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怡倒是对布灵舒说的名字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梓定行，好，走吧。”

她率先一步离开了衣柜卫生间。

吴越松了口气，刚准备跟上，却感觉衣角被什么拽住了。

是布灵舒，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同时还不忘扯着他。“先别走，缓缓，腿软了。”

吴越：？刚刚还拳打脚踢母螳螂，大放厥词骗许怡的英勇女战士呢？

小崽子的想法全写在脸上，布灵舒喘了口气，这下是她的脸有点绿，“前脚刚打完怪兽，后脚还要应付杀人狂，铁人三项都不敢这么练，你当姐们是超级赛亚人呢？”

刚走的许怡忽然从门洞里探出个脑袋，“还不走？”许怡的脸上投下了三角形的阴影，看着越发像螳螂了。

布灵舒跟屁股带电似的麻利地爬了起来，“来嘞姐。”她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忘提溜着吴越，嘴里大声抱怨，“休息够了吧，够了就走！别耽误我姐的事儿！”

吴越：……

他干脆改名叫吴语算了。

布灵舒和吴越也出了衣柜卫生间，此时的305像是刚被轰炸过似的，除了天花板幸免于难外，其他东西的损毁程度基本可以推翻重建。

下午的光从碎一半玻璃的窗户中钻了进来，落在像是象征着文明崩坏的废墟之上，许怡浸在光里，正低头看着海报。

她一半侧脸被光笼住看不见伤痕，如初见时的清秀婉约。可当她一抬头，阴影面的右眼瞳孔缩小了一半，眼眸泛红，虫化加剧的痕迹无法被掩盖，狰狞地盘踞在她的脸上。

“我找到海报的下半张了。”许怡扬了扬手中的海报的碎片。眼神是纯然的欣喜，比布灵舒第一次见她时更加生动。

布灵舒忽然觉得，哪怕许怡虫化之后不变成螳螂，也绝不会变成只活在春天里的蹁跹蝴蝶。

吴越很纳闷，“你们找海报干嘛？”

“可能有很重要的线索在上面，”布灵舒顿了顿，“我醒来的时候，海报上写的字被人涂黑了。”

许怡也点点头，“我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很多事不太清楚，但直觉告诉我海报很重要。”

吴越沉默了一会，“海报是挺重要的，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知道呢？”他环着胳膊，又露出布灵舒第一次见他时的欠揍表情。

“明天会有人来救我们，但得去天台，我要是能去我就自己去了，还特意救这个傻大丫干嘛。”吴越像是生怕大家不知道说的是布灵舒似的，两个眼睛斜睨得都快掉到布灵舒身上了。

傻大丫，哈哈。

布灵舒冲吴越笑了笑。她从许怡那里接过海报碎片打算仔细看看，要是吴越说错一个字，她就打掉他一颗牙。

“七日内，我市将每白天组织一次搜救行动，无法撤离的居民请于高处等待救援。望广大居民互相告知。”

根据结尾的日期来算，明天刚好就是最后一天。

“我撑不了那么久了，今晚或者明早，我就会彻底变成螳螂。”许怡深深吐了口气，“吴越，我们中只有你记得至始至终发生过的事，你知道这栋楼里大概有多少只螳螂吗？”

吴越似乎也明白事态紧急，他收敛了玩笑的神情，稚嫩的脸板起了严肃的神情，“灵舒姐姐的妈妈是最早变成螳螂的，也吃了很多螳螂，以前一直在一楼活动，现在一到三楼没有螳螂了，四楼五楼…我不清楚。”

布灵舒忽然心一动，“蟑螂，巨型蟑螂你们见过吗？我在204见过一次。还叼着人腿，应该是龚飞的。”

提起龚飞，布灵舒下意识看了一眼许怡，却发现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察觉到布灵舒的目光，许怡坦然地与她对视，“我没见过。你放心，我对龚飞没什么感情。杨军不是什么好人，龚飞难道就是好人吗？如果真是好人，我为什么还会得躁郁症呢。”

“其实要变成螳螂也不完全是坏事，虽然我常常控制不住内心的暴虐，但只要一拳就可以把人头骨打得凹陷下去，这种拥有强大力量的感觉……”许怡垂头，握了握拳头，感受身体中爆发出的非人力量。

吴越谨慎地后退，拽了拽布灵舒的衣角。

“很爽吧，”布灵舒轻轻挣脱，笑眯眯地反而上前一步，“自己拥有绝对力量的安全感，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给予的。”

许怡露出再次见面后的第一个微笑，“很爽，在一拳一拳把杨军打成肉泥的时候，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唯独想不起来过去困住我28年的究竟是什么。”

再次落在布灵舒身上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感激，“你和舒舒是一样的，谢谢你。”

布灵舒刚想意思意思客气一下，忽然看到许怡背后飞起一只手掌大的蟑螂，正直直朝着许怡扑来！

“背后！”许怡比布灵舒的惊呼更快，她敏捷地侧身，反手捏住那只突然袭击的蟑螂，像捏威化饼干那样把蟑螂捏成了渣。

刚捏碎，第二只第三只就爬上了许怡的裤脚，原来趁着布灵舒她们谈话的功夫，源源不断的大蟑螂正从破碎的窗户里爬入。布灵舒看一眼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自杀，蟑螂的数量堪称密密麻麻。

许怡反应迅速地把蟑螂抖落下来，一脚踩爆。“跑！”她这么说着，却转过身面对蟑螂潮提起了螳螂前肢。

布灵舒毫不犹豫地拽起吴越就跑，这个时候没啥战力的人不拖后腿就是帮最大的忙！她还忙里抽空把身上残余的樟脑丸都逃出来往后丢。本意是好心想提许怡分担，没想到丢出来的樟脑丸全砸正杀蟑螂的许怡脑袋上。

忙着断后却被队友崩了一头樟脑丸的许怡：……

蟑螂潮实在太多，许怡杀得手麻，脚底下蟑螂尸体铺了厚厚一层。她余光发现布灵舒和吴越已经安全退到房间之外，也不再恋战，单手抡起螳螂前肢像电风扇那样转，把扑上来的蟑螂击飞，且战且退。

奇怪的是，蟑螂潮的前进方向并没有随着许怡而改变，等许怡离开后，蟑螂潮似乎更为顺畅的前进。

直到扑到红眼母螳螂的尸体上。

还没半分钟，红眼母螳螂的尸就体被层层叠叠的蟑螂所覆盖，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仅仅安静了一会，螳螂尸体就忽然颤动起来，应该是螳螂啃食到了红眼母螳螂的身体内部。蟑螂背后的翅膀微震，伴随着口器撕扯发出的密密啃食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光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和昨天同一时间，布灵舒的手机闹钟又响了起来。她掏出一看，下午4：30。

手机里原来就设置了两个闹钟，一个早上6：30，一个下午4：30。这应该是游戏提示。

“吴越，我刚说的那只巨型蟑螂，你见过吗？”布灵舒心里有了猜测。

果然，吴越摇了摇头。

许怡一身腥气，她随手把被啃烂的螳螂前肢扔在地上，“这里不安全了，我们直接上天台。”

吴越似乎想到了什么，“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他噔噔噔地往客厅跑。

趁此机会，许怡忽然小声说，“注意你的血，有问题。”在许怡的暗示下，布灵舒挑开掌心的绷带，发现之前被绿螳螂戳伤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愈合了，这种愈合速度非常不正常，就连原本发的烧也不知不觉退了下来。

“昨天晚上，我喝了你的血……”许怡话说一半，吴越就背着个大书包跑了回来。

许怡非常自然地止住了话头，她伸手帮布灵舒把绷带重新绑好。

“还好我记起来了，这些都是我攒下的零食，”吴越半转身示意，大书包鼓鼓囊囊的，“还得是我吧。”吴越的表情得意洋洋。

布灵舒只想把他拍回去，听许怡说完再回来。

果然她讨厌小男孩都是有理由的！

“走吧。”许怡并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布灵舒身体里名叫好奇的猫快把她的心肝挠烂了。

得找机会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最受不了谜语人了。

三人一起往上走，许怡打头，布灵舒压阵，吴越小学生走中间。四楼五楼也是一片狼藉。

“蟑螂越来越多了。”许怡觑准时机，又接连踩死几只手掌大的蟑螂，表情若有所思。

“不是吧，难道四楼五楼都没人变成螳螂吗？”吴越嘟囔，加入了踩蟑螂大军。

越走天色越暗，布灵舒越来越心慌。“会不会是被蟑螂吃掉了？”

“不可能吧。”吴越随口应付，专注于跟在许怡身后捡漏掉的蟑螂踩，“螳螂大那么多诶！而且只要吃掉人或者其他螳螂，身体就会变得更大……哎呦这还有一只！”

布灵舒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背景应该有一道闪电划过，因为她大概知道这个游戏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转过五楼扶梯的拐角，六楼就是天台，此刻，通往天台的大门正紧闭着。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布灵舒忽然开口，许怡和吴越都停下了脚步。

“螳螂吃人，吃同类会变大。那蟑螂呢？”

昏暗的楼道里，许怡和吴越转身后手机打出的光映在布灵舒脸上，衬得布灵舒原本就难看的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我那天看到一只很大的巨型蟑螂吗？会不会是它把四楼五楼的螳螂，人，全吃了，才变得那么大的？”

布灵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只巨型蟑螂，跟我们在厕所遇到的母螳螂差不多大，如果变异成昆虫的法则是大鱼吃小鱼，那母螳螂没了，谁来对抗那只巨型蟑螂？”

像是对布灵舒的话表示回应似的，在一片沉默中，忽然传来某种像指甲般的尖锐物体刮擦铁门的声音。

刮擦声很轻，但放在此时不亚于一道惊雷。

许怡迅速后退，警惕地看着通往天台的铁门，把布灵舒和吴越护在了身后。

声音是从门后发出来的。

耳力惊人的吴越靠着栏杆忽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下面！”

黑乎乎的看不清，布灵舒想也不想就打着手电往下一照，楼梯间的恐怖场景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从楼梯扶手的间隙看下去，一片星星点点微弱的光，乍一眼还以为是萤火虫，仔细一看就发现其实是漆黑油亮的虫壳反出手电筒的光。

是布灵舒有史以来看过最大规模的蟑螂群，如潮水一般从三楼四楼涌上，眼看着就快爬到五楼。

布灵舒头皮都炸了！立马拉着许怡和吴越往天台的方向靠。

“救我…”微弱的呼救声从铁门后传来。

许怡当机立断，一脚踹开了通往天台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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