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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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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冰泉轩后,花似锦便让春和打来热水,将帕子浸湿敷在她略微有些红肿的眼上,吐出一口浊气。

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哭了。

根本压制不住。

吓得他连礼仪都顾不上,连忙把她揽入怀中哄着,手一下一下拍打她的背,说着,“不怕,不怕,有爹爹在呢。”

她靠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雪松的香气,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摔倒了,他便会抱着她,拍打着她的背一遍遍地安抚着她。

那一刻,她感到了许久未有的安全感,是在左凌云身边也没有过的。

想到这,花似锦的唇角微微勾起。

有爹爹保护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她叫来春和,看着一脸高兴的春和,她的心情也更愉悦了些。

“小春和,你收拾收拾用得上的药材和器具,明日去左府上为左大公子诊治一下腿。”

见春和似乎是有些犹豫,她顿了顿,“狄侍卫那边我会去说,你不用顾虑。左大公子一直以谦逊有礼著称,在礼仪上,不会有逾矩之举,你尽管放心好了。”

春和摇了摇头,“我相信左大公子,只是我怕…”

她用手搅了搅自己的衣襟,有些犹豫地道:“只不过我怕,以我现在的医术,诊断不出什么来,到时候又让左大公子白欢喜一场。”

“毕竟就连王师傅,也替左道公子诊断过,也没什么可行的法子,我又怎能……”

花似锦一愣,没想到春和也会有自卑的时候,和平时灿烂自信的她完全不一样。

“小春和,咱们只是试一试,不是吗?要是能诊断除出来什么,自然是再好不过,要是诊断不出来,左大公子那么温柔一个人,也不会说什么。”

她语气温柔地安抚到。

过了半晌,春和才点了点头。

“小姐说的对,是我自己妄自菲薄了。”

“不过,小姐,你先前从没有这么安慰过我,是跟谁学的啊?”

见春和一脸八卦的眼神看着自己,花似锦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什么时候还轮到你来管你家小姐的事了,去去去,忙你自己的事去。”

把满脸揶揄之色的春和赶走后,花似锦的一张脸又是忍不住的发烫。

跟谁学的…

想到那日在杏花树下,少年对她说的那句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么…

花似锦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紧接着又想到了少年之后在她耳边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的脸红成了一个蒸熟的包子。

这时的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个少年,真的是…

很会撩人。

翌日清晨,春和便提着药箱上了门。门房见门口来了个戴着帷帽的少女,提着个木箱子,知道这便是小少爷特意叮嘱过要照拂的姑娘,热情地将人迎进了门,便暗自打量。

这好像不是昨日那位绿衣姑娘,倒像是跟在绿衣姑娘身后的碧衣姑娘。

不过嘛,是哪位姑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家小少爷这颗铁树终于开花了。

难得啊。

不行,得在笑的亲切些,不能叫人家姑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想着,门房的笑容更灿烂了。

看门房咧到耳后根,面皮隐隐抽搐的笑容,春和心想。

左大人府上的小厮,都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在门房的热情笑容下,春和被带着来到了会客厅,便见到左凌云一身淡蓝色锦衣坐在在大堂内,身姿卓越,带着礼貌的微笑,看着她。

春和不由得感叹,未来姑爷真的超级好看啊…

她有些看出了神,在左凌云的招呼声中才回过神来,略有些尴尬地坐下,对左凌云打过招呼后,道:“小姐派我过来给左大公子瞧瞧,不知道大公子现在时候方便?”

左凌云点了点头,“方便的,还请姑娘随我来。”

路上,二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一人觉得自己与对方不是很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另一人则不知道该怎么和未来姑爷说话才不会逾矩。

直到左凌云开口,才打破了这份沉默:“我兄长的腿疾,姑娘不必过多忧虑,只管尽全力便是。”

听见这熟悉的话春和扑哧一笑,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大人安慰人的语气到是和我家小姐一模一样。”

“是么。”左凌云轻笑,笑声里带着浓浓的愉悦。

“是啊,”春和眉眼弯弯,先前的不自在淡化了不少。

“好像自从认识了大人后,我家小姐就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 ,这还要多谢大人对我家小姐的照顾。”

“能认识郡主殿下,是我的荣幸。”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莫大的荣幸。

春和愣了一下,看着少年满脸温柔的神色,惊觉,不仅是小姐喜欢少年,少年,也深深地喜欢着小姐啊。

她们互相喜欢着彼此,所以少女才会在看到时间是面红心赤,而少年,也会在一提及少女时,就露出温柔的神色。

她之前还傻傻得以为是小姐的单相思,可现在看来,是双向奔赴的暗恋啊。

如此,那么等小姐及笄后,未来姑爷很快就要变成真姑爷了。

春和内心一阵激动。

二人经这么一聊,好似找到了共同话题,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一时之间,走廊上回荡着二人的谈笑声。

左凌云在书房旁的偏屋内,便远远地听见了二人的谈笑声。

听见二人在谈论的是花似锦,略微有点无奈。

阿云做事向来谨慎,怎么今日就这么粗枝大叶,公然当着别人的面谈论郡主殿下?就算那人是郡主殿下的贴身侍女,也应该注意不是?

他无奈扶额,有一句话还真是说对了,色令智昏,这句话对他的妹妹,也同样适用啊。

门被推开的支呀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寻声看去,便见到自己的小妹,和方才还谈笑风生,现在却显得有些拘谨的春和。

或许是他方才的脸色过于严肃了些,他想着,于是便缓和了脸色,柔声道:“左某见过姑娘。”

见春和慌张心里,他有些好笑,“姑娘不必多礼。说来,今日请姑娘为我诊治,还是我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春日连连招手。

二人又客套了一会儿,便进入了正题。春和打开携带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朴素的布袋。布袋看似朴素,却内藏乾坤。只见布袋一摊开,里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大小不一,统共八十一根。

春和先为左凌泽把了一会儿脉,又点了人小腿上几种基本的穴位后,问左凌泽是否有反应,得到否定的答案,又试了几个关键穴位,仍无反应,不免得有些泄气。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她听到少年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听郡主殿下说,姑娘对毒法颇有研究,不知道我大哥的腿时候是因为中毒所致?”

这话一出,左凌泽便皱起了眉,刚要喝止,却见春和在皱过眉头后一脸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的神色,又收了话头。

春和经左凌云这么一点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忙问:“不知大人这是否有硫磺或者硝石?”

左凌云点了点头,道:“有的,只是不多。”

“用不了多少,只需一些粉末即可。”

左凌云点头,便去取硝石,春和则是挽起袖子,用布围在脸上当做面巾,从布袋里拿出一颗较粗的银针,轻声道:“左大公子,可能会有些疼,您忍着点。”

说完他便找准穴位扎了下去,听到男人传来一阵闷哼,春和顾不上别的,忙把滴出来的血收集在早就准备好的水盆里,待收集好后,再进行包扎处理。

祖林回来后便见春和蹲在地上看着水盆里慢慢散开的血。

血是平常的深红色,与一般人的并无二致,许是因为常年不走动,显得有些粘稠。可把硝石粉末一放进去,就见血液慢慢发生了变化,由深红色变成了黑红色,其中还带着淡淡的紫,看着甚是骇人。

“果然。”自己的猜想被印证,春和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吗?”左凌泽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怕是检查出了什么,担忧地问。

春和将放在盆里,已经发黑的银针拿出来,看了一会儿,说道:“大公子的腿伤应是中毒导致。是一种来自西域的毒,名唤月岐,毒性很强…我能否问一下大公子的腿伤是怎么来的?”

“竟是中毒?”左凌泽微微皱起眉头,有点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但还是缓缓道来:“那时我从鹿泉城出来…”

他的目光悠远,陷入了回忆。

那时鹿泉告急,被匈奴层层包围,朝廷援军又迟迟未到,城中已经弹尽粮绝。眼看着将士和城中百姓一个接一个死去,父亲便派他带着三个精兵暗中出城,避开匈奴人的视线,请求就近的平山屯支援。

许是运气不好,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踪,却还是被匈奴人发现了,他们连忙调马逃避匈奴人的追捕,可再逃跑过程中,他中了匈奴人的暗箭,两只腿被划伤,一只腿中了箭,随行的三名士兵牺牲了两个。

等到摆脱匈奴人以后,他才草草处理了伤口,继续赶路。不仅是父亲,还有城中上千百姓和将士还在等着他去营救,他又怎能顾及到自己。

可就在快要赶到平山时,匈奴人又追了上来,把他团团围住,他被逼到山崖边,看着山崖下湍急的江水,他咬咬牙,跳了下去,在坠落之时,他隐隐约约看到几个中原服饰的黑衣人,混在匈奴中,朝他跳下去的位置张望。

至少跳下去,还有可以存活的机会 。当时负伤累累的他,根本打不过数十个匈奴骑兵。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父亲还有城中的百姓和将士们还再等着他去救。

凭着这股强大的意志力,在掉入江中后,他并尽全力游到了岸边,却终于因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醒来过后,他发现自己完全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多天没有进水让他的喉咙很是沙哑,他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却传来阵阵剧痛。一不小心,他打碎了放在床头的土碗。

屋子的主人听到声音进来,发现他醒了,十分欣喜,随即解释他为什么会在这间屋子里。

他游到江边后,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被住在岸边的渔夫捡到了,也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渔夫见他穿着军装,也许是受伤的士兵掉入江中,被江水冲上岸了,心生可怜,把昏迷的他背回了家,暂且在他家住着,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听见渔夫的解释,他刚醒来还有些混沌的脑袋霎时清醒,激动地起身就想下床,可一双腿却丝毫没有直觉,动弹不得。渔夫见他要下床,连忙阻止,说他伤还没好,不能乱走动。

他顾不上双腿的异样,忙问渔夫鹿泉城怎么样了?

得到是这样的回答。

“你问鹿泉啊?诶,鹿泉一站可真是死伤惨重,连我这个老头都听说了不少…护国大将军左弘渊战死,尸骨无存,左副将不知所踪…城中军民无一生还。”

他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发黑,什么都听不进去。

父亲战死了?城中的百姓和将士们无一人生还?

巨大的愧疚袭来,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都怪他!都怪他!如果他能及时赶到平山请求支援,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死?城中的将士可百姓们是不是也都能存活下来?

都是他没用!

“诶年轻人,你怎么哭了?”渔夫见他哭了,有些不知所措。“你别担心啊,后来小左将军率兵从平山出发,带领八千人的军队,把四万匈奴人打得连连后退,还斩杀了匈奴首领的首级,鹿泉之围已解了啊!”

“小左将军?”他下意识呢喃道。

“是圣上亲封的怀远将军左凌云啊!”

他呆滞一下,过了很久,大笑起来,似癫似狂,如失了神智一般。

是小妹啊!小妹为父亲和死去的万千军民报仇了!做得好啊!

随即便又哭了起来,像个失去父亲的孩子。

那天他哭了有多久他以记不清了,只记得趁着夜色黑了下来,渔夫睡着了,他缓慢地挪动身子下了床,腿依旧没有知觉,他便双手使劲,在地上匍匐前行。在离开前,他解下了一直佩戴在胸口的长命锁,放在了渔夫的家门口。虽然长命锁缺了个口,但还算精致,也值得上几个钱,算是报恩。

当然,他知道,一个长命锁远远抵不上渔夫对他的救命之恩,可他怕追杀他的人还会找上来,所以得尽快离开。

这个份恩情,待来日,他必会报答。

他回头望了一眼小土屋,撑着双臂离开。

好在渔夫住的地方离平山屯不远,他爬了一整夜,在天际刚刚破晓时终于到了哨兵驻扎的地方。

守夜的哨兵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便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趴在地上缓慢移动着,身后有着一道道血迹。这情景实在太过骇人,吓得他一激灵就撞在后面的鸣鼓上,鼓声沉重,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鼓声吸引了不少清晨练武的士兵,有人远远看去,只觉得在地上那道匍匐前行的人有些眼熟,很快便眼尖的认出来人是谁。

“是左副将!副将还活着!”

“快去告诉将军!”

一阵人声嘈杂。

他凭着本能地向前爬去,意识已有些模糊,可动作却依旧未停。似是过了许久,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很是急促,像是狂奔而来。他抬起头,用有些模糊的双眼向前看去,看不真切,隐隐约约看到有一道身影向他而来。

虽然看不清楚,但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很快,他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大哥。”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带着些失而复的喜悦。

感受到身边人的颤抖,他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

“阿云,大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作者回来了!开心,今天多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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