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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女相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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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元年。严冬乍至,大雪连降,将长安装点成一座皑皑雪城。

不过屋外的漫天飞雪,却没能妨碍屋内的温暖舒适。

郑离时隔多年,再次迎来临产阶段。腹中胎儿近来活动愈发频繁,导致她这几日睡眠质量日益下滑,夜间总要醒个几次。

可这日却不同以往。更夫五更的锣声都已敲响,她方才从沉睡中醒来。

她做了个梦,一个美梦。

梦中自己置身于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正新奇地四下张望时,一团云雾从天而降,停在面前。随后那云雾消散,露出其中鹤发童颜的仙翁。

她十分震惊,赶忙拜谒。

仙翁微笑点头,和蔼地将手心的一柄微缩铜秤递给她,并开口解释:“汝当生贵子,持此称量天下、秉国权衡。”[1]

她惊喜交加接过,连连道谢。

仙翁随即满意地捋捋胡子,驾雾而去。仙山重归平静。

郑离从未见过法宝,十分好奇,便捏起铜秤,细细打量。却见那杆小秤骤然变大,大得十分夸张,秤盘长至近一尺长。她欣喜不已,这不就说明自己的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吗?

畅快间,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甜甜叫着阿娘。

她转身循声望去,只见自家宝贝隐在远处山间的浓雾中,蹦蹦跳跳奔赴而来。只是看不清脸庞,仅依稀辨得一袭天蓝胡服、一顶乌纱。但那瘦瘦高高的体型、清脆悠扬的声音,已经能感觉出是个美人胚子。

她兴冲冲相迎而去,不料刚走一步,便被锣声敲醒。

恍惚间她有种掉落山崖之感,噌得坐起来。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原来只是做了个梦。没能看到宝贝正脸,略有遗憾,不过就是这些也已足够令她开心。

睡在隔壁的婢女听到里面的动静,麻利起身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

她幸福地摸摸肚子,缓缓起床更衣,悠悠做着日常项目。决定将这个美梦告诉丈夫。

虽然丈夫从未喜欢过自己,但这孩子是他俩共同的希望。此前他所有的儿子都已被证实是朽木,不堪承继。若是这个能鹤立鸡群,总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对她生出些别样的感情。

实时,她已擦干脸,坐到梳妆台前望着镜子中的自个儿,猛然意识到竟然会产生这种低级想法,不禁轻轻摇头,自嘲得笑了笑。真没想到能走到这一步。明明该是她的子女子凭母贵,结果竟沦落到和那些失宠的小妾一样去指望母凭子贵了。

遥想当年。

丈夫上官庭芝才疏学浅,科举落第,未能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

公公上官仪也只是个小小的秘书郎。[2]通常来说,文士发展远远不如谋士。所以当时他是肉眼可见地前景堪忧。

而自己出身荥阳郑氏,贵为五姓女。每日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高官显贵。

他们父子客客气气前来提亲,试图攀附高门。

他们成功了。

她隔着屏风望到了那英俊的青年,怦然心动,苦苦哀求父亲将自个儿许配给他。父亲不愿女儿下嫁,但是拗不过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由于地位差的存在,初期他们父子对她还有所尊重。她误以为自己是得宠的。父亲也对他们有了信任。于是在生下儿子后。父亲为了让女儿和小外孙日子过得好些,亲自出面将亲家公引荐给当朝宰相一起编修《晋书》。[2][3]

而公公也确实才华横溢,只是门第普通,缺乏机会。他牢牢把握住了来之不易的机会,通过突出的表现,顺利被举荐到皇上身边任职。

后来新皇继位,见他谈吐不俗,又将他送给先后两任太子做师傅[4]。新太子一天天长大,对他满意非常,时不时就在皇上面前赞扬他才高八斗、博古通今。他由此得以飞黄腾达,一路坐到宰相之位。

他也成功在半年前将他的长子,即她的丈夫,塞进英王府做了一名文散官[2]。虽然她那丈夫才疏学浅,但王府文散官对能力的要求很小。只要识字,会记录,便可任职。而且英王年龄小,他也还是能凑合那职位的。

可惜她的待遇却随着他们的崛起每况愈下。他们坚决不认父亲对他们的帮助,也愈发认为她配不上他们。是以从她生下第一个孩子开始,其后长达十八年的时间内,丈夫都再没动过她。日日留宿各个爱妾房中。

好在老天有眼。丈夫仅有的嫡子琨儿被早早抱离她,最终长成一名纨绔子弟,屡教不改。其他的儿子也都是凡夫俗子。随着孩子们长大,他因为子嗣问题被公公数落得越来越多。毕竟朝廷里没那么多闲职留给他们家,别家也会想要。而自己的父亲如今也是肯定不会再帮他们了。

那时的他思来想去,觉得子嗣的质量大概跟遗传和教育有关。当年不该过早抱走嫡子给宠妾抚养,还是该给妻子抚养。毕竟他的女人里,还是郑离文化素养最高。

眼看郑离即将步入产妇年龄之外,再不让其生个出息孩子,自己就将永远不会有优秀孩子。因为不想家庭败落,他终于决定低一次头。

而郑离知道仰仗不上琨儿,也想再要一个。夫妻难得的一拍即合,这才有了如今肚中这个。同时,为了让孩子方方面面都好,她的待遇回升到刚嫁人时的水平。

回忆半晌,蓦然听到婢女叫她,方才回过神儿来,就见婢女已为她梳妆完毕。

她站起身,终究下定决心。即使自认没品,也还是得说。因为这些年实在太亏,必须争取到更好的待遇,挽回些损失。于是伸出手搭在婢女手腕上,被搀扶着走出门找到管家问:“芝郎昨夜在哪里留宿的呀?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回少夫人,在沈姨娘房里。”管家态度恭敬,毕竟她正怀着全家的希望。

她点点头走过去,敲敲房门。

姨娘开了门。郑离礼貌一笑,趁还没忘记梦的内容,赶忙装出雀跃的样子对丈夫说:“芝郎,我昨儿个晚上梦到一名仙翁送给我一柄巨秤,还跟我说『汝之贵子,持此称量天下』呢。”

上官庭芝已经在系披风,即将去上值。听到这话,当然也很开心,以后可算是不用再挨批了。于是罕见对她露出笑脸,惊喜回道:“呦,那岂不是我儿子可能会跟父亲一样,能做个宰相啊。好啊,太棒了!”

但是他终究还是跟郑离比较生疏,惊喜完又感到有些尴尬。只得摆摆手:“那赶快回去养着吧,别冻着孩子。”说罢礼貌一笑,直接出了门。

下值后,他尽快将此事转述给了父亲中书侍郎上官仪,让父亲开心开心,他也好少挨两天。

上官仪想要优秀孙儿已久,闻言眉开眼笑:“我就说嘛。我此等天赋,没有出众的儿子也就罢了,我认了。要是孙子也没有杰出的,老天爷可就太不公平了,没有那么戏弄人的。”

他兴奋不已,为了迎接小天才降生,特地安排了大大的排场。

近半月后,终于等到儿媳妇郑离分娩。

他们父子特意请了假回家。一家人都满怀期待守在外面。

那产房内部比这外面还要热闹。足足烧了一缸热水备用。单稳婆就有三个。婢女也安排了十位,有端着热粥的、有端着人参鸡汤的、有端着小衣服的、有打下手的……

郑离的母亲也在里面,给她心理支持。

父子俩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卧房内忙碌的声音。

负责汇报进展的稳婆每隔两柱香时间会出去一次。在她第十次出去的时候。上官庭芝忍不住问:“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那稳婆回答道:“少夫人属于高龄产妇,生产有难度。”

上官庭芝追问:“不是都『一回生,二回熟』吗?”

“少夫人上一次分娩距今时间久远,对这次的帮助不大。”那稳婆解释。

他俩无奈,只得继续等待。

大半天后,里面终于传出婴儿的哭声。外面的人都精神一振。

依旧是先前那名稳婆将门开了条小缝钻出来,又立刻把门关上,走流程向二人道贺:“恭喜老爷,少爷。少夫人生下一名千金,母女平安。”

听到这话,二人脸上的笑容瞬间一起凝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上官仪很是不悦,期待的栋梁之材,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说好的称量天下呢?不是儿子怎么称量?本朝女子根本不能做外官,更不可能称量天下。就算以后能了,他也不允许自家孙女干政。他的孙女若是跟皇后一样令人讨厌,那还不如不生这个孙女。又或许,那梦根本就是假的。

他按捺不下情绪,拉长脸,面色铁青着问:“你那故事到底是真的还是编的?”

上官庭芝很尴尬,他不想这么大年纪还被父亲在众人面前斥责,只好通过恭维来化解:“当然是真的了。也许就只是女人的梦不准而已,还得是您这样的一家之主做的梦才准。”[1]

伸手不打笑面人。上官仪无法发泄,只能将气吞进肚子里,脸色于是憋得更加难看。

上官庭芝见奉承无效,连忙改口道:“也有可能仙翁说得是琨儿,不是这一胎呢。”

“琨儿?”上官仪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他们明明都清楚,上官家年轻一代到目前为止,要么生性愚钝,要么酒囊饭袋,都不是能成事的料。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期待这一个了。

上官庭芝已是焦头烂额。只好问稳婆:“她以后还能不能再生了?”

那边尚未开口,上官仪却已经训斥上:“肚子不争气,生啥生,生了也只会让家里多养一个废物。”

稳婆见气氛紧张,察言观色了片刻,见上官仪没有再说的意思,方才答话:“最好不要。少夫人年龄不合适了,再生育必然危及自身生命。而且高龄产妇子女的身体健康状况,相较适龄产妇而言是有显著下降的。”

上官庭芝很失望,但他随即又想到一个主意。于是开口提议:“父亲,要不,儿子再去寻个书香门第的女子,纳进家门试试。”

上官仪绷着脸道:“也只能那样了。”

随后他们父子便一起离开,并将庆贺仪式撤掉。房门外守候的主子们也全部散去。

房间内,能撤的东西也悉数撤除。婢女纷纷离去,只剩下郑离带来的陪嫁贴身丫鬟一人。

坐于床旁的郑母很惊讶:“不是,鸡汤都喝一口了,也要端走吗?端走给谁呀?那些小衣服你们要拿给谁啊?”

房中无人应答。她站起身,迅速走过去,抓了一把衣服塞进袖中。接着又一手拿起碗鸡汤、一手拿起碗青菜瘦肉粥,退至一旁。而后对着婢女们向门外一扬头道:“滚吧!”

郑母将东西放下后,再次坐到床边,对着女儿感叹:“太过分了吧,他们宁可倒掉也不给你留。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他们肯定是觉得我再也生不了了,已经没用了,所以才这样的。”郑离眼睛里升起一丝水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要负重大责任。当初若不是我执意要嫁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时候谁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别因为垃圾难过而伤了身体,他们不配。他们肯定会有报应的!”郑母恨恨道,随后又劝慰女儿,“这段日子,我常来看你就是。咱们家也有补品,不用他们家的腌臜货。”

郑离点点头。慢慢修复心情。

开始时她确实很难过,难过无法靠孩子争宠,永久失去翻身的机会。但沉静过后,转念一想,这孩子保持了母亲的高尚,肯定是个好孩子。便又释怀了。

而且是女儿就肯定不会再被抱走了,女儿绝对是留给自己养,那样多亲啊。就像她跟她阿娘一样亲。

当初儿子琨儿从公公升官后就被抱离,此后跟她越来越生疏。如今长至成年,刚纳了妾,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跟她都不怎么见了。现在老天爷看她可怜,贴心送位小棉袄,她该满意。别人的女儿都不会疏远娘亲,自己的女儿肯定也是那样。

想到这里,她撑起身子,招呼丫鬟将女儿抱过来。看着宝宝乖巧的样子,她心满意足,彻底原谅了世界。

不过既然是女儿,那公公、丈夫他们准备的名字就不能用了。她想起《诗经》中记录的古郑国民歌有句曰:『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正好自个儿姓郑,便自己从此句中挑了“婉”字给女儿取了名字,就叫婉儿。

她在心中合起掌心,默默祈祷。希望女儿今后温婉和顺,一生安稳,和她永远母女情深。

令她没想到的是,此后的境遇竟变得比年前还差。不光说好的奶娘、新增婢女没了。柴炭被撤了许多,连饮食都变差不少。只能靠母亲的日日探望恢复身体。

转眼间几日过去,家中除了她这里,其它地方已经迅速变得稀松平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像没有新生儿出生一样。她也已彻底寒心,情绪不再波动。行动自如后,便亲自全天候照料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相关史料:

[1]

《旧唐书》卷五十一 列传第一

初,婉儿在孕时,其母梦人遗己大秤,占者曰:\"当生贵子,而秉国权衡。\"既生女,闻者嗤其无效。

《新唐书》卷七十六 列传第一

初,郑方妊,梦巨人畀大称曰:\"持此称量天下。\"

[2]

《旧唐书》卷八十 列传第三十

上官仪,本陕州陕人也。因私度为沙门,游情释典,尤精《三论》,兼涉猎经史,善属文。贞观初,杨仁恭为都督,深礼待之。举进士。太宗闻其名,召授弘文馆直学士。累迁秘书郎。俄又预撰《晋书》成,转起居郎,加级赐帛。高宗嗣位,迁秘书少监。龙朔二年,加银青光禄大夫、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弘文馆学士如故。本以词彩自达,工于五言诗,好以绮错婉媚为本。仪既贵显,故当时多有效其体者,时人谓为上官体。仪颇恃才任势,故为当代所嫉。

子庭芝,历位周王府属。庭芝有女,中宗时为昭容,每侍帝草制诰。

[3]

《新唐书》卷五十八 志第四十八 艺文二

《晋书》一百三十卷(房玄龄、褚遂良、许敬宗、来济、陆元仕、刘子翼、令狐德棻、李义府、薛元超、上官仪、崔行功、李淳风、辛丘驭、刘引之、阳仁卿、李延寿、张文恭、敬播、李安期、李怀俨、赵弘智等脩,而名为御撰。)

[4]

《大唐故辅国大将军荆州都督虢国公张公墓志铭》

太子中舍人 弘文馆学士 上官仪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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