

在同一时间，家入硝子驻足于榊宮家大宅门前，执起一支烟。

自己对人多的地方一向兴致乏乏，所以早早退了场。不过考虑到夏油最近的精神状态，去祭典逛逛姑且也能算得上一个减压的好方法，只是难为了要陪他的巫女小姐。

幸好自己的人渣男同期只来了一个。

“啊……有种不好的感觉。”才刚点起烟，家入硝子心中就升起一股微妙的不祥预感。

随即一道白光从远处乍现，瞬闪至她所在处的上方！伴随着一道响亮的破空长啸轰然落地，一阵阵巨大的气浪翻卷着烟尘向四周扩散。

硝子的发丝被风扬起拍打着她的脸颊，才刚吐出一口的烟也被绞散。

她无言，站在原地顿了顿，又吸了一口烟。

这时神宫家的人也纷纷从宅内跑出，似乎是被巨大的动静引起一阵骚乱，人声嘈杂。

“敌袭？”

“不知道！”

“什么情况…”

空中弥漫的烟尘被中心一股强大的咒力轰散！夜色朗朗，一双苍蓝色的眼睛从中显现，然后，转了过来。

“那是，五条……”

有人忍不住脱口，但后面的声音马上被卡在喉咙中，满场鸦雀无声。

终于，在满场的寂静中，五条悟挠了挠头，像才发现了什么一样眉头一扬。双手插进兜里，三步两步冲向了家入硝子。

“硝子——~~~！！！啊啊啊啊--为什么你们两个来九州玩也不带老子，太过分了吧！！！你们两个想要孤立我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呜呜……”五条悟入戏的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是任务。”家入硝子仍旧无动于衷，似乎早有预料。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掸了掸烟灰。“得亏你能找过来。”

果然还是两个都来了，好地狱。

五条家的六眼过于知名，榊宮家的门人看到那双特殊的眼睛，自然也知道来人是谁。想起宗家上级的吩咐，他们理应排除一切可能节外生枝的人或事，但碍于五条家的威望和地位又不好发作，只得敢怒不敢言。遗憾的是，五条悟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呵，从冥小姐那里买到的情报！怎么样，厉害吧？”他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给自己的挚友发短信，“不过这地方也真够乡下的。杰呢，怎么没见他？”

“在祭典，和任务对象在一起。”

“哈？祭典有什么好玩的？任务内容呢，是什么？有老子在两三下就搞定了。”

“所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跑过来了？”硝子默默摁熄手中的烟，已然无力吐槽。

五条悟转过脸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我说，五条……”硝子无声叹气。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绕过榊宫家的耳目，走到自己男同学的身侧。

“你对榊宮氏的暝巫女有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