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破了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后面就会自然而然。第二天原本是计划去看冰川，考虑到黎玥前一天状态不好，临时调成相对舒缓的行程。

肃城城区有一个很大的标准赛马场，每年盛夏初秋都会举办热闹的赛马大会，全县来自各个乡镇的选手会参加各项比赛，最终角逐奖牌。

比赛现场气氛热烈而又紧张，以黎玥以前的性格是不喜欢这样的赛事，所以之前蒋煜并没有把这项赛事安排在行程里。眼下行程松散，蒋煜临时决定带黎玥去感受一下当地赛马会，或许是一种人生新体验。

黎玥他们到达赛马场的时候，盛会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对于能歌善舞的蒙古族人民，这样的盛会开幕式上一定少不了文艺表演，草原儿女们穿着民族服饰在舞台中央载歌载舞，看起来内心有一种繁荣昌盛的充盈。

文艺汇演结束，比赛正式开始，随着马蹄奔腾声，心里放松的那颗弦也被拉紧，黎玥对这种赛事一窍不通，蒋煜时不时在旁边轻描淡写点几句，以让她对这比赛有一种简单而又初步的了解。

黎玥想起第一次看班级篮球赛时，她当时一窍不通，加上对体育赛事完全不感兴趣，蒋煜上场她也没表现出特别激动地样子，但是那天蒋煜反向坐在她前排的座椅上，拿出一张纸，简单的画了南北半场的区域，指明了几个关键得分位置，以及在两分三分的位置，明确地画了半圆，而后说了上下半场比赛时长，以及最后总比分赢者胜。

蒋煜用最简单而又不枯燥的方式，说出赛事的基本规则，以及需要关注的比分点，这样看比赛的时候并不会再因为不懂赛制一头雾水，她不想只做迎合别人欢呼喝彩的旁观者，而是希望自己可以真实地感受到赛事的紧张感，以及在关键的精彩点发出由衷的喝彩。

所以后来她去现场看比赛时，心情和以前的无聊全然不同，她能基本的把握赛事的紧张情绪和时间节点，完整的融入了那场比赛。

“要四处走走吗？应该还有一些其他比赛”，一场比赛结束，蒋煜问道，黎玥还沉浸在刚刚的比赛中，她看中的那位选手没有赢。

“还有什么？”黎玥不经心地问道。

“可能有射箭，还会有摔跤比赛”，蒋煜猜测道，看黎玥不回答，他又追问了一句“不感兴趣？”

“不是，我还在想，刚刚比赛输了的选手会不会很难过，你刚刚说他们都是作为各个乡镇选拔出来的代表”，黎玥这才问道。

“应该不会，这场赛事对他们而言享受大于竞技，参与感很重要”，蒋煜解释道。

“不是很理解，如果参加比赛，不能获奖我感觉会很失落”，黎玥直白道。

“你很喜欢马拉松，你期待了很久终于在你的城市有一场马拉松比赛，得知你报名成功，可以参加马拉松比赛，这个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应该很激动，然后可能会做准备？”

“那你觉得比起没拿奖牌，和没有马拉松这场活动，哪个会让你更失落？”

好像是一瞬间，黎玥明白了，也许所有人都期待奖牌，但未必没有拿到奖牌的人都会觉得失落，而她的这个想法也在后面得到了验证。她和蒋煜在四处溜达的时候，又碰到了她刚刚看中的那位选手，他站在射箭场旁边，好像是等着正在进行射箭比赛的姑娘。

黎玥观察了许久，她似乎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特别难过的表情，刚刚的落败并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她满脸疑惑。

蒋煜侧眸，她的一举一动便全入了她眼，他往旁边挪了挪，和那位选手差不多并肩的位置，黎玥也跟着他的节奏挪了几步。

“想到了什么”，蒋煜侧耳问道。

“还珠格格里乾隆皇帝带着一众人去打猎”，黎玥看着女生穿着蓝色民族服饰，站在箭靶前专注拉弓，远处是无边的草地，她联想到的确实是这幅画面。

蒋煜还没来得及回应，和他一人之隔的男士爽朗的声音倒是先出来“那她可得是位草原送过去的公主。”

黎玥抬眸，男士是健康的小麦肤色，眼睛乌亮，炯炯有神，不等她开口问，箭脱弓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飞速射向靶心。

她看着箭靶，懂了男士话语里的自信，黎玥又想起刚刚她和蒋煜的辩题，也不知道眼下是不是合适问出来，她求助性的眼神看了眼蒋煜，他肯定的点了点头，欠过半个身位。

蒋煜曾说过，这里的人性情开朗，热情好客。

于是黎玥斗胆开口“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男士脸上从容而又平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没有半分不悦和不礼貌的质疑。

“我刚刚在站台上看了你的比赛，可以问问你现在是怎么样的感受吗？”黎玥学着委婉的说话之道。

“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男士摊了摊手，一脸洒脱，好似刚才那场比赛他不曾失意。

黎玥原本想问，输了就一点不难过吗，但是她又觉得这也许已经是结果了，一直以来也可能是自己胜负心太重，所以走向职场以后才会马不停蹄。

她又想起那天医生所说的，潜在的压力来源于太注重结果。

“难受了？”蒋煜看她半天不动，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你赢了”，黎玥随口说了句。

“她赢了”，蒋煜没接着黎玥的话，指着对面走来的女生，正是刚刚穿着蓝色民族服饰的射箭女生，她正一脸笑意往男生这边走来，脚步欢快。

黎玥又回头看了眼男生，刚刚平静的脸上带着些许骄傲，眼里满是欢欣的看着女生，她好像懂了蒋煜说的她赢了的意思。

女生的欣喜怎么都遮掩不住，男生满眼的宠溺，一个外人都看在眼里，黎玥不自觉偷偷看了一眼蒋煜，他也看这对情侣。

不知道此时，蒋煜在想什么？

看完早上的比赛，下午蒋煜带黎玥去了真正的牧场，傍晚要露宿在附近的蒙古包里，黎玥从未真正进去过，尤其是这种特色鲜明，和牧民们住的蒙古包并无二致的。

一直到傍晚，黎玥跟着蒋煜骑马归来，她准备在房里躺着休息一会的时候，才发现她提议住一间的不妥，这间蒙古包里只有一个大通铺，床是从一侧一直到另一侧，屋子里剩下的空间很大，但是除了像客厅一样的招待场所，并没有入住之处。

她理想中的是标间形式的两张床，一人一张，相安无事，此刻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纠结，蒋煜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进进出出看起来十分忙碌，黎玥趁着这个机会洗澡换了一身轻快的衣服，走出门外才发现，原本空旷的门口草地上，放着一张长桌，两张摇椅，旁边升好了烧烤的烤架，长桌旁一个立形的支架上挂着几个吊灯。

黎玥从长桌上拿起一块奶制小饼，上面点缀了一些果仁，坐在摇椅上轻轻晃着，蒋煜装好蒙古包门外的灯，也走了过来，“晚餐都是些这种小零食，不吃主食会不会饿？”

“这些哪一样都可以拿来当主食”，黎玥指了指桌上颜色丰富的食物，等暮色彻底降临，炭火的光亮，连同立行支架上的吊灯，草原上的氛围感被蒋煜拉满，也让人渐渐略去了防备。

“在上海过的开心吗？”蒋煜从烤盘上拿过一串烤好的羊肉串，递给黎玥，串儿是他请隔壁的牧民大叔烤的，炭火只是个摆设，主要目的是驱蚊。

“你好像上次也问过，我上次怎么回答的？”黎玥看着夜色里的牧场，除了风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你上次说一般”，蒋煜平静道。

“原来你记得，那你怎么又问一遍？”黎玥语气看似漫不经心。

“那换个问题，这几年有没有遇到能照顾你的人？”蒋煜只是单纯地想知道。

“你呢，看你现在挺会照顾人的，谈了几段恋爱”，黎玥不答反问，依旧不看蒋煜。

蒋煜被气到，借口起身去添一把炭火，短暂地逃离了一圈，辛辛苦苦搞了这半程，在她眼里全是从别人身上学到的经验，这么多年气人的本事只增不减，他丢了一块木炭进去，回头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总觉得在这里显得特别孤单，又忍不住回头去坐下。

气死就气死，只要她开心，不管她再问什么，他都认真回答就是了。

只是黎玥没再继续问，她总是具有破坏气氛的能力，这么浪漫的场景本就少，但她的情绪总是来的那么奇怪，蒋煜恋不恋爱都是他的自由，她又为何负气至此，越想情绪越往下坠，旅行只剩最后两站，结束之后各归各位，她为何要多此一举。

“你这小脑瓜，思路总是和别人不一样，我谈没谈过恋爱，你就一直不知道？”蒋煜看着她情绪不对，以为是自己没回答让她胡思乱想了，干脆接着话题来个澄清。

“你那么风流倜傥，我怎么会知道，从高中到大学，你走哪儿不是花一样的待遇”，黎玥原本情绪就不好，听蒋煜的语气，就有种调笑自己笨的意思，心里的委屈更是上升了几分。

“大学？”

“你敢说你没有？日语系那个小萝莉，不是当众跟你告白来着？”黎玥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说了出来，当时大一，周六的时候赵欣欣说蒋煜在学校有个什么新生唱歌比赛，提议她一起去看看，正巧黎玥也有挺久没见蒋煜了，就和赵欣欣一起去了苏城，全程没告诉蒋煜。

黎玥一直和赵欣欣等着，直到蒋煜表演结束，赵欣欣拉着她从观众席最靠近边上的过道，往后台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日语系的那位女生在拉票环节，放弃了拉票直接现场跟蒋煜表白。

她们站在走道的中央，看着蒋煜上场，跟女生低语了什么，反正女生很开心地跟着蒋煜下了场，比赛继续。

没等到比赛最终结束，黎玥便拉着赵欣欣离开了，就当作从没来过一样，也是那天以后，黎玥决定再也不会去蒋煜的学校看她，只是她没想到，后来她还破过一次戒。

“你来了怎么没告诉我？”蒋煜掰过黎玥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他要亲自看清楚她的回答。

“只是去玩，顺路路过你的学校而已”，黎玥强行狡辩。

“去的哪个景点，会路过我们学校”，蒋煜步步逼近，他觉得有些事似乎要水落石出。

“蒋煜，你挺没劲的”，黎玥甩开蒋煜的手臂，转过身去。

良久，蒋煜缓缓开口“那天，你告诉我了，也许就会知道我跟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