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照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人跟方承善闭门聊了两个时辰,之后住到了天照院中。
这一天,天照院的门主常宽出关了。
常宽年过四十,身长肩宽,眉目柔和,身穿白色广袖袍子,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一路往前走,一路跟周围的弟子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今天天气不错,多吃饭啊,好好练功。”常宽一边走一边说着。
“恭喜门主出关。”众弟子见着他纷纷弯腰鞠躬。
身后一个年长的弟子小跑着跟上了常宽,垫脚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常宽听完后惊讶回头,笑道:“徐阳,半年没见,你学会开玩笑了?”
徐阳立刻摇头,严肃道:“现在外面还有来闹事的百姓呢。”
“哦?”常宽挑眉,边往前走边说道:“你仔细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徐阳立马跟上了常宽,在他身侧低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听完后,常宽渐渐严肃起来,“这些都是承善所为?”
他虽是门主,却常年闭关修炼,天照院中大小事一直都是方承善在料理,他平时很少过问,遇到大事方承善会派人来知会他一声。
他与方承善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两人都是前门主的关门弟子,因师傅对他偏爱,最后让他当了门主,他一心修炼,于是将门中事务全权交给了师弟方承善。
他对师弟的能力是放心的,这么多年天照院在师弟的管理下从没出过纰漏,门中弟子也一直称呼方承善为方门主。
说起来,方承善其实比常宽更像天照院的门主。
方承善安排孩子在后山的事儿常宽是知道的,一开始每年也只招几个孩童进门,后来才慢慢多了起来,他以为师弟是想为天照院的未来培育更多的良才。
没想到却是另有一番用处,这取血练功的法子确实残忍了些。
方承善找来一些女子放在后山,这事儿他也知道,但碍于面子不好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白绿珠,自从他们拿到以后一直秘密用来帮助弟子修炼,白绿珠其实并不能在短期内助人快速提升功力,而是要长期使用才能看到效果。
他没想到方承善居然会用取血练功的方法,他招那么多孩子进来放在后山就没想过事发那一天吗?
还有门中几十名弟子身上的怪病,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天照院的门主,天照院不能毁在他的手里,事情发生了总要解决。
而且若不是他放任不管,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常宽吩咐徐阳,让方承善到他房间。
一刻钟后,方承善迈着四方步进来,笑着说道:“恭贺师兄出关。”
常宽不动声色,待他坐下后,问道:“师弟,最近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如今门外围了那么多百姓,你准备怎么办?”
方承善不在意的笑笑,拿过桌上的茶杯,“都是些不入流的乡野村夫罢了,让弟子打发走就行了。”
常宽拍了拍袖子上的灰,看向门外,“师弟啊,外面那些人当然不足为虑,但天照院的名声不能因此毁了,如今庐江城中到处都是流言,师弟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还有,事情既已传开,那些受害的孩子家人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师弟可是早就想好对策了?”
对策方承善倒是没有,事发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设计万无一失,既有白羽门的机关,又有天照院这道防线,那些孩子又有专人看守,是绝不可能跑出去的。
但一场大火烧灭了他的幻想,事已至此,他也无力挽回。
可恨那些无知的百姓,居然被有心人煽动聚众来天照院门外闹事,他让弟子将这些人驱赶走,没隔多久,这些人又都聚了回来,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恶心。
但没关系,虽然解决不了眼前的麻烦,但他有别的办法助天照院脱困。
“师兄,我今天刚得着一个消息,”方承善笑道:“这消息不仅能挽回天照院的名声,说不定还能让我门更上一层楼。”
“哦?”常宽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消息这么厉害?”
“师兄应该也知道,自从门中弟子一个接一个生了怪病后,我找了无数名医,都没治好,最后好不容易从金乌山庄求来三位医师,,这三人已经在客房住了半月有余。”
“那他们可有治病之法?”常宽问道。
方承善摇摇头,“此三人先是拿清风铃医治了几个病重的弟子,这些弟子病情倒是控制住了,但也不见好,后来这三人又谎称清风铃丢了,要天照院给说法,赖在了天照院。”
“清风铃?”常宽诧异,“他们果真有清风铃?”
“真假不好说,”方承善眯起了眼睛,“最有趣的是,这三人压根儿不是什么金乌山庄来的医师。”
“那他们是谁?”常宽问道。
方承善笑了两声,“说来有趣,这其中一人是被无尘剑派逐出门的游肆,另一人是魔教的魔头赤枫,剩下一人,是魔教教主司空寒星。”
今天,玉刀派的常朔来天照院中点名要见他,他本以为是什么礼节拜访之类的小事,就让弟子出去将人打发走。
没多久,弟子回来说,常朔说有重要的事,关于金乌山庄的三位医师,一定要当面对门主说。
他立时来了兴趣,将人请了进来。
常朔见他后也没废话,开门见山,将他与魔教的恩怨瓜葛先讲了一遍,之后又将自己最近查到的事情告诉了方承善。
自流塘镇之后,常朔一直在秘密关注着赤枫三人的行踪,同时也在追查那天那两个跟赤枫一起,助赤枫脱困的人的来历。
巧的是,有一天他装扮成茶亭中过路的小贩,等在三人必经之路上,偶然间听见了赤枫喊其中的女子为“教主”,女子对着另外一男子喊“游肆”,当时他就明白了三人的身份。
他一路跟踪赤枫三人到了庐江城,跟他们住在了同一间客栈,密切观察他们三人的行踪。
但从某一天开始,他突然失去了线索,怎么都找到不到三人的踪迹了,就好像三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样。
客栈里他们住过的房间很快打扫一新,住进了其他的客人。
他旁敲侧击问过客栈的老板,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客人不退房自行离开是常有的事,他们也不知客人的去向。
他在庐江城秘密查探了许多天,没找到丝毫线索,后来他无意中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了天照院中发生的事,联想到金乌山庄来的医师正好是三位,而赤枫又正好会易容术,他猜想,金乌山庄的医师肯定被暗中掉了包,这就不难解释他们三人为何突然会消失了。
之后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想方设想找到了魔教在庐江城的一处仓库,里面绑着三个奄奄一息的人,他给这三人松了绑,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正是从金乌山庄而来要去天照院的,到了庐江城后,某一天夜里莫名其妙被绑来了这里。
常朔将这三人放了,这几人立刻动身回了金乌山庄。
此时的庐江城内,到处都在传天照院取血练功虐待孩童的事,方承善因此名声一落千丈,成了人人喊打的败类。
常朔知道天照院或是方承善此时需要一件事来洗刷恶名,转移百姓的注意力,而如今的江湖上,还有什么比斩杀魔教教主和魔教魔头更惹人注意的事呢?
到时候天照院再出面解释孩子的事,就容易多了。
常朔料定方承善必然不会放过这几个魔教中人,所以才来了天照院。
方承善听完常朔的话,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激动。
江湖中人人喊杀的魔教教主此刻就住在天照院里,而且三人并不知身份已暴漏,此刻必然全无防备,要抓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若能诛杀魔教魔头,天照院必定能成为武林楷模,江湖典范。
方承善不禁得意的想,这么重要的消息主动送上门来,就连上天都在在帮天照院,都在帮他方承善。
常朔离开后,他吩咐弟子悄悄将赤枫三人住的客房围了起来,除了送饭的人谁都不要进去,也不能让三人出去。
再之后,他就被叫到了常宽的房间。
常宽听了方承善的讲述,不禁好奇道:“若这些都是真的,这几人在天照院待了这么多天,又是悬丝诊脉又是清风铃,师弟你就从来没怀疑过他们吗?”
这事不提还好,若是特意提起来,显得被蒙骗那个人很傻,像猴儿一样被几个冒牌货耍得团团转。
猴儿先生方承善尴尬得清了清嗓子,“这个...”
“师弟,别在意,”常宽笑了起来,“我只是随口一问。”
“我倒是很好奇,这些人手里真的有清风铃吗?”常宽想起了些旧事,看向门外,“你也知道,师傅生前最在意的就是清风铃的下落,结果我们只找到了白绿珠,一直没有清风铃的下落,你我是师傅最疼爱的弟子,总该要替师傅找回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自然,”方承善点点头,随即嗤笑道:“如今这三人已在我们控制之下,还怕从他们嘴里撬不出来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吗?”
“师弟,”常宽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我们是名门正派,最讲道理,记得要先礼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