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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豫让吞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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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被血雾笼罩,滚烫的痛感滚过喉头、面颊、指尖,身上皮肤寸寸皲裂被直接剥落,关节处皮肉被削去,骨头裸露,胸膛也不知被什么剖开,里头空洞洞的。即墨痛到了极点,嗓子嘶哑着却喊不出声音。

最后,血雾中只留下隐约可见白骨、面目扭曲的一摊血肉,渐渐被黑色细小的鳞片缓慢覆盖。

“啊……”血雾中传来即墨轻轻一声模糊的叹息,又仿佛一声极致的□□。

血雾缓缓凝聚在他面前博山炉上,沁进其中,峰刃上红锈便渐渐湿润起来,如血般流进炉中,炉中忽地就燃起了一小簇水蓝色的火焰,烟气成细缕袅袅升起,裹挟住王央。血雾消失的瞬间,即墨身上的伤也如潮水般褪出,恢复如初。

他面色苍白,身上鳞片缓慢褪去消失在剖开的心口处,里头血丝交错,勾勒出一小小的心尖形状,缓缓在胸腔里颤抖,而后皮肉闭合,无一丝破裂痕迹。即墨深深吐息,睁开双眸起身,从沉香木箱中取出两根细长的针,一玉一银,尾端镂空花纹。

他立于长几前,手捻着长针,飞速从博山炉的火焰中穿过,镂空的花纹瞬间沁上了红线。

玉阴,修魂,银阳,凝器,即墨定神下了针,刺入的瞬间,玉珏与灵体同时沁出血来。

炉中的火焰渐渐越来越黯淡,烟气也越来越稀薄。火苗熄灭的瞬间,即墨双手收结了一禁印,缓缓吐息。与此同时,玉珏缓缓融进了灵体,而原本虚薄的灵体,渐渐凝实。

一丝红影裹挟着一缕未散的烟气落在了即墨掌心,落下的瞬间,烟气化做极细的一根红线,氤氲着浅薄的雾气。

“一寸胭脂骨,三尺未忧魂,丹青双银玉,阑夜纫归人。”图腾蒸腾着这一句,驱散了所有的气息。

即墨将双针丹青上的秽气驱散,收入木箱,又将红线轻轻缠上了一个木制的小线轮,其上已经有薄薄一小层红线,而后从木箱中拈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钱,覆在手上,长舒了一口气。

那纸钱仿若会呼吸一般,将血污阴秽尽数吸去,只见那近乎透明的纸钱像是一杯滴入红墨的清水,血一般的颜色一点一点地洇染开去。片刻后,即墨将那已经殷红近乌的纸钱端正地放置在博山炉上方,瞬间,纸钱就沁入炉中,蜷成一颗香粒,即墨小心地将它收回了木箱里。

“少祭大人,抱歉。”王央苏醒了过来,有些羞惭的开口。“我没想到,您还会救我……”

“我报警,是你我之间的交易,偿还你给我的那一缕功德。而替你承下魂伤,是因我贪图母亲的消息,与你无关,说到底,是我的选择,顺带了结了你我之间的因果。”即墨平静的注视着他,轻轻嗅了嗅。“虽不知哪位高人引你至我这里,但你身上有吾族旧人的气息……近乎百余年了。”

王央沉默,他伸出手,一汪如月的云絮流动在他的掌心,即墨小心将它收进了身体。

“碎玉待补,你就在这儿,等待你下个有缘人吧。”

即墨沉吟片刻说道,一抬手,灵体重新化为玉珏,即墨拎起小木箱,捧着玉珏走出了密室,将它与木箱安置在博古架上,而后缓步上了楼,深吸了一口气,到了戒室门前,轻声叩门后进入,楼氏老人正盘坐在塌上,等待着自己。

“跪好。”楼氏老人将烟斗轻轻放在榻几上。

即墨走过去,跪在了房中巨大的图腾中央,图腾受到压力,其下机械缓慢转动,缓缓升起两个高低不同的架子来。即墨脱下身上身的衣物,挂在架子一边翘起来的鸟饰上,而后伏在较低的架子上,双手搭在较高的架子上攥紧。

“墨儿,规矩。”楼氏老人从另一头鸟饰中抽出细长的鞭子。

“行阴私之事,不涉世事行迹,违者,笞十行。银货两讫之中,掺杂私人恩仇情义者,笞十行。”即墨闭目,轻声回应。

“如此,便记得这次的错。”楼氏老人叹息。

鞭子镌刻戒律,笞在皮肉上,恍若鞭在魂魄中。一鞭下去,鞭尾就将即墨束起的头发打散,串珠落地,脊背上长长的伤口隐没在长发里……

“我知道你是为映叶的消息,但规矩就是规矩。”二十下完毕,老人收起鞭子,叹息着抚摸着即墨的额头。“别忘了这次的教训,去吧,门外有人在等你。”

“谢师父。”即墨勉强起身,行礼告退,而后拿了衣服捡起串珠,踉跄地走了出去。

刚推开了门,即墨就被人扶住了,窗外已月上中梢。

“大哥。”即墨唤他。“你今天不该来。”

“出什么事了。”陆微见他头发散乱,脊背有伤,皱起了眉头。“这次又是为什么被罚了?”

“回我房间再说。”

陆微揽过他时,接过他的衣服和束发的串珠,忽然发现串珠上似乎覆着一个什么东西,他目光闪了闪,刚想伸手,却被即墨拉住,用衣服将它卷了起来。

两人回到了即墨房间,陆微扶着他坐在软凳上,便去拿药箱。

即墨忍着疼,将卷在衣服里发珠抖出,把其上的窃视器拿了来下。

“阎大法医。”即墨的皮肉勾起一丝笑意来,两颗小虎牙可可爱爱,眸子却尽是威胁之意。“Game over~”

“那还真是sorry。”阎曈将即墨的门忽然打开,他没有带眼镜,凌厉的眸子将平日遮掩的奸诈袒露无疑,他笑着看着护住受伤即墨的陆微。“Game on.”

『这个阴魂不散的老消音!』

『我今天就该一针扎他个半身不遂!』

『他又是要来找哪门子茬啊!!!』

即墨头顶哗啦啦哔过去一串愤怒的闪着红光的话,阎曈瞬间被愉悦了。

“你怎么进来的。”陆微挡在即墨身前,一脸戒备。

“上药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医生比较好。”阎曈冲着即墨摆了摆手。

“怎么,阎大法医难道还怕我这个鱼饵跑了不成。”即墨扯了扯陆微的衣摆。

“也许。”阎曈点头。“毕竟还是可能有很大利用价值的。”

即墨闻言嗤笑了一声,冷下脸来与其对峙。

可片刻后,阎曈便打破了僵局,抬手去拿陆微手中医药箱。

“不用劳烦了。”陆微没放手,微笑道。

“哦,是吗,不见得吧。”阎曈冷了眸色。

即墨刚想说什么,一动却又扯到了伤口,他瞬间感觉那伤口疼的烧得慌,血极为缓慢地从伤口渗了出来,即墨不由得缩了缩身体。

陆微听到他忍痛时的抽气声,连忙转身去看即墨,阎曈趁机,拿过了医药箱。

“我劝你老实点儿伏在椅背上不要乱动。”阎曈扫了眼即墨的脚腕,那链珠似乎又恢复了通透的颜色,他敛下眸子将医药箱放在一旁的长案上,在即墨身后坐了下来,将桌上的提灯拉近。“不然,你的利用价值可就打折了。”

『打折打折,等小爷好了腿给你打骨折!』

“您抬举了。”即墨轻哼了一声,缓慢俯在了椅背上,偷偷扯住了陆微的袖口,头顶飞速哔过去一行字。

“你动手轻点儿。”陆微怀疑地盯着阎曈,语带威胁。

“我虽然不自诩正人君子,到也不至于让你们如此防备吧。”阎曈看着陆微头顶始终彰显存在感的表示敌视的红色团雾,无奈道。“毕竟我还是官身。”

陆微不理会他,抬手小心地为即墨将长发绾了起来,让头发不要碰到伤口。

“不敢。”即墨淡淡道。“毕竟,不是谁都能将针对间谍的东西随便扔出来的。”

“怎么发现的?”阎曈漫不经心地问,双眸却在脊背整个暴露在眼前后沉了下来。

所有伤口都微微有焦灼的的痕迹,脓水和着血丝慢慢往外渗。阎曈皱了眉,鞭子怎么会抽出这种痕迹。他一边想着,一边从口袋中拿出了医用一次性手套戴好,用生理盐水利落地冲洗即墨的伤口。

“是你手法太拙劣……嘶……”即墨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他伤口被刺激痛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甚至攥紧的手将陆微的衣袖攥出细碎地褶皱。

忽然,寂静夜色里突兀地出现了一声细微的枪声,是经过□□处理过的声音。即墨警觉地侧过头,朝着窗外望过去。

阎曈似乎并未察觉什么似的,用镊子夹着棉球沾掉脓液,左手持手术刀快速地刮去灼焦的皮肉。将所有伤口处理平整后,用棉球蘸取碘伏给创面消毒。

“用那个瓷罐。”

在阎曈寻找生肌药膏之类时,陆微忽然开口说。

阎曈点了点头,立刻动了手,用手术刀的刀背轻轻将药膏抹平在伤处。忽然即墨耳朵动了动,手反过去想去止住阎曈继续上药的手。

“别动!”阎曈在即墨动时,猛地收了刀,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声喝道,随即扯过人就将他抱起,另只手拉着陆微就往一边退去,闪开的瞬间,几枚子弹就击中了他们刚刚在的地方。

“干的真他娘的漂亮。”即墨咬着牙,忍住伤口疼痛,侧身一转手,一针直接戳灭了桌上的灯,而后疼地缩了缩身子。

灯刚熄灭,又有一枪追来,即墨连忙身手推开陆微,子弹瞬间镶嵌在墙上。

『疼疼疼疼!!!!!』

即墨又扯到了伤口,头顶又飞过去嗷嗷叫的一行字。

“别乱动!”阎曈看着他头顶,黑了脸,将即墨放了下来,点了点耳上的耳机。“江谨,怎么回事?!”

“看来,我这个鱼饵还真引来一条大鱼。”即墨缓过疼劲,嘲讽地看了一眼阎曈。

陆微扫了眼阎曈,有些不放心地扯了扯即墨。

“没事,放心。”即墨阖了下眼。

陆微看了阎曈一眼,皱眉附在即墨耳边。“可是……快到子时了。”

即墨闻言一楞,片刻后就咬着牙生闷气。

『妈了个巴子哔哔……』

『敢在小爷我头上动土哔哔……』

『若不是时辰不对……小爷诅咒他们祖宗八代到入土哔哔……』

阎曈看着疯狂飚过去的“弹幕”,额头上的青筋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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