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尔默从没见过如此多的海洋生物。
纷繁热闹，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在巨大的水箱内游动。
他将戴着手套的手放在玻璃上，感受到其后水的流动，与喷薄而出的生命力。
原来海里，应该是这样子的吗？
不是一望无际的荒芜，仅有水与沙。
真美啊。
「这颗星球曾遭遇6次流星撞击，这6次撞击让星球上的陆地脱离出去，化作6个月亮。
陆地不断变少，当只剩下一片海岸时，所有生物都逃进了海里。
最后在贫瘠的海岸上出现了能适应岸上恶劣环境的生物。
当月亮还只有一个时，陆地上的生物种类繁多。而流星撞击时没能及时逃脱的生物沉入海底，被栖息于海底的微小生物吞食，变成了无机物。
经过漫长的岁月，那些无机物有序地排列起来，化为了结晶。然后，被冲回了海岸，那就是我们这些——
宝石人。」
这是这个国家、这个宝石之国的发展历史。
这些文字深深铭刻在他的记忆里。
但直到此时，帕尔默才意识到这颗星球曾经的繁茂。
不是只有人类，而是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生物，天空中、陆地上、海洋里。
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这些生物从记叙模糊的文字中向他飞翔、奔跑、游动而来，就在他眼前，奇迹一般，为他展现了亿万年前的绮丽画卷。
横滨靠海，帕尔默竟然从未想过去海里游览一番。
那一定是比海洋馆水族箱内更为自由美丽的奇景。
“妈妈，那边有水母哎！”
小孩辨认着指示板上的文字，松开母亲的手向前奔跑。
“顺平！慢些，小心撞到人——”
“哎哟！”
“啊，顺平没事吧？对不起！是我家孩子太调皮了……”女人快步上前抱起自己的孩子，“欸，帕尔默先生？真的是你啊，刚刚看背影就觉得很像呢。”
因为不是谁都能拥有那样一头长及脚踝的紫色长发——虽然对方现在并不是闪亮的宝石外表。
被撞到的帕尔默没什么感觉，他惊喜地看着吉野凪：“吉野小姐，你带着孩子来玩吗？”
男孩比他矮上大半头，因疼痛染上水汽的橄榄绿眼眸让帕尔默想起春天。
他伸手揉揉男孩的头发：“顺平，对吧？撞疼你了吗？”
真好看啊，是妈妈的上司吗？好年轻啊，感觉也没比自己大几岁。
九岁的孩子已然懂了很多。顺平脸颊微红地小声道歉：“没有，是我没看路，对不起。”
帕尔默笑起来：“吉野小姐的孩子真可爱呢，和你很像。”
他们顺步前行，顺平已经急急往水母区跑了。
“今天不上班吗？”帕尔默问道。今天并不是休息日。
“啊。”吉野凪面色其实有些憔悴，只是被精致的妆容掩盖住，“今天请假去离了个婚……”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干脆提前接顺平出来玩，他一直想要来看水母。”吉野凪低声道，“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称呼上还是彬彬有礼的“吉野小姐”与“帕尔默先生”，但吉野凪算是帕尔默在港口黑手党的朋友。
而吉野凪也对这位年轻的上司很有好感，或者说，把他当成孩子疼爱。但她又清楚帕尔默不是真正的孩子，黑手党没有孩子。
于是这件不知该向谁倾诉的事就那么自然而然被她说出来了。
“因为是黑手党的缘故吗？”帕尔默有些理解，普通人的家庭肯定不希望家里有人是黑手党吧，“顺平知道凪是黑手党吗？”他换了更亲昵的称呼。
吉野凪捏住鼻梁：“他知道，我和他爸爸吵架时声音那么大，他不会听不到。但顺平还是个小孩，他说过很酷，应该不会理解吧……其实我先前已经在考虑辞职了。”
“不过婚都离完了，现在辞不辞职都无所谓吧。”
“唔，或许——”帕尔默认真思考，回想他身边那么大的孩子，比如初见时的芥川兄妹。
但芥川兄妹和顺平又不一样。
芥川兄妹或许曾经受过优良的教育，但后来却被抛弃在擂钵街，相依为命，为了生存在泥泞里挣扎。
顺平，应该是在爱与期待中出生的孩子，他曾经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虽然现在那个家庭破裂了，但他还拥有母亲全心全意的爱。
他还保有孩童的天真。
但他并不愚笨，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顺平很有礼貌呢。”帕尔默笑道，“不要小瞧他哦，‘爸爸不在家’和‘爸爸离开了’还是有区别的吧。不如顺其自然，试试看，不要突然告诉他，但也不用特意瞒着，瞒不住的。”
“还有，凪如果打算留下的话，来帮我的忙吧。文书工作好复杂，感觉头都要秃了。”
吉野凪被逗笑了，用手指顺了顺那头绸缎光泽的黑发：“我还是很心疼自己的头发的。”
她眨了眨黑色的眼睛，轻抿唇角，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有些惊讶帕尔默偶尔表现出的出人意料的成熟吧。
嗯，又是一个对帕尔默年龄的美好误会。
“妈妈，帕尔默哥哥，快来！”
男孩挥着手催促起来。
帕尔默被这声“哥哥”叫得很受用，高兴地跑过去和小孩一起玩。
水母区中央的巨大水箱中，成百上千的海月水母集结成一群分分合合，水箱旁的蓝色灯光洒落，如梦如幻月。
光芒转换，光波染就的水带勾勒出梦中的图案，像是夜空中的月亮。
帕尔默打出几个节拍，尝试指挥水母根据自己的指示做出反应，就像从前在学校时一样。
理所当然失败了。
唉，他叹气，这些水母虽然美丽，却着实不够聪明。
却在这一刻，那蓝色的月具现在他眼前，半透明的荧蓝身躯轻盈在水中沉浮，勾勒出水的呼吸。
飘带一样的触手向前探去，似乎要给水箱前那个孩子一个拥抱。
“顺平——”
他朝男孩伸出手。
“嗯，帕尔默哥哥？”
“你看到了吗？”帕尔默走近揽住男孩单薄的肩膀，“真是美丽的蓝色啊。”
那蓝月一样的水母消失了。
帕尔默不知道那是什么，咒灵吗？可却不像先前见到的。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只水母没有恶意。
“嗯，海月水母看起来很简单，却很漂亮呢。”男孩兴致勃勃地说，“水母真的很神奇，看起来很脆弱，但有的却有剧毒。有的水母只能活几个月，有的却能永生不死。”
“这么说，它们也是坚强的生物。”
如果来的是咒术师，便会知道那水母并不是什么咒灵，而是式神。
顺平这孩子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
帕尔默还想见见那只水母。
他喜欢这种生物，也担心它是否会伤害顺平，并且怀念从前的日子。
其实他有点想把那只水母养起来。
咒灵应该吃什么呢？
暂时给水母贴上「咒灵」标签的帕尔默如此思考。
那么养水母第一步，先让凪成为自己的秘书吧。
“咔嚓”，吉野凪将帕尔默与顺平并肩站在水箱前的背影拍进相机中。
见帕尔默闻声回头，吉野凪笑了笑：“帕尔默先生放心，没有拍到正脸，而且我不会外传的。”
“不是的。”帕尔默倒不在意这个，摇摇头，高马尾在背后甩动。
军警与异能特务科那边肯定早就有他的照片和资料了：“我的意思是，洗好照片后可以给我一张吗？”
“啊，当然可以。”吉野凪点点头，“本来就应该这样做的。”
那天回家后，顺平看着有些空荡荡的家，抬头用还很稚嫩的嗓音对吉野凪说：“妈妈，如果现在的生活让你觉得开心的话，那我也很开心。今天见到的漂亮哥哥是妈妈的上司吗？他会和我一起玩，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如果妈妈和他一起工作，会开心吗？”
吉野凪跪在地上抱住他痛哭失声。
男孩回抱母亲，小手抹去母亲脸上晶莹的泪水。
而在黑手党大楼的顶层，帕尔默倚靠在森鸥外腿边，望向窗外绚烂的霓虹。
“森先生，今天我在海洋馆见到了非常美丽的水母哦。”
“像蓝色的月亮，散发出光芒，跟随水流的呼吸，非常、非常温柔。”
他轻轻笑了，唇边的笑弧也是非常温柔的弧度：“我能感觉到，那是个温柔的孩子呢。”
“森先生。”帕尔默用手指在空中勾画那蓝月的轮廓，晶莹的指甲闪着光。
他抬起头，对上森鸥外在月光下显得柔和的紫红色眼睛：“你说，我在房间里养几只水母怎么样？”
男人温暖的手落在他头顶，冰冷的宝石也染上几分热度。
“只要帕尔默君喜欢，无论多少都可以养起来。”森鸥外回答，“不过水母的饲养要精心，它们是很脆弱的生物。”
“照顾它们要有耐心，就像在照顾一个孩子。我相信帕尔默君会做得很好。”
森鸥外帮帕尔默计划着：“小型水母可以养在办公室里，但如果是大型的，最好有更多的空间，用更大的水箱。”
“那就先定下一个小目标。”帕尔默于是决定，“目标，赚够买下一个海洋馆的钱，我要建造世界上最大的水母馆。”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不信，有一个黑手党母亲（虽然是文职，但是干部秘书，会用枪，会一些防身体术），顺平还会变成被校园暴力的小可怜。
拒绝校园暴力，踢爆他们，顺平小天使冲呀！不过说不定我直接让顺平转学了，毕竟干部秘书工资比前台接待高很多，顺平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然后这里，顺平的咒术师天赋提前觉醒了，不过孩子自己暂时还没发现。算是帕尔默的蝴蝶翅膀，这样顺平就会被咒术师招收进高专吧？除非我后面还有别的安排，或者不知道怎么引出真人所以决定走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