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在一旁看的暗暗叹气。

但见笛飞声并不出言，只一刀挥出，佛彼白石、肖紫衿见他这一刀来势汹汹，均是不敢硬接，纷纷避让。

只有方多病拔剑迎上，电光火石闪烁，竟是接下了这一招。

可惜此前嘲笑“方家病秧子”的各路英雄好汉均已不在场了。

不然他们瞧见了这一剑挥出，自是无人再敢当面嘲笑方多病。

而此前对方多病号称“李相夷徒弟”也是略有怀疑的佛彼白石等人见到他接住笛飞声刀锋的这一剑，此时也算是彻底信服。

不是谁都能接下笛飞声这一刀的。

既然能接下，在武学门派上，有什么必要再去弄虚作假呢？

笛飞声见他出剑招架，虽然内心渴望战斗，但此时人多眼杂，又被诬陷盗剑，并不恋战，只道：“剑不是我拿的。”

径自施展轻功离去。

肖紫衿见他要走，竟是红了眼眶，怒喝道：“休走，你是不是抓走了阿娩？”飞身追了上去。

但听笛飞声的声音远远传来：“不是我。”

肖紫衿却怎么会相信笛飞声的话，穷追不舍。

不多时二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方多病扶额，是啊，今生笛飞声此时没有失去武动，怎么会安安分分地不搞事情呢？

他心下叹息。

而李莲花则在听到乔婉娩疑似不见的时候，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方多病在一旁瞧见李莲花的脸色，心下继续叹息。

果然便听李莲花急急道：“我们分头去寻！”言罢便快步转身离去，竟是难得一副关心则乱的摸样。

方多病：……

他还想着怎么把上辈子的记忆旁敲侧击地透露一下呢。

毕竟上辈子是赏剑大会发现假剑，先丢剑，大家确认了是因为乔婉娩的婢女柔儿受普渡寺新来的厨子静仁蛊惑，而后才发现的乔婉娩失踪事件，大家很容易就锁定了犯人，李莲花也是因此迅速地追查到了线索。

今生么，赏剑大会的剑仍然是真剑，因此方多病只以为一切都不会发生，毕竟今生寻剑的是他，而不是乔婉娩；他想不到就算寻剑的是他，也仍然会丢剑；且丢剑、丢人竟是同时发生，还夹杂了笛飞声现身这么一出，现场一片混乱，估计李莲花也且得调查一会儿。

毕竟丢剑、丢人和笛飞声现身同时发生，谁都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只有方多病，第一时间将丢剑和丢人联系在一起，而将笛飞声摘出去。

方多病心道，眼下这情况，人命关天，乔女侠的安危才是第一要义，干脆先顺着上辈子的记忆先去救人再说。

于是方多病顺着上辈子的记忆，他知道丢剑的地方有一个暗门入口，顺利找到了暗道。

但见暗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方多病毕竟为了救人，谨慎起见，他没有点火折子，蹑手蹑脚，尽量无声无息地在暗道里一边穿梭一边寻找乔婉娩的痕迹。

摸黑走了好一会儿，隐隐听到前方有声音，他赶紧加快脚步，又走了一会儿，隐见有亮光，方多病悄无声息的凑近。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油光满面的和尚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着剑正待伤人，方多病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少师剑！地上绑着一人身材姣好、五官秀丽，但咳嗽不止，似乎犯了病的摸样，正是普渡寺的厨子静仁与乔婉娩！

方多病赶紧上前阻止，他用不出鞘的剑一招劈晕了静仁，同时赶紧扶起了乔婉娩，顺手拾起了少师剑。

只见乔婉娩大概因为喘症发作，显然难受已极，方多病将她扶起，轻拍她的背部，助她顺顺气息。

乔婉娩一边费力地的喘息，一边道谢：“多谢……方……少侠，救命……之恩，婉娩……谨……记，咳咳。”一边咳嗽不止。

方多病道：“乔女侠不用客气，这恶僧当真可恶！”

好容易顺过气，乔婉娩才慢慢道：“是静仁，利用了我的婢女柔儿，偷盗了……少师剑，好在他准备时间不足，我遇上他和柔儿争执，柔儿被他打晕，我看了一下柔儿无大碍便追来阻止，没想到柔儿竟然将我有喘症的事情告诉了他。我这才被暗算不敌这贼人。”

乔婉娩言下甚是懊恼，不由叹道：“柔儿当真糊涂。”

方多病应道：“情关难过。”

方多病心下叹息，即便今生是他寻得少师，这些事也依然没有改变。

好在，今生柔儿没死，方多病心中稍感安慰。

乔婉娩在地上稍作休息，可惜大概地道空气不好，她休息一阵，除了初时呼吸顺畅了一些，而后竟然越来越难受，咳嗽越来越凶。

方多病陪在一旁，心中暗叫不好，眼见乔婉娩越来越没有精神，方多病口中道：“乔女侠得罪了！”，手上发力，将乔婉娩背在身上，打算先带她离开暗道再说。

方多病努力在漆黑的暗道中寻路，背上的乔婉娩则是意识越来越迷离，似乎陷入了梦魇，渐渐开始说胡话：“相夷，相夷，你不要走！”语调更是隐隐带有哭腔。

方多病听她如此悲戚，心下也为这段感情凄然。虽然重活一世，但他并不知道这段感情的前因后果，前世此时他只觉李莲花对待乔婉娩的态度似乎比较特别，以为李莲花暗恋乔婉娩。后来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后，了解了李相夷早年和乔婉娩有过相恋的经历，毕竟李相夷为了乔婉娩“红绸剑舞，万人空巷”这等盛事江湖人尽皆知。但二人具体因为什么分开，方多病却是不清楚的。

方多病只道李相夷变为李莲花后，和过往的一切都断了联系，其中便也包括了昔日恋人乔婉娩。

此时他听乔婉娩哭的如此楚楚可怜，想到李莲花数次抛下自己的经历，心中便不免对乔婉娩也甚是同情，心中暗暗想着，待自己为李莲花恢复了功力，他二人说不定便可再续前缘呢？

还没等方多病这个念头转完，但听身后的乔婉娩接着道：“相夷，相夷，你……你一定很恨我吧，这么多年……都不肯回来，是我的错，我当时不该，给你写那封诀别信……后来你东海失踪后，他们也解散了四顾门，我就更加……找不到你了……”

方多病：……

方多病心情复杂，虽然知道此时乔婉娩多半梦魇了神志不清，仍是忍不住接话道：“为什么要写诀别信啊？”

乔婉娩心情激荡，也不知道是谁问她，只是在梦魇中似梦似醒地回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东海之战如此凶险，竟然一去不回，我只是累了……君似日光，妾难追赶，敬君……但难伴君左右，阿娩心倦，阿娩……心倦、心倦……”乔婉娩梦呓着终是失去了意识。

方多病听的心里更加难受。

所以，李相夷当年东海一战，被云彼丘下毒，久等四顾门支援的盟众不得，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等来的便是恋人的诀别信，与四顾门解散的消息吗……

当年的李相夷会有多么绝望呢？

李莲花总是说，李相夷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相夷死后，活出了李莲花。

那么在李莲花心里，李相夷究竟是被什么杀死的呢？

李莲花对乔婉娩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方多病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头绪，却又看得并不分明。他以前总盼着李莲花恢复，但因为前世的经历，他并不希望李莲花回到四顾门，但却一直希望李莲花和乔婉娩重修旧好。

可现在……

李相夷武动那么高、智计也是天下无双、何等少年意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经历，才能杀死李相夷？

仅仅是一个碧茶之毒吗？

方多病不相信。

他背负着乔婉娩，想着刚刚李莲花听说少师剑丢失时的面不改色；却在听到乔婉娩也不见了时候的瞬间变脸；又对比刚刚乔婉娩在呓语中透露处的诀别信之言。

心下不免替李相夷难过。

方多病想：哪有什么难追赶、心倦的；若是我……若是当年陪伴着李相宜的人是我，我绝对会一直守着李莲花的，不管他要去东海比武还是怎样，我一定会一直守着他。

不，我甚至不会只等着他，他若要比武，我定会去助拳，不叫别人欺负了他；

他若是一去不回，我定会一直等着他，就像上辈子那样，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等到一个奇迹，就像现在这样。

方多病原本对李莲花和乔婉娩是撮合的态度，恨不得待李莲花身体恢复后，替李莲花打跑肖紫衿，让李、乔二人破镜重圆、终成眷属、修得正果。

但现在听闻了乔婉娩梦魇之中说的这些旧事，方多病心中虽然知道乔婉娩不过一介女流，做到如今这般，苦等李相夷10年，已经是大为不易，任谁人都无法苛责乔婉娩丝毫。

但方多病心中总是不免为李莲花不值。

若我是一个女子……

思及此处，方多病不免被自己的想法吓了好大一跳，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将这想法赶出脑海。

我又如何会是女子了？方多病你一日日的，净是胡思乱想。

还未出暗道，但见前方有一人急急来寻。

来人正是李莲花。

前世便是李莲花第一个寻到了乔婉娩。

今生若不是有一个重生而来的方多病，仍然会是李莲花第一个寻到乔婉娩。

但见李莲花衣袍沾灰、额头生汗、脸色却隐隐发白，显然为了寻找乔婉娩十分辛苦，顾不上形象，还不惜动用了内力。

方多病的脸色终于黑了。

李莲花看到方多病背负着乔婉娩，问道：“阿娩……乔姑娘如何了？”

方多病硬邦邦道：“无碍，但是似乎犯了喘症，得尽快回地面。”

李莲花小心翼翼地从方多病背上接过乔婉娩，改为抱姿，似乎怕乔婉娩不舒服，但同时也规规矩矩、绝不逾矩。

方多病暗自瞧着李莲花温柔的目光。

他突然明白了李莲花对乔婉娩的感情。

那是愧疚。

虽然李莲花其实并真正的不欠乔婉娩什么。

但愧疚不是爱。

无论李莲花的功力是否恢复，他和乔婉娩错过，便是错过了。

这是李相夷、也是李莲花的骄傲。

乔婉娩的诀别信、四顾门的分崩离析。

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放下的从来不只是四顾门。

还有乔婉娩。

此情，终是无可追。

作者有话要说：方多病：如果我是乔姑娘……咦？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莲花：这小子怎么找人找的比我还快，不科学。

废熠：小宝这开窍么，得一点点开，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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