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阔！”

樊颂从后面抱住姜旭的瞬间，扯开嗓子朝教室喊了声。

蒋阔和佟冬冬正在教室打闹，听到这声急促的女声，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姜旭两条腿分别穿过围栏底部的空隙，后背被樊颂吃力地抱着。

羽绒服鼓鼓的，挤在一起，反倒扁了。

姜旭穿得多，得多亏樊颂手臂不短，还能紧紧扶着他。

重力下压，两人就像在同时下腰一样。

但是，她没力气抱着他往后拖。

蒋佟二人一秒回神，立马跑过去，一手拉住姜旭的胳膊，用力一扯，终于把人丢到走廊中间。

几个人坐在冰凉的瓷砖上。

“你大白天的寻短见啊！”蒋阔气得喘气。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炽热如火。

姜旭一时觉得无地自容，脸红得快滴血：“脚滑嘛。”

“哎哟我的朋友，”佟冬冬拉他起来，“你倒是挺会走。”

姜旭暂时不想说话。

樊颂扶墙站起来，解释说：“是我刚才吓到他了。”

“什么？”蒋阔拧着眉头反问。

樊颂拍拍手，不想多添细节：“行了，没事就好。我们先去吃饭。”

佟冬冬早已饿得肝肠寸断，一听说吃饭，立马蹦了起来。

姜旭还在地上，埋头撑地，准备起身。

视线里多出来一只手，纤细白皙，食指指尖还有两点红墨水。

他没多想，握着她的手腕，借力站起来。

姜旭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低声说谢。

蒋阔和佟冬冬走在前面。

樊颂和姜旭落在后面迟迟没追上来。

佟冬冬停下脚步，不耐地转过头去，“大佬，你们不饿吗？要不咱来比比赛，看谁先到饭店有奖，行不行？”

“什么奖？”蒋阔有兴趣。

“你想什么奖？”

“皮肤！新出了一个皮肤，你买！”

“咱得先比比。”

蒋阔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佟冬冬气急败坏地追在后面：“混蛋，老子还没说开始呢！”

姜旭：“……”

虽然他走得比刚才快了一点，但还是有意识地注意樊颂的速度。

“很活泼啊。”看着他们这副动态，樊颂发出感慨。

姜旭附和地点头。

樊颂瞥了他一眼，边走边问：“你还好吧？”

姜旭扭头看她，不明所以。

樊颂低笑，用手指指自己的脸，“很红啊，是不是感冒了？”

姜旭摸摸自己的脸，不仅红，还滚烫呢。

姜旭扯出高领毛衣遮住下颌。

他说：“没事。”

他就是生得白，稍微一点颜色都上脸而已。

*

虽然才转来新学校，但樊颂适应得很快。

班长是个性格开朗的眼镜男孩，班主任忙，把樊颂带到教室后，只叮嘱班长多关照一下新同学。因为是重点班，又处在高三的关键时期，学风很浓。

她刚来，加上是走读生，与班上同学算不上熟悉，交际范围不超过前后桌。不过因为长得好看，性格不错，暂时融入得还算顺利。

虽然与人友善，但大多时候，她都独来独往，只是偶尔会和高二的弟弟们吃饭。

同桌是女生，在食堂见过几次这种状况之后，心生好奇，她悄悄问樊颂：“你和高二的级草是什么关系啊？”

“级草？”樊颂正在做一道有关生态平衡的题，她抬起头来，疑惑：“谁？”

“叫姜旭的那个啊。”同桌一脸不是吧的表情。

樊颂想了想，姜旭啊，他长得确实好看。

有一股强烈的少年气，却又不是单纯的稚嫩。

“跟你讲，以前3班有个女生无聊做了一个调查问卷，问‘一中的谁是你心目中的初恋脸’，姜旭以压倒性优势战胜那些打篮球的啊，校霸大哥大啊，排名第一呢。”同桌笑，继续说：“甚至还有个别男生说，他们要是女生，也喜欢姜旭那款的。”

“他是哪款？”原本碰到这种话题，樊颂一般是不感兴趣的，可今天却鬼使神差的，想了解了解这位弟弟的八卦。

她放下笔，双手撑着下巴悉听同桌下话。

“感觉…秀气和英气并存。”同桌形容不来，她没好气地推樊颂的胳膊：“诶你经常和人家一起吃饭，你不知道他是哪款的？”

樊颂认真思考了半天，然后无措地摇头：“不知道。”

同桌卒，放弃对话。

过后才想起来，樊颂似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

周六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樊颂有点闹肚子，去操场时老师已经开始整队了。

日常跑两圈，樊颂落在队尾。

原以为没问题了，没想到肚子又隐隐作痛。

她停在原地，站在一旁休息，打算等同学跑第二圈过来时再接上。

操场上还有其他几个班的同学。

樊颂靠在墙边，双手捂住左侧腹部，缓解震动。

她埋着头，上身微曲。

头顶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跑道上的同学嬉戏打闹着，欢声笑语落进耳畔。

须臾，头顶落下一道阴影，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球鞋。

“你怎么了？”

她一抬头，就撞进姜旭眼里。

距离很近，他的眼眸带惑，深沉清澈，透着一股说不明的感觉。

樊颂一时无言。

姜旭打量她一瞬，说得很肯定：“肚子不舒服？”

左腹一阵绞痛，樊颂紧咬下唇，要说的话都哽在喉咙里，想说也顾不上了。

姜旭二话不说走到她身边，微微蹲下，握住她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右手在她腰侧踌躇两秒，最后紧搂她的肩。

“我送你去校医室。”他说。

姜旭刚刚运动过，没穿外套，只留了一件白色的套头卫衣。阳光从他的眼角照过来，樊颂微眯着眼，看到灿烂千阳。

他边走边安慰樊颂，眼露关切。

嘴边呼出的白色雾气随风而逝。

“你忍忍啊，很快就到了。”

其实，到校医室时，那阵痛已经消了。

不过她脸色苍白，嘴唇也白得吓人。

急性肠胃炎。

医生给她开了口服药，叫她去休息室挂一袋盐水，最近要忌吃辛辣食品，多喝开水。

樊颂坐在凳子上。

她手不空。

姜旭洗了手擦干，把药倒在掌心，又取纸杯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她身边，双手递过去。

樊颂用输液的左手接过纸杯，右手从他掌心抓过几粒药丸，说了谢，然后一把塞进嘴里，喝一口水，咕噜下肚。

“一口吃这么多，不怕噎着吗？”姜旭轻柔手心的酥痒。他第一次见吃药这么爽快的人。

“比较省事。”樊颂笑了笑，把剩下的水都喝光，“这次谢谢你啦。”

姜旭说：“没事儿，应该的。”

墙上的时针滴滴答答。

医务老师提醒说：“她没什么大问题，你先去上课。”

姜旭点头，又回头叮嘱樊颂：“那你好好休息。”

樊颂点头，笑容从心底溢上来：“好。”

…

姜旭回去时不忘给她班上的体育老师请假，之后才回到自己班里。

体育老师有严格规定，迟到的人得跑三圈，没想到就遇见了樊颂。

素质锻炼时不在，自由活动时才跑回来，体育老师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蒋阔和佟冬冬在打篮球，瞥过眼来，就看到被体育老师带走的姜旭。

咚的一声，篮球砸在蒋阔脑袋上，滚落在地。

蒋阔愤愤地回头，咬牙切齿地看向始作俑者。

佟冬冬躲得远远的：“手滑大佬，真手滑！”

*

放学之后，蒋阔和佟冬冬约好去网吧大战通宵，姜旭得去医院看爷爷，就没和他们一起离校。

收拾好书包，姜旭站在走廊上，想了想，从另一侧楼梯上了四楼，第一间就是一班。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人，姜旭敲了敲前门，几名同学闻声看过来。

姜旭一手拉着书包带，问：“请问樊颂坐在哪里？”

“这！”

第二组倒数第二排，一个女生挥挥手，指指她旁边的位置。

姜旭微笑着走过去。

樊颂的书包还挂在凳子上，看来她确实还没有回班。

“我来帮她拿书包。”姜旭说。

女生面带疑惑地看着他，目光毫不掩饰。

姜旭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拨拨头发，“那个…”

同桌这才回神，把樊颂的书包提到课桌上，跟他说了作业，末了，压抑不住好奇，她问：“樊颂怎么了？”

“生病了。”姜旭言简意赅。

同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姜旭单间挎着樊颂的书包出门。

身后的教室里，一个男生嗤笑同桌：“背都给人望穿了，你害不害臊啊。”

同桌：“啊，陈毛毛，你给我过来！”

…

到校医室时，樊颂正巧拆了针管，一袋水刚好挂完。

医务老师在她手背上贴了一个创口贴。

进门时，姜旭先看到她的背影。

就算穿着厚外套，也稍显清瘦。

医务老师抬头见他，对樊颂说了句话。

樊颂回头，姜旭走进来。

医务老师也准备下班了。

“好些了吗？”姜旭把她的书包放在长椅上。

女生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点，虽无红润，但也不至于惨白得吓人。

“好多了。”樊颂点头，扫了一眼书包，有些惊讶：“麻烦你了。”

姜旭摇头，望着她的眼睛：“不麻烦的。”

两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姜旭问：“平时你都怎么回家？”

樊颂说：“去车棚看看。”

车棚修在正门左侧，是专门停放自行车电动车的地方。

夜晚温度很低，虽然穿得不少，但室外的温度还是冻得人难受。

放了假的学校没什么人烟，连灯光都疏淡，车棚这边更是昏暗，樊颂打开手机，废了好大劲才找到自己的自行车。

樊颂蹲下，用手指拨了拨链条，已经被冻住了。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缩缩脖子，说：“坐公交吧。”

姜旭赞同：“好。”

两人朝校外的公交站走。

“怎么冬天还骑自行车，不冷吗？”姜旭忍不住问。

樊颂双手揣在兜里，脖子缩在毛茸茸的帽子里，声音透过毛绒传出来：“当然冷啊。”

“那为什么…”

“锻炼平衡能力。”樊颂说。

姜旭一愣。

脑子里忽然闪过她在冰场上滑行的样子。

“那你骑车扶车头吗？”

“不扶。”

姜旭瞥她一眼，“佩服。”

樊颂说：“你要是想知道雪是什么味儿，也可以试一下的。”

话落，两人一起大笑。

笑声划破夜的寂静，昏黄的路灯穿透枯枝投下掠影，风吹雪落，安静而平和。

运气不错，很快迎来一辆807.

车厢里没有空位，两人站在后门处，姜旭抓着冰冷的扶手。

樊颂站在他身前，拉着就近座椅后背的空环。

真冷啊。

公交平稳运行的空挡，樊颂忍不住把手递到嘴边哈气。

忽然一个急刹，樊颂惯性后仰，身后的人适时抓住她的胳膊。

肩膀撞到他的胸膛。

稳住身形，耳畔掠过他的呼吸，“抓稳。”

遇到红灯，车停下来。

车内放着If U，男声悠扬，旋律轻柔。

姜旭握着扶手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往上挪了挪，左手拉拉樊颂的衣袖。

她回头，面带疑惑。

晦暗的街灯落进车厢，他的眼睛闪烁着微光。

姜旭说：“抓这里。”

樊颂下意识朝他下巴所指的地方握去。

温暖，热意，像冬天新出炉的鲜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