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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女祭(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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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带有排斥厌恶的偏见,但虞白乍一眼看去,还是觉得此处并不像个屠宰场。

反倒更像是、是……另一种与这暴戾鬼村格格不入的地方。

空气中也并无血腥暴戾的味道,反而一阵阵地,飘来独属于茹草的清香。

虞白下意识耸动鼻尖嗅了嗅,但很快花轿方向一转,就从大门口掠过,往偏处小门去了。

香味渐淡,虞白也将思绪收拢回来,她听见花轿外面的女君轻轻敲击了一下,便收回要再去掀帘子的手,乖乖地板正坐好。

但尽管如此,经觉醒后更耳聪目明的虞白还是能模糊感知到,这花轿一路行走,经过了至少有十个相同的方正院落。

这里想来应该就是“库”了。

在来之前琴如有对她讲述过,山祐村里的嫁娶观是跟外界有很大不同的:“大婚”是指黄昏落暮之际、极阴女气大盛时,所以女君们都是要等到亥时之后再行“婚礼”的。

而“嫁”则是女为家,表明大婚后女君可给男奴一个家的意思。

“娶”便意为女取男,是以这整个婚礼的仪式便是“库”中的男奴被女君取中后终于可得到一个家的过程。

而“圆房”在她们这也有了些不同,并非单纯只指交..媾,还是指女君在库中逗留一晚后对男奴的检验成果——满意称为圆房,不满则为不圆,而当然能被女君带走的只能是检验满意的男奴了。

“喀嗒——”

花轿被放至地面,虞白撩开门帘钻出来,就看到了一身大红喜服恭谨跪地的幽泽,他低低软声道:“贱夫幽泽,迎妻主进门。”

“嗯……”

虞白有些尴尬地将本来背在后面的手放下,该说不说,她觉得自己有点像个来逛花楼的地主爷:)

啧,奇怪的联想。

她忙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挥走,然后按照琴如的嘱咐回身给那两个抬轿的女君一人递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劳您辛苦。”

“山神庇佑,愿君得女。”

两个女君接过荷包,摆了个手势在胸前行礼说道。

虞白便也学着回了个礼:“同佑。”

不怪她迂腐,实在是这古老村庄里总是有些不得不遵守的习俗,避免不了。

送走了两位女君后,虞白这才低头看向跪地的幽泽:“好了,我们进去吧。”

幽泽:“是。”

他应着,低头躬身站起,而后小快步走至门前,为虞白撩起门帘,等虞白走进去后,他才跟在后面进门。

到了女君自己选的男奴房中,便没有那么多一二三四五的硬性规矩了。

于是虞白稍许放松,她目光将这小屋扫视一圈,弯腰随手执起桌面上的槐花枝来:“这个就是用来掀盖头的吧?”

幽泽一身艳丽的大红喜服,上面因为时间仓促并未绣上什么细致花纹,但架不住他人长得倒是不错,涂上口红胭脂后更显得面如桃花,身形也纤瘦高挑,自有种病弱韵味,一点也不像生了好几个孩子的男夫。

他听见虞白问话,惊了惊,红盖头下的脸红起来:“是……可规矩是得先喝合卺酒,奴再服侍您洗漱…不过妻主您若是着急的话……”

眨眨眼,虞白反应过来这新丧妻的小鳏夫大概是误会了什么,竟以为她猴急等不住了呢:)

有些好笑,虞白将槐花枝丢回桌面上,语气不冷不淡道:“我没那个意思,你想多了。”

她说着,抬步走到床边坐下:“今晚我睡床,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睡,地板或者椅子桌上都随你,只有一点,不许靠近床边,也不许触碰我。”

“听懂了没?你安分点,别要求别的,我天亮之后,自会敲圆钟带你走。”

幽泽一愣后都有些傻了:“可、可规矩说……”

虞白撇撇嘴,不以为然:“少废话,我是女君,这是我的婚礼,我就是规矩。”

强硬地压下这小男奴的疑惑不解后,虞白软了点语气又道:“你叫幽泽是吗?放心,我出去后不会对村长她们说什么的,左右这不过就是我们的房中事,你乖乖地听话,我会保你。”

一棒子一甜枣,这见识寡陋的男奴哪遭得住这个,没一会就低了眉眼轻声应好,而后恭恭敬敬地走至桌边坐下,腰背挺直,看上去像是准备就这么坐一整个晚上。

旁边冷眼审视的虞白心里暗暗点头,觉得很满意,这幽泽一看就是个好拿捏的性子:“哎,你可以把那盖头掀了,我问你些话。”

幽泽呆了呆,手指搅在一起,为难道:“妻主,奴不可擅自掀盖头的。”

啧,但是不掀我怎么看清楚你的表情?

麻烦死了。

虞白蹙眉嫌弃着,然后一步上前,捡起桌上的槐花枝随意将那块盖头布掀到了地上:“行了,你抬起脸看我,我问你……”

话到一半卡住,虞白对上那羞怯爱慕的惊喜目光,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不是大兄弟,你这脸红还有完没完了?!

虞白很苦恼,她很想说一句,别爱姐,没结果……但转念一想,有点油,还是算了。

无语地叹口气,虞白对这些男奴们死了妻主就要赶紧去依附下一个女君的娇夫行为很心累,那什么夷泽是这样,这位也是这样。

绮如才死多少天啊,这就见异思迁了……呵,不守男德:)

虞白大女子主义的在心里吐槽完,也没太过追究,毕竟这就是他们的本性嘛,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好了,别看我了。”

“我问你,你是怎么怀孕的?孩子又是谁的?”

幽泽有些为虞白的不近人情感到失落,但妻主问话,自然还是要乖乖地答的:“妻主怎会这样问呢?这孩子正是您的啊。”

虞白抽了抽嘴角:“放屁,我那天之后都没见过你,怎么让你怀孕?量子力学吗?”

幽泽听不懂她的话,但那些语气里的嘲讽还是能感受到的,他微微垂眸,露出难过的苦笑:“奴知妻主您看不上我,尤其是您已有了位深爱的男夫……但幽泽所言非虚,奴肚中的孩子确实是妻主您的啊,山神大人钦定的恩泽,怎会有假?”

深爱的男夫?不会说的是犬笙吧?

虞白一头黑线,但转念一想这个身份或许可以更好的保护犬笙,便也懒得反驳了,她蹙起眉揪住个关键字眼道:“山神?”

“什么意思?山神的恩泽跟你怀孕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在争夺赛前给我的那把短刀是怎么回事?你跟山神又有什么过往?”

虞白尖锐直白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她从腰间抽出那把短刀,刚准备将之扔到桌上去营造点唬人的气势,却不慎指尖一痛,竟是被这把未开刃的短刀给划出了一个口子。

“嘶——”

搞啥?这刀有这么利吗?

虞白气恼地将刀甩在桌上,又将手指含在嘴中,舌尖掠过,深深一道口子,但并未舔出什么血腥来。

“妻主!您受伤了?!”

心中一瞬间的异样被这声惊呼打断,虞白有些无语:“你这不废话吗?”

怼完后摆摆手,她将指尖在衣摆上擦了擦,不甚在意地道:“行了,别大惊小怪的,你先给我好好地回答那几个问题——要仔细全面,不准有任何遗漏!”

幽泽闻言,忧伤失意的眼神挡都挡不住了,他抿抿唇,只好重新坐下缓缓道:

“好、好的。那得从千年前说起了,据说曾经的山祐村遭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浩劫,这直接导致了村中女嗣凋零,阴衰阳盛,濒临灭亡。”

“而这时,山神大人出现了,她通过女君们的供奉和祭祀降临于山祐村中,为人们带来福泽荫庇。”

“同时,也解决了女嗣诞生艰难的情况。”

“那传闻是一个极好的福年,几乎每户人家都顺利平安地诞下了一位健康的女嗣,人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庆,自那以后,村中女君们便每隔三年举行女祭来感恩山神大人的馈赠和福泽。”

“而摘槐花向山神大人求女的习俗就是这么来的。”

“毕竟男奴身子低贱,要从这样的肚皮里孕育出女君本就是逆天改命的一件事……”

幽泽说到这里,低头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

他叹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男奴浑浊的阳气累积到一定程度时,总会冲撞到山神大人,而后造成神的力量降低,恩泽减少,随之而来的,便是罪年了。”

虞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跟她在琴如那里听到的对上了。

没想到这个鬼村的历史脉络倒还挺完备的哈,有理有据,有因有果。

“像上一个三年,便是罪年了,村中无人诞出女嗣,甚至也毫无孕育的迹象,这是山神大人在怪罪我们呢。”

“可是,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女君们还能通过罪祭来消解身上的恶与罚,可男奴们是做不到的,我们无法参加罪祭,自然也无法向山神大人请罪。”

“于是在这样的惶惶不安中,不知何时起,男奴们中竟流行起了一种神女的说法来。”

虞白心里咯噔一下,她想到了那次“死亡”前从思如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不禁把眼瞪得更大了。

幽泽毫无所觉,只是继续道:“传闻,神女是山神大人的化身,在罪年会以分神的形式降临在村中女君身上,她身上带有一种特殊气质,连血的味道都是不同的……”

我靠!接上了接上了!

虞白在心里疯狂骂骂咧咧,她就说这思如肯定对她有所图谋!感情是因为这神女的血能用来开路!她根本就是被当作一个活体钥匙给算计了呗!

虞白好气,但她还更纳闷了,所以说为什么这么笃定她就是神女啊?她也没觉得自己的血有什么不同啊?

幽泽像是有些被她变幻的脸色给吓到了,讷讷停住,小心翼翼地看她。

虞白深吸一口气:“没事,你继续说。”

“好……”幽泽点了点头,他转眼看向桌上的短刀,目光渐渐变得迷离深情了起来:“若说罪祭是女君们的救赎,那么,神女便是独属于男奴们的救赎了。”

“是以,在罪年,我们都会更加卖力顺从地服侍女君,因为每一位妻主,说不定都会是神女,都会是山神大人的化身。”

“只有认认真真地赎罪,神才会看到我们的诚心,宽恕我们的邪恶……这样,男奴身上无处可消的业障才终于有了去处。”

“而且,据说神女是位温柔强大、心胸宽广、容颜秀丽的女君,是集所有美好于一身的与村中女君都截然不同的女子。”

“尽管一直无人敢说自己真的见到过神女,但她包容拯救男奴们的故事却一直广为流传。”

“是以,若遇神女,死而无憾——后来便成了男奴们心中秘而不宣的共同向往。”

幽泽向虞白投去欲语还休的一眼,轻声道:“妻主您或许不知,奴看到您的第一眼,就觉得您正该是奴心目中的神女了。”

虞白:“……”???好熟悉的话术:)

“当日一别,奴重伤在身,意识不清,但却仍能记得您温暖干燥的手和将短刀借予时的慷慨温柔,如今细细算来,也有两年了吧……”

“奴终于再次等到了您,还幸得山神恩赐,一夜醒来后在颈边发现了槐花的遗留,因此得以怀上了您的女嗣——这样莫大的福气和幸运,真是叫奴此生也无憾了。”

虞白对上幽泽闪着泪光的依恋爱慕眼神,喉头突然说不清为什么的有些梗:“不是,你、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当初那个救你的神女呢?”

被质问的男奴露出茫然无措的疑惑神情:“啊?可是,除了神女,不会再有人来救一个如此低贱的男奴了……”

所以分辨得太清楚又有什么必要呢?

他们只是想为自己悲哀无能的命运寻一个想象中温柔而强大的寄托罢了,是谁都没关系,能救他就好,会救他就行。

总不过是——可怜人的一点聊以自.慰和自我麻木而已。

像猛地被针扎了下,虞白轻轻地打了个激灵。

“……”

她敏锐地读出了那话中的言外之意,也同时感到了一阵阵随之而来的莫名难受和窒息。

虞白皱着眉,突然很久违地想要叹气,也很久违地,按捺下心上那些烦躁和厌恶,想要仔仔细细地去审视面前这个被强权和神袛摆弄的可怜人来。

她看到幽泽下意识弯起的脊背和垂下的头;她看到他无神而麻木的脸庞和小心翼翼到连欢喜都不安的目光;她看到他双臂环住自己的小腹如保护此生唯一的救命稻草那般……

虞白一瞬间觉得割裂而荒诞极了,她茫然若失地想,这些这么明显的异样和迹象,她为什么之前都能心安理得的视而不见呢?

为什么丧失了物伤其类的哀反而只剩下痛快扭曲的爽了呢?

为什么呢?因为怨吗?因为恨吗?因为不甘吗?

因为,她已是个合格的女君了吗?

她已经,被成功同化了吗?

一股后知后觉的凉意席卷了虞白,她颤着将手放至鼻尖,而后清楚看到,呼出的气息间,缕缕灰雾纠结缠绕,像是如附骨之疽般早已深入魂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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