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张，你占一个小丫头的便宜害不害臊？。”一道厚实的声音从许随的背后传出，语气有些冲，许随转头看到一个拎着菜的女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女人上了些年纪，看样子像是砍价的好手，也不想和老板扯皮，直接快刀斩乱麻的替许随出声。

“我做生意，你管什么，管好你自己。”老板讲了回去语气却稍微有些示弱。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老板不是这阿姨的对手。有了阿姨的发声，其他围观人群也纷纷开始替许随说话。

“老张，你平时抠门也就算了，连小女孩也不放过，就为了买几包烟，你良心不会痛吗？”

“就是就是，以后这样谁敢来找你买东西啊。”一群阿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向老板表达不满。许随听到这么多阿姨替自己说话，有些不知所措，但眼瞅着气氛到这了，也顺势将要求再次提出，

“我给你六百这最高价了，老板你要不要，一句话的事情。”小姑娘虽然年轻但是也遭到过社会的毒打，有时候太过于弱势的人不会得到别人的同情，反而是被变本加厉的打压，她深知这个道理，也不想屈服，六百元是她最大可能的退让了，收不收就看老板自己了。

老板看她身边一圈人围着为她说话，有些挂不住脸，原本就心虚，被这么一说更是，看着许随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咬了咬牙，还是同意成交了，毕竟六百元给他来说也是赚了，能赚一点是一点吧，他安慰自己。

许随看他松口了，也不再墨迹，直接将钱转到他的账户里，老板替她将车调好后推给了她，脸色并不好但是也不再说什么。许随看到他这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有些想笑，稳住表情的将车接了过来，老板见她拿到了车，直接甩手进了店。

许随拿到了车，吃瓜的人群看完一场戏便也散开。她拖着车看到刚刚替她说话的阿姨，追了上去说：“今天真的谢谢阿姨了，要不是您，我可能这车也不一定买的来。”

“小事情，孩子你别放心上，我们都是邻居，所以都知道对方几斤几两的。”阿姨笑着看着许随，面容慈祥的让许随觉得也许妈妈就应该是这样的。她咬了咬嘴唇，看着这个阿姨，笑着说：“总归今天还是谢谢阿姨替我说话，您要是有空的话我请您吃饭。”

听到请客吃饭，宋月有些意外，压根没想到有这么一出。看着手里的菜篮，她摇头拒绝了许随的邀请，“不用客气的，真的是小事，我今天的菜都买好了。晚点我女儿要回来吃的。”

看到这个阿姨这么拒绝，许随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点了点头，问：“那阿姨方便和我说您贵姓吗？以后碰见您也可以和您打个招呼，我刚来这人生地不熟的。”

这是第一次小年轻主动的与她示好，宋月想着，也没这么扭捏，直接说：“当然，我叫宋月，你以后可以叫我宋姨。”不过以后碰不碰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宋月心想。

许随得到了答案，也没多停留，像宋月道别后，就骑上车往回开去。

宋月看着这姑娘穿着军装，外面还套着她女儿学校的校服，想也没想的就冲上去帮忙了，看到小孩这么感激自己，自己打心底的开心。看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也慌忙的往回走。

回到家，她就开始烧菜了，她老公死的早，家里就两个人吃，女儿平时都住在学校附近，也不常和自己住，只有每周三会回来陪自己吃饭，住这边，所以这难得的机会便也不想浪费。等菜差不多烧完，就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陈念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袋苹果。宋月听到女儿的声音，取下围裙，喊道：“回来了就快洗洗手，菜刚烧好。”

“今天烧的这么迟啊。”陈念洗了个手坐到桌前无意的问道。

“对啊，我和你说今天下午.....”宋月将下午的事情和陈念说道，说完还总结了一下说：“那个小姑娘最后邀请我吃饭时候的眼神看的好像我是她妈妈似的，要不是你今天回家吃饭，我还真的不舍得拒绝她。”

“‘这么喜欢她啊？”陈念听到妈妈遗憾的语气，打趣的问道。

“对啊，人家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很有礼貌，也和我投缘，还是你们学校的，带着一个红卡带，我当然非常喜欢。”宋月回想起许随懵掉的表情笑着说道。

“红卡带的话是高一，正好是我这一届新带的。”陈念随口答道，她其实并不关心是哪个学生，只是看自己妈妈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顺着她讲。

“那有机会我再碰着她我和你介绍。”

“行嘞。”

..........

许随今天心情好，特意骑了车去菜市场买了点菜，每次自己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烧点菜给自己吃，这个习惯一直没变，不知不觉中就被她保留了下来，像是一个奇怪的仪式但是许随却很享受。

从菜场到家花的时间不多，到家时天都黑了，许随很快的将食材处理好炒了三个爱吃的菜就差不多结束了，毕竟家里就她一个人吃，吃不完也是倒掉浪费。许随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菜，尝了两口，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没等她再吃一口，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准备夹菜的手立刻停了下来，许随的手机号一般没什么人打，现在这个点打的也就只有她的父亲，许川才。

许随拿起手机，看到备注，果不其然她想，看着手机不断的震动她还是深呼吸了一口，焦虑的心情一下占据了她的脑海，可是又不得不接，许随按下了接听没有出声。

“钱够用吗？”一道低沉的男声从电话中传出，听不出喜怒。

许随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够用的。”电话对面的男人轻笑了一下，

“怎么？这么久了连称呼都忘记了吗？”

许随咬了咬牙，话从嘴巴一点点掉落，“许总。”

“许总？呵，你身上可是留着我的血，叫声爸爸这么难的吗？你是忘记你妈妈了吗？”许川才讥笑着问道，一字一句在敲打着许随的心。

“你提她干嘛？”许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问道，心里像是被烈火燃着一般，有一股气想要冲出将她撕裂。

“你要叫我什么？”许川才继续问道，完全没在意许随的情绪变化。

许随听着对面话筒穿来零零碎碎的欢笑声，用力的用牙齿咬住自己的嘴，想要通过痛觉来刺激自己，违久的尝到了血腥味。

“爸...爸。”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上。

对面像是听到了满意的回答，笑出了声：“这才是我的乖女儿，过两天爸爸来看你。”

许随的手狠狠的抓住自己的大腿，试图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疼痛有时候能缓解她的焦虑让她有些沉醉其中，还没开口，就听到挂断的声音。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饭菜，像是发泄一般用力将这些甩到了地上，看着被打碎的盘子，她捡起来一块，慢慢的在自己的胳膊了描着边，眼里涣散着，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划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她，这时候却是最好的止痛剂，她看着红色的血从身体里流出，却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湿透了。

像是噩梦一般，又回想起了12岁那个夜里，许川才当着她母亲的面将她的衣服褪下，她清清楚楚记得冰冷的地，还有母亲姜瑜红着的眼。

身体好像碎掉了一样被那男人的手抓着，后面就看见母亲疯了一般冲了过来，与许川才扭打在了一起，许随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许川才将姜瑜打到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嘴里还念着：“你不就是个三吗？给你脸了。”

许随很害怕，看着母亲脸上的血，她受不了了，用力的用手指甲抠进肉里，疼痛让她发麻的身体有了感觉，她发疯了般的爬了起来，向外冲去，许川才沉浸在暴戾中丝毫没有感受到后面的动静，只觉得手下的生命奄奄一息，脆弱的动动手就能杀死。

许随出了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打颤，摸着身上只能勉强盖住身体的衣物，她顾不上这么多，直接往邻居家跑去。好在邻居看到了许随身上的伤痕，立马报了警。等警察赶到时，许随只看到自己的母亲身上全是血，睁着眼睛，看着她，而许川才像是发现了什么，在警察来的时候就换了件新衣服，看上去还是文质彬彬的样子。

“我们接到报警，听说您涉嫌故意伤害，请和我去警局一趟。”一名警察走上前将许川才扣住说道。另外来的女警往上前去看姜瑜的伤口，一边等着救护车前来。

女警看到一旁站在不知所措的许随，轻轻将她拉到怀中，给她套了件外套，安抚她道：“你先和你妈妈一起去医院检查，别害怕，有我们在。”

许随却不敢动弹，看到许川才盯着她，不禁打颤，刚刚的回忆一直在脑海里不断的循环着。许川才看到她这反应似乎很满意，心情很好的和警察一块向外走去。

四周乱哄哄的，周围的邻居低声讨论着，许随清楚的听到有人讲：“我就说这个女的长得这么漂亮就带个小孩住着肯定有问题，果然是小三。”她不知觉的朝说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女人正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她们。原来他们都听见了，可是为什么没人出来阻止一下呢？许随想。

没等多久，救护车就到了，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许随第一次如此感激这声音能讲一切杂言碎语掩盖掉，她看着呼吸微弱的母亲被抬上来救护车，自己站在原地，非常的想跑走，想逃开，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对她呐喊着快跑！快跑！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腿，刚想转身就听到女警让她留下。

“小朋友，你先和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等检查好了我们去警局做个笔录。”

许随站住了，她总是能将表情管理的很好，好到让人觉得她没事，只有许随自己知道，自己破掉了，像玻璃一样被砸碎了，碎片撒了一地，却捡不回来。

她点了点头，和女警一块上了救护车。车开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急症室，姜瑜被医生拉了过去急救，而许随则被检查了伤口后就被带去看来心理医生。医生上了点年纪，脾气很好的样子，笑眯眯的看着许随，让人有些放松，但是许随却是被抓到的猫一样，竖起了毛，警惕的看着医生。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沟通后，许随被放了出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外等候的女警。女警见她出来了，就将许随交给了身边一个手下，自己进去与医生沟通，在得知许随进去后与医生的交流并没有什么障碍，心下送了一口气，可是医生却要她关注许随的精神状态，可能并不如表面那般。女警点了点头，便出门准备将许随带到警察局。

谁知许随却不肯走，硬要等着母亲从手术室里出来才行。女警看着许随执拗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允了。手术进行的很慢，慢到许随回想起来以前母亲经常一个人在卧室里流眼泪，还有一年只能见个几次的父亲，好不容易的见面都只能待在家里，不允许出去玩，而母亲却每次都不愿意与父亲见面。

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是见不得人的，是阴沟里的老鼠。

手术结束的灯亮起，许随坐在长椅上看到医生出来，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医生见她焦急的模样，点了点头说：“手术很成功，就是病人多出骨折需要静养。”

许随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看着被推出手术室的母亲，她摸了摸她的脸，转过身去，看着女警说：“可以了姐姐，走吧。”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声音，但是许随知道今天之后她不是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