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司也星瞬间从自己的位置上弹起来，惊呼一声打断了秦鸢的话，不敢置信望着她。

她居然这么轻松说了出来别人的私事。

蛋糕店不少人的视线被声音吸引过来，司也星不免瑟缩一下，又坐回了自己的而位置上。自己的秘密被人猝不及防曝光的感觉，仿佛是当众被人脱光，扒了个干净。

让他无地自容。

她明明保证过不会说出去的——

“gay？”短促的疑问让司也星下意识扭头看过去，纪欠平时一贯平静的情绪有些开裂，那种既像探究又像是在审视的眼神，连带着他皱起的眉头都让司也星呼吸一滞。

“你是同性恋？”

如同成为一把凌迟的利刃，刺进他的血肉之中。

秦鸢慢半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摇头，“星星……”她张张嘴，缓缓低下头，“这个年代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没有人会觉得你奇怪的。”

“那也要我同意啊…”司也星气得声音都抖了，紧紧握住自己的背包带，尽力忽视一旁纪欠的存在。

一分钟被拉得很长，可秦鸢的头越来越低了，一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还在手中把玩起了勺子。

司也星喉头一哽，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纪欠的态度，还是对秦鸢的愤怒，但此时他一阵窒息，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里。

他一手提起包，起身朝着店门走去，走时还仿佛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

秦鸢现在可以满不在乎在纪欠还在的时候说出来，以后就有可能在家里说出来。

想到这里，司也星就更恼火了。

新家的爸爸妈妈对他很好，在他到了新家之后几乎所有的生活都是围绕着他的，衣食住行都是按照司也星最舒服的状态置办。

妈妈会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许愿司也星能有一个幸福平凡的未来，还会为他这一辈子根本就不存在的孤儿院生活流泪。

他不想太离经叛道——

只想做大部分中特别的人，而不是跳出这大部分的人。

他父母都是很传统的医生，他万一要是知道是他是同性恋，他想都不敢想。

司也星将脑袋蒙到被子里，打开手机想告诉秦鸢不该这样，然后再警告她绝对不能告诉自己的父母，却看到了妈妈发来的消息。

是一条语音。

妈妈温柔的嗓音被蒙在被子里，轻轻的，仿佛她就在司也星的身边。

“儿子，最近a市要下雨你要照顾好自己啊，没钱了就跟妈妈说，要买啥东西也跟妈妈说，还有恭喜呀，我知道星星最厉害了，不然教授怎么不带别人就带你呢，对吧，好好加油，爸爸妈妈有空就去学校看你。”

由于妈妈工作比较忙，有时候会有司也星发了一天才回消息的情况，比如上面就是昨天司也星说林教授要带自己做实验的事情。

此时妈妈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买而疲惫，很有可能是刚做完手术。

司也星刚刚的愤怒在这一刻都被转化成了委屈，瞬间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呼出一口气，不让眼眶中的泪流出来，独自缓了一会。

等到平静下来，才用语音回，“知道了妈妈，你和爸也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累了，我生活费够的呀，还有很多之前攒的钱呢。”

关掉和妈妈的聊天页面，司也星看到了秦鸢的头像——一个表情阴阳怪气的菩萨。

当下决定不和她说话了，凭什么自己给她台阶下，应该她自己来道歉才对。

还有那个纪欠，纪欠有什么资格那么看他？他自己不也是gay吗？

还疑似和多人勾勾搭搭呢，自己好歹还没有谈过恋爱，纯情男大呢。

纪欠要回学校便把一脸心虚的秦鸢也带上了，秦鸢下车前，纪欠抬头说：“给他道个歉吧，他不会生气的。”

秦鸢闷闷：“嗯。”

司机见纪欠没下车，便将车停到停车带，默不作声做好一个私人司机的本分——沉默。

纪欠坐在车后座，冷静地重新回想了下那个词，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想错。

司也星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纪欠自己并没有太多世俗的欲望，更是从没想过自己要结婚生子之类的事情。

最多也就想过老了之后，不许有多，只需要有一个知心好友，可以一起旅游，讨论一些对未来的展望，事件的看法。

自己的好友或许会结婚，有自己的家庭，但也没关系，那是别人私人范围的事情，不影响他们做朋友。

只要他的妻子允许。

可是若是自己朋友的爱人是个男人，司也星会对着一个男人叫老婆……纪欠皱起了眉头。

再说他自己也身为男人，怎么敢保证人家愿意放自己的爱人出来跟他交流呢。

纪欠深知男人的恶劣与疑心病。

而且司也星又是怎么知道他自己喜欢男人的，除了是因为喜欢过还能有什么原因。

眼前浮现起那日吃饭时，安洛的突然闯入和司也星的匆匆离开。

爱人和朋友孰轻孰重，司也星绝对是会因为爱人对他慢慢疏远的，这是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

后座不知怎么发出的声响，司机忍不住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

他们纪董似乎在思考什么严重的商业危机，眉头皱的很紧，骨节分明地手疲惫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中透露着烦躁，“回公寓。”

司也星醒来后才知道纪欠一晚没回来，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他今天有正事，要跟林教授去实验室，懒得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林教授平时虽然看起来有点散漫的模样，但工作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矍铄，和平日截然不同。

带司也星的是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师姐，李倩。

司也星开始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一个个送到大家手里。

“请师哥多多关照。”司也星笑容满面地捧着手中的小蛋糕，停在一个戴眼镜的师哥面前。

青年仿佛没看到他，继续低头做着自己的记录。

司也星举得手有点累，看这个师哥专注的模样，便轻轻放在了他身旁的桌子上，转而要回到李倩身边。

刚转身，就听见身后的青年对李倩道：“李师妹，把桌子清理一下，垃圾别放我这里。”说完，没等李倩的回应，便漫不经心伸手将桌子上精美的小蛋糕推向了边缘。

蛋糕掉进了垃圾桶的塑料袋内，发出的声音不大，整个空间却安静了一瞬。

司也星呆呆注视着自己甚至舍不得单独吃一个的小蛋糕，满脸的茫然，随后便是后知后觉的心疼。

被李倩拉着离开了这块区域后，李倩给司也星介绍了他要做的事情，都是一些记录打扫的杂货，但司也星也足够开心了。

在李倩要去干自己的事情之前，司也星忍不住问了句：“刚刚那个师哥是谁啊？”

李倩指了指那个青年，放低声音：“他叫刘文，平时对谁都这样，小司你可别因为他影响心情，他那人的烦人之处还多着呢，以后慢慢见识，当笑话看就好了。”

司也星被逗笑，小声说:“好。”

与司也星想象的忙碌不同，他除了帮大家打扫卫生，复印东西以外，完全没有其他可干的，原来这个职位是李倩，他来了之后李倩就升级了，进到里面去了。

他翘着脚坐在角落里喝水，一直喝到下午帮大家收拾完东西关门，路上还帮边乐昶去校外买了杯果茶。

回到宿舍，边乐昶接过去果茶，开心道：“我给的你中杯的钱啊，你居然帮我买了大杯，我可不给喽。”

“不用你给。”司也星一笑：“今天爷开心，赏你的。”

“大爷的事情奴家早听说了，大爷厉害。”边乐昶软若无骨趴在司也星肩上撒娇，“尤其大杯这一项，真豪迈~”

他夹起来的声音让司也星抱着自己浑身一抖，嫌弃道：“好恶心呀，看地上是什么？”

边乐昶低头去看。

司也星：“我的鸡皮疙瘩。”

边乐昶：“嗯~~~讨厌讨厌~”

宿舍被欢快的气氛弥漫。

肩膀忽然一轻，司也星回头便见纪欠眼睛后的眉眼冷着，不悦拽着边乐昶的衣服，把他放到旁边，“别靠在他身上。”

边乐昶见到纪欠才收敛了自己，恢复到了原本的声线，他抓起自己的衣角嗅了嗅，露出健身得当的腹肌，“还行啊，是我有味吗。”

在司也星还没看清的时候，纪欠高大身形已经将边乐昶挡在了身后。

狭长的桃花眼透露出一种与他知道司也星是同性恋后极其相似的眼神，之后便是一夜没有回来。

配合上现在让边乐昶远离他的动作，仿佛在嫌弃自己一样。

他怔怔看着两人站在他对面，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怎么啦？”

纪欠：“他刚打篮球回来没有洗澡。”

司也星的手指不受控蜷起来：“……可是没有味道的，我也不会嫌弃朋友身上有味道。”

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带着震动，纪欠拿起看了眼便挂掉，朝着司也星的方向走过来，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腕，快碰到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他轻轻叹息，面容严肃，一副要说正事的样子，“跟我来，有话想和你说。”

司也星下意思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想听听纪欠到底要说什么。

他亦步亦趋跟在纪欠身后，一直来到了学校的一片湖旁。

夏日下午的湖边两两坐在一起，不知是蚊子还是什么其他生物在眼前飞来飞去。

司也星不耐地用手扇着，这份不耐也带到了话里，“又不是我拉他靠在我肩膀上的，至于把我带到这种地方吗？”

纪欠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司也星不耐又紧张的小表情，“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不就是性取向的事吗？”他声音弱下来。

“是。”纪欠点头，拉了下司也星的衣角让他坐到公共座椅上，“我有点作为朋友建议想提，我知道你不想被边乐昶他们听见。”

见他语气还算友好，司也星发紧的呼吸平息些许，慢吞吞坐到椅子上，表情依旧不是很情愿，“你说呗，我看情况听。”

只要不是什么建议别喜欢男人的话就行。

“我觉得你还是跟边乐昶保持点距离比较好，毕竟你觉得自己的性取向是同性。”

司也星：“……”

纪欠像是在思索怎么说话，“交朋友也是，比如安洛，据我所知，他并不适合做你的朋友，你应该多了解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和一个人做朋友，对不对？在那之前，是不是也该保持距离？”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司也星却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脑子里立马浮现网上一个词——PUA。

或许是夏日的天气过于闷热，周遭又是飞舞的蚊蝇，这一切都让他不舒服，喉咙里仿佛堵着一股火，让司也星喘不过气来。

他忍耐着开口：“你让我跟女人保持距离，又让我跟男人保持距离，我是不是应该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啊？还是你觉得……我是直男就喜欢每一个女人，我是gay就喜欢每一个男人？我不挑啊？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吗，交朋友都要管？”

“你是不是PUA我啊？”

这几天司也星快被气疯了，先是秦鸢又是那个师哥，现在又是纪欠，怎么所有人都欺负他……

像是一张兜了许多水的纸，只差最后一滴就要破开。

司也星说着说着，声线都开始发抖，整个人的身体也跟着抖，他吸了吸鼻子，“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教我？”

他气血上头，把自己都没有相信的事情脱口而出，“你恋爱期间还勾勾搭搭呢，我跟朋友吃一块蛋糕，靠一下都要管，你谁啊？”

“我？”纪欠眸中划过疑惑，随后便明了，“谁跟你说我恋爱的时候勾搭别人？”

他嗤笑一声，“安洛吗？别人说了你就信？”

司也星垂着头不说话，许久纪欠才听到一声吸鼻子的声响，闷闷的，溢满了委屈。

纪欠察觉不对劲，微微弯腰，“怎么了？我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少年还是不说话，浅棕色的头发垂落，死死低着头，露出白皙的后脖颈和一块突起的纤瘦骨头，还在颤抖。

纪欠的手不知怎么的撘了上去，挡住了那一块皮肤。

良久待到不抖了，他慢慢蹲下身去看司也星，他一双眼睛连带着鼻头脸颊都红了，此时不哭了，望着地面发呆，委委屈屈说：“不好意思。”

纪欠心头一颤，似乎都什么东西从绵密土壤开始冒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