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美,片片纷飞在漆黑的夜中,反射着惨白的月光,凛然而轰烈。
从年前开始就是这样的大雪,起初村民们都很欣喜,以为瑞雪兆丰年,却没曾想一连三月绵延不止。
雪深丈余,冻死了犁牛家畜,压死了田地里的庄稼,压垮了庄稼人的希望。
简绣家的茅屋被雪压垮,还没完全修补好,到处透着风。简绣裹着破旧的薄袄,和家人蜷缩围着虚弱的炉火。她不敢睡,怕再也醒不过来。
爹爹修屋子的时候从屋顶摔下来,折断了腿。阿娘体弱多病,幼弟还不懂事,全家的担子都落在了简绣一个人身上。
简绣今年十六岁,这样的灾难是第二次经历。
天色将明,雪终于停了。简绣起身,浑身冻得僵硬,有一种活死人的错觉。
她蹑手蹑脚添了柴火,不打扰还在休息的父母,然后轻轻走出屋子。
天地灰蒙蒙的一片,雪地刺得人眼睛疼。简绣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晴冷,如今已熬到初春,应该不会再下雪了。
简绣看着通往村口的路出神。等雪消了,牙婆就会坐着牛车进镇。若她那时还活着,就要被卖去了。
简绣不敢想那么多,只能努力先活过今天。
家里已经没吃的了,简绣背上锄头和箩筐,打算进山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她裹紧衣服快步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在悄悄靠近自己,然后就看见两个黑影扑了过来。
简绣吃了一惊,如今家家户户山穷水尽,那两个村民定是要把她抓去吃了。她死了倒没什么,可是爹娘和弟弟该怎么办呢。
简绣警惕敏捷地往边上一躲,用锄头打开他们,然后疯狂往山上跑去。
不知埋头跑了多久,简绣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中,又顺着山坡滚了一会才停下来,五脏六腑摔得生疼。
简绣躺在地上喘息着,又累又饿,又痛又怕,真是再也不想起来了。
可是爹娘和弟弟还在家等她。
简绣浑身颤抖地啜泣了一会,咬牙爬起来。
天完全亮了,简绣泪眼朦胧中看见前面有一个山庄,屹立在苍茫雪景中,气派而森严。
简绣呆呆抹掉眼泪,用力揉了揉眼睛。她在这山中从小玩到大,从来不知道这里何时有个这样偌大的山庄。
云雾缥缈,这种巍峨而磅礴的壮丽,是简绣这个小村姑从没见过的景象。
这是,幻觉吗?难道她已经死了?
简绣这才看见山庄前还站着一个公子,他拥着雪白厚重的狐裘,身形颀长,肤色苍白如雪,和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一双淡漠眉目,看着比冰雪还冷。
简绣恍然发现自己认识这个公子。他是灾前来到镇上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姓凌,出手阔绰贵气,大家都尊敬地叫他“凌公子”。
凌公子住在山上,雪灾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上山找他求助,却都被轰了回来。
后来村民们饿红了眼,恶向胆边生,成群结队抄着家伙进山抢掠。
四十多个壮丁有去无回。
没人敢再上山,他们都说,凌公子是鬼魅。
哪有贵公子爱住在山里?哪有人如此心狠冷酷,见死不救?
况且他长得还异乎寻常的俊美,美得近妖。
雪灾发生前,凌公子也光顾过简绣家的布摊,只是简绣从来没和他说过话,也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他。
这会儿简绣看不出凌公子是人是鬼,反倒觉得他像仙人,站在这山庄雪景中像极了一幅画。
而她就像志怪里误入仙境的书生。
简绣发呆的时候,画中人忽然动了。
陵骨弯身掬起一捧雪搓成球,在手中掂了掂。
简绣愣愣看着他,外面无数人因为这场雪丧命,而他竟然还有心情玩雪。
陵骨低眼瞥她,眸光浅淡而锐利,看得人从心底升起一股敬畏。
他扬手一抛,简绣以为他要打自己,连忙捂住脑袋。
雪球划过她头顶,落入背上的竹筐,细碎的雪从孔隙中散落下来。
简绣放下手,懵懵地看着他。
“一个人上山干什么?”陵骨终于开口,嗓音慵懒优雅,带着午睡初起般的闲适。
简绣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上山的,她声音发颤,“家里没吃的了,不是有意要打扰您……”
简绣很害怕。她本来就不敢和陌生人说话,更别说面前这个人充满了危险。
她会不会和那些村民一样回不去了?
陵骨嗤了一声,眼中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过来。”
他转身走进旁边的一个小亭子,步伐很是轻慢倨傲。
简绣应该吓得不敢动才是,可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就像鬼使神差一样,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
鼻尖闻到一股热腾腾的香味,简绣才发现桌上咕嘟嘟烧着一锅水,边上摆满了菜和肉。
陵骨夹了块肉丢进锅里,简绣看着那慢慢变白的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凌公子难道要她看着他享用这些吗,这也太残忍太变态了!
陵骨忽然笑了一声。
简绣小心翼翼瞥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发笑。
也对,能吃到这么多肉,要是换作她,也会笑出声的。
“你喜欢站着吃饭吗?”陵骨示意旁边的座位。
简绣愣住。
“我,我可以吃吗?”简绣肚子叫得越发响,还好被沸水声掩去。
陵骨眯着眼,“我怎么会让你在一边看着呢,那多残忍。”
他轻轻咬着字音,听着阴森森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但简绣没想那么多,她没想到凌公子竟会这样大发善心,和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
“多谢凌公子!”
简绣刚抓起筷子,又顿住了。
陵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简绣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所有勇气,猛地跪下,“凌公子,我只要一点就好,能不能让我带回家给我爹娘还有弟弟吃。我爹娘都病了,弟弟也很饿,他还那么小……”
“这时候还有心思管别人。”陵骨烦躁地打断她。
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简绣不敢动。她睁大眼睛死死瞪着地上,不让眼泪落下。这亭子的地面似乎是玉砌成的,光滑瑰丽,触体生温。
沉默了一会,陵骨更不耐烦:“吃不吃,不吃我倒了。”
简绣心一横,依旧感激地对他叩首,然后坐回去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不吃白不吃,至少她吃饱了还能去找吃的。
就算没有雪灾,简绣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肉,今天哪怕是死也能做个饱死鬼。
陵骨一手托着下巴,静静打量她。她两颊鼓鼓的,苍白的唇瓣十分娇小,嚼得却很麻利,像极一只疯狂进食的兔子。
这凡人怎么能吃得这么香?
陵骨好奇极了,他也夹了块冻羊糕放进嘴里。
还是那般无味。
简绣没注意他,她吃得太猛,一不小心把酱汁溅到陵骨身上,雪白的狐裘立即惨不忍睹。
简绣吓得魂不附体,呆呆打了个嗝。
陵骨皱眉,两旁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侍从,伺候他换衣服。
简绣看到那些侍从的脸,更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分明是之前进山失踪的村民!
陈大伯、丁大伯,都是看着简绣从小长大的。此时他们神情木讷,面色死灰,眼神涣散呆滞,哪还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简绣忽然觉得肚子疼。她饿了太久,方才狼吞虎咽那么多油腻的东西,不闹肚子才怪。
但简绣没法想那么多,她看到乡亲们变成这样,刚刚吃的食物不知道是什么变的,简绣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她也会变成他们这样吗?
“不识好歹。”陵骨冷哼,幽深的目光落在简绣那张稚嫩的脸上。
她印堂发黑,是将死的预兆。
方才他已经救了简绣一次,还送她一顿饱饭,没道理再救第二次。
陵骨抬袖一挥,简绣痛苦间看见亭子、食物和人顷刻全部消失,她一个人站在空旷冰冷的雪地里,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可她肚子确实是饱的,浑身都是热辣的火锅味。
天旋地转,简绣恍惚间脚下一滑,从山坡跌落。
失重的落空感让她瞬间清醒,简绣眼中映着悠远的天空,觉得自己像只折翅的鸟儿,前所未有的倦意让她闭上了眼。
简绣曾经想过很多不同的死法,如果是这样也好,因为意外身亡,总比被别人吃了好,爹娘知道了也不会太过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小甜饼《公子他又病又娇》
下本开《黑月光她失忆了》求收藏
很久以后,明靥渣过的小可怜前男友姜沉,摆脱了姜家私生子的身份,成了商界新贵,铁血手腕,无人不畏。
而明靥人间蒸发,成了姜沉终生难忘的梦魇,穷尽一生也要把她找出来狠狠报复的黑月光。
有一天,姜沉忽然接到了明靥的电话。
冰天雪地的冬日,失忆的明靥孤零零站在警察局,茫然地拨通唯一记得的号码。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只能向他求助。
“你好,请问你能不能,来接我?”
“……等我。”
纵然被她践踏千万次,也还是无法抗拒与她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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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靥在和姜沉回家的一个月后就恢复了记忆。
她无意间看见姜沉的备忘录:“将她对我所做的一切,以牙还牙。”
再看看每天喂她吃饭哄她睡觉的男人,好吧,还是继续装失忆苟着吧。
可惜没装多久,姜沉带明靥参加家族聚会时,姜家正牌大少看见明靥,却红了眼。
人人皆知姜家大少姜行是个不务正业的恋爱脑,追随白月光不得,又给自己找了个替身。
白月光回头那天,替身消失,姜行却疯了一样满世界找那个替身。
姜沉看着明靥冷笑:“你抛弃了我,去当别人的替身?”
明靥:emm你听我狡辩。
后来,明靥终于知道,什么叫“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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