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去市里买衣服的计划终究还是泡汤了，不是孟芫不想去，而是周五下午忽然下起了雨。

后勤处特地派人和她说了一声，后勤那边考虑到雨天不安全，所以不打算捎带人去市里。

孟芫和来人道了声谢，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连说等雨停了，她要是还想去，到那边说一声就成。

孟芫笑着应声，等人一走，她赶忙将两只母鸡关到先前买的笼子里，一起放到不住人的屋子，免得鸡生了病，一个不小心没了命，那她可真没鸡蛋鸡肉吃了。

她顺手又捡了俩鸡蛋，给汤汤鱼鱼一人蒸了碗蛋羹。

“舅妈，蛋羹滑滑的。” 鱼鱼舀了一勺蛋羹，嫩黄的蛋羹颤颤微微，他手用力，脸也皱成一团使劲，好不容易才将蛋羹送到舅妈嘴边，乐呵呵说：“舅妈吃。”

家里其实有鸡蛋，孟芫也不是说要省出一口给孩子吃，她没蒸是因为今天不想吃太清淡的，结果俩孩子以为家里没有鸡蛋了，每吃一口都要给她喂一口，一小碗的蛋羹，她快吃了一半。

孟芫低头吃下那口蛋羹，摸摸鱼鱼的头，“舅妈不想吃了，再吃下去舅妈要吃撑了。”

“好。” 鱼鱼知道舅妈胃口小，没有再喂。

汤汤也按住蠢蠢欲动的手，她本来还想喂舅妈的，舅妈做的蛋羹又嫩又滑，她想和舅妈一起吃来着，不过舅妈吃撑的话肚肚会难受，她不想舅妈难受，还是不给舅妈喂了。

下雨天也没什么别的活动，俩孩子只能待在家里，孟芫便给他们讲她新写的故事，一个公安抓小偷的故事，她声音好听，讲故事时语调还会随着故事的进展急或缓，汤汤和鱼鱼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小陈公安抓住了小偷，帮阿红找回了丢失的证件。”

故事结束，孟芫迎来小听众极为热烈的掌声。

“舅妈，我以后也要当公安。” 鱼鱼兴致冲冲地说。

“为什么呀？” 孟芫问他。

鱼鱼肉肉的小手握成拳，“我也要抓坏人。”

抓坏人的小陈公安好厉害啊，他以后也要做厉害的人。

“抓坏人很危险的。” 孟芫提醒他。

“我不怕。” 鱼鱼才不怕危险。

“鱼鱼真勇敢。” 孟芫夸了他一句，鱼鱼咧开嘴笑。

“汤汤……” 孟芫低头一看，依偎在她身边的汤汤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轻轻将胳膊从汤汤怀中抽出，把她抱到床上，给两个孩子盖好被子，等鱼鱼睡着她才回屋。

回到自己的屋，孟芫一进被窝打了个冷颤。

她窝成一团，脑海不自觉想起秦秩，秦秩刚出任务一天，也不知道到地方没有，不知道他那边有没有下雨，她盼着秦秩出任务顺顺利利，不要下雨。

哗啦啦的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吓得孟芫一激灵。

她喜欢雨天，却不喜欢电闪雷鸣，那种响彻天地的动静会让人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恍惚，她压下心头一瞬的慌乱，从被窝里出来，打算去看看两个孩子有没有被吵醒。

孟芫刚穿上拖鞋，敲门声响起，很轻，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很突兀，她心跳一窒，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上辈子看过的鬼怪小说忽地涌现在脑海中。

孟芫下意识看向门，生怕门缝中伸出一只苍白沾血的手来。

她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嘴上念着阿弥陀佛，总之她能想起的都念了个遍，敲门声还是没有停，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去开门，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舅妈！”

呜呜呜呜呜，吓死个人啊。

孟芫提起的心脏又猛地回落，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麻利拉开门，门外是汤汤鱼鱼，一人抱着一个小枕头，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她还没说话，鱼鱼先张开嘴。

“舅妈，鱼鱼和姐姐来陪你了。” 他的小肉手裹住孟芫的指尖，声音软乎乎的，“舅妈不怕。”

心底那处忽地柔软了几分，孟芫看看鱼鱼，又瞧瞧汤汤，见她也是满眼的担心。

刹那间，她明白为何有人会说小孩子是天使，孩子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的计较，他们对一个人好时，单纯又热烈，能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一种名为喜欢的情绪。

正如此时，在她担心汤汤鱼鱼会不会因电闪雷鸣而害怕时，他们也在担忧她会不会害怕，会手牵手来保护她，双向的喜欢与关心如一股暖流涌入心间，让人深陷其中。

孟芫眸光微动，拉住汤汤鱼鱼微凉的手，“汤汤和鱼鱼怕不怕啊。”

鱼鱼点头，实话实说，“好可怕。”

他一下子就吓醒了，然后看姐姐也被惊醒，他们在床上待了一小会儿，怕舅妈会害怕，所以赶紧来敲门。

外面雨下的好大好大，要不是有姐姐和他一起，鱼鱼都不敢过来。

汤汤有一些迟疑，她是有点怕的，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舅妈，以前下雨的时候她给王家奶奶说怕，她骂了她好久好久，还说怕就去死。

后来汤汤就不怕了。

但是今天，打雷的时候她一下子惊醒，很怕很怕。

汤汤舔了舔嘴唇，瞄了舅妈一眼，小声道：“怕。”

舅妈不一样，和别人都不一样。

“舅妈也怕。” 孟芫毫不避讳和两个孩子说起害怕，“那汤汤鱼鱼可不可以陪舅妈一起睡啊？”

汤汤鱼鱼如出一辙地瞪大了眼睛，黑亮的眼睛是藏不住的惊讶还有惊喜。

和舅妈一起睡？

他们可以和舅妈一起睡吗？

“好。” 鱼鱼先反应过来，尾音拉的长长的。

“好。” 汤汤也抿唇笑笑，望向孟芫的眼睛亮莹莹。

孟芫原本想要汤汤鱼鱼睡里面，她睡外面，免得两个孩子半夜滚下去，可汤汤鱼鱼都想睡在舅妈旁边，出奇的固执，谁都不让谁。

无奈之下，孟芫只好睡在中间，左边汤汤，右边鱼鱼。

鱼鱼躺在舅妈旁边，被窝暖乎乎的，外面雨声哗啦啦不停，他偏过头，又黑又亮的眼睛盯着舅妈的侧脸，屋里黑乎乎的，他看不清舅妈的模样，可他记得可清楚了，舅妈好漂亮好漂亮的。

他挪了挪小胳膊，小心翼翼靠近舅妈，轻轻地贴着舅妈的胳膊，黑暗中他咧着嘴，一排牙都笑得露了出来。

原来，铁蛋说和娘一起睡，是这种感觉啊。

很开心很开心。

一夜好梦。

孟芫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鱼鱼眼也不眨地盯她看，芫睡得迷迷糊糊，又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心尖一软，一把搂过他，在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下，“鱼鱼早。”

鱼鱼呆呆地捂住小脸，肉乎乎的脸蛋霎时变得红彤彤，他说话都像舌头打了结，“舅，舅妈早。”

舅妈！亲他了！！！

鱼鱼一脸羞涩，低头在孟芫的脸颊也亲了一下，然后嘿嘿一笑。

他也亲舅妈了！！！

孟芫揉了揉傻傻的鱼鱼，问他，“姐姐呢？”

“姐姐去穿衣服了。” 鱼鱼不想去，他想赖在床上，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和舅妈在一起。

孟芫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恰好见汤汤站在那里，朝她挥挥手，汤汤连忙走了过来，孟芫搂着她亲了一口，汤汤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支支吾吾半天才喊了声舅妈。

鱼鱼在一旁笑的傻乎乎，他拉过姐姐的手，“姐姐早。”

“早，鱼鱼早，舅妈早。”

“汤汤早。”

孟芫叠好被，拍拍鱼鱼，“穿衣服喽，穿好衣服我们吃饭。”

鱼鱼欢呼一声，抱着舅妈的脖子，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爬下炕欢快地穿衣服。

汤汤看在眼里，心里忽地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她悄悄凑近舅妈，趁她不注意，轻轻亲了她一口，又不好意思看她，低头跟着弟弟跑了出去。

孟芫抬手摸摸脸颊，一左一右，各有一个亲亲，她唇角忍不住扬起，满眼笑意。

雨中午才停，汤汤鱼鱼本来在家陪舅妈，后来铁蛋找他们俩，他们和孟芫说了一声，便和小伙伴去玩，没想到玩了还没一会儿，鱼鱼嚎哭声远远传来。

鱼鱼一向乐呵呵的，孟芫还没有听过他嚎啕大哭，听得她一惊，“怎么了怎么了？”

“舅妈，姐姐，姐姐流血了，呜呜呜……” 鱼鱼吸着鼻子，一张嫩白的小脸脏兮兮的，脸上哭得一道又一道黑痕。

鱼鱼握住姐姐的手冲进屋，孟芫一眼注意到汤汤浑身是土，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下面有道伤口往出渗血，吓得她慌了手脚。

她三两步跑过去，拉住汤汤要擦血的手，“疼不疼？舅妈抱你去看大夫。”

家里没有处理伤口的东西，孟芫不敢耽误，打算直接带汤汤去看大夫。

汤汤摇头，憋着泪花眼巴巴望她，看得孟芫心头一酸，“汤汤不哭，舅妈带你去看大夫。”

她一手牵一个，忙忙向医务室跑去，医务室值班的是赵大夫，她一抬头，就见一大两小，可怜兮兮进门，大的那个喊道：“大夫，大夫，你帮我们汤汤看看。”

赵大夫心里一紧，还以为她家小孩怎么了，不禁催促，“快，放床上。”

半晌，

赵大夫正给那道浅浅的伤口上药，旁边娇美的女人一阵一阵吸气，听得她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受了伤。

再说了，这么浅的伤口，大家伙平常都不愿意花钱来她这里看，就算来了，开瓶药回去慢慢涂就行，哪用得着她上手给抹药。

小女孩倒是不吭声，领她来的女人一会儿麻烦她轻点，一会儿让小女孩不要忍，痛了要给她说，旁边的小男孩也在安慰小女孩，姐姐长姐姐短的，听得她都有些羡慕了。

这是放在心尖尖上疼啊。

赵大夫将瓶盖拧紧，塞到孟芫手里，“就是破了点皮，没伤到眼睛，回去不要沾水，药早晚抹一次。”

一般说到这儿就停了，可她看那人还是一脸心疼，顿了顿，“要是有时间，伤口结疤过来一趟，我再给瞧瞧。”

孟芫一脸感激，“麻烦大夫了，谢谢您。”

“没事，回去吧。” 还怪客气的。

“大夫。” 孟芫侧身，躲开汤汤鱼鱼看过来的目光，“能不能麻烦您件事。”

“怎么了？” 赵大夫见她含含糊糊，还以为她哪里有病，不知道怎么开口。

“给孩子……” 孟芫声音越来越小。

“行，你不嫌费钱就行。”

“谢谢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