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魏熙手指微蜷，心一沉。

唐文喝多了酒，眯着眼讲起这段往事。

“我早就发现这俩人不对劲了，刘烨那小子没心没肺的，那眼神根本藏不住，直勾勾往人家身上放，殷越看着长了副聪明相，居然愣是没发现刘烨对他图谋不轨。”

唐文笑起来，接着说：“后来也不知道刘烨想了个啥办法，居然让他成了。”

魏熙惊讶于唐文的态度，同性恋在当下社会绝不是主流，更何况是唐文这种比钢板还直的直男，提起这些脸上居然没有一点异色。

唐文显然没有接收到他的疑惑，自顾自说下去：“可惜啊，天命弄人，那发子弹太准了，怎么就一丝一毫都没偏呢？”

“我在后方，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从山上撤下来了，唉......”

“多可惜啊......”

唐文的语气里充满惋惜，奈何斯人已逝，活下来的人也只剩追忆了。

刑奕一言不发，仰头灌下酒液。

他在部队多年，特战队始终游走在生死边缘，战场上刀剑无眼，也许上一秒还在说说笑笑的队友，下一秒就会被无情地夺去生命。

那些鲜血流淌在刑奕的过往，每当他回想起这些，它们就化作利刃刺穿他的胸膛，带来无尽痛苦，可也正是这些牺牲，时时刻刻激励着他，让他训练再努力一点、作战计划再完备一点、尽量把死伤降到最低，最终带出一支威武之师。

饭局结束，唐文已经烂醉，两人安顿好他后离开。魏熙滴酒未沾，担起司机的职务。

汽车内的空间狭窄私密，刑奕身上的酒气一点点散开。

“奕哥，还好吗？”魏熙问。

“没喝多少。”刑奕手背搭在额头上，眼睛微睁，似睡未睡。

前方路口红灯，魏熙停下车，转头去看刑奕，刑奕侧脸线条极其优越，鼻梁高挺，就连柔软嘴唇的线条都带着坚毅。

魏熙一寸寸看下去，目光落在刑奕喉结上。

那突起一动。

“部队里几乎全是男人，再加上大家朝夕相处，难免有对身边人动心的，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刑奕突然开口，把魏熙吓了一跳，他着急忙慌别过脸，回答道：“哦，原来是这样，那......”

魏熙想问奕哥你是吗，话到嘴边却被他咽了回去，这话问出来他就可以和那层已经摇摇欲坠的窗户纸说再见了。

“是，我是同性恋。”刑奕猜到他想问什么，索性和盘托出，“我很早就知道了，这也是我到现在还单身的原因。”

魏熙的手整个人僵住，那红色的倒计时突然变得格外诱人，让他紧盯着不放。

“歌我听懂了。”刑奕不顾魏熙死活似的，继续说，“谢谢你。但是刚刚你也听到了，我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甚至会连累到你，你有更好的选择。”

刑奕说完这些就沉默了，魏熙也静静思索着，车内的空气近乎凝滞。

信号灯由红转绿，魏熙缓缓起步，他直视前方车辆的车牌说：“奕哥，我......”

“我喜欢你。”魏熙坚定道，“我不怕这些。”

大约是酒意上头，魏熙那句喜欢在刑奕耳边久久回荡，他终于转头去看魏熙，车里忽明忽暗，魏熙坐得笔直，跟考驾照似的。

怎么会不怕呢？刑奕想，三年里，魏熙失去家人、失去爱人，他却还坚持生活着，这要多大的勇气。

“奕哥，那你呢？”魏熙轻声问出这句话。

舞台上的青年恣意洒脱，有万人为他欢呼，此刻却小心翼翼，等待一个审判。

“抱歉，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是魏熙未曾设想到的。

那就是还有机会？魏熙心底升起几丝喜意，紧接着听到刑奕说：“如果在三天前，我会毫不犹豫告诉你答案，但是这三天里，我认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你，所以，我想我需要认真审视一下对你的感情，然后再回答这个问题。”

刑奕单身多年，几乎没有感情经历，他不知道这样的回复是否准确，一向游刃有余云淡风轻的他也不免升起几分紧张。

魏熙咬了下唇，问道：“完全不同的我？”

“是。”刑奕的回答只有简单一个字，但剩下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魏熙一向擅长掩饰自己，就连刑奕也没有发现那隐藏在纯良面具下嘶吼着的灵魂，这些无处宣泄的忿意被他倾注到黑白琴键上，铺成一首又一首生命之歌。

痛苦是艺术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