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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浩劫之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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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的窗户慢慢转过来一轮月亮,一袭幽蓝色的光如箭矢般冲将过来,直剖即墨即墨的后心,瞬间穿透,将人钉在石像上。

“喝……”

即墨嗓子喑哑的呼吸了一声,胸口巨大的伤口透着光,缓慢地往外冒着暗红近于磨的血液,血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淌,流进了水潆之中,水潆流动,推动着图腾缓缓转动。

“喂!小鬼?!”阎曈看着额头抵在石像上即墨,他脊背上的绷带直接被那缕光线撕裂,阎曈惊愕地想要伸出手去碰那缕光,却被即墨死死扯住了手。

“别碰!想死吗?!”即墨咬着牙按住了他的手,但他一动伤口被撕裂的更大了,血流得更快了。

“这句话还给你,再乱动你的全尸可就不怎么好看了。”阎曈皱着眉头说,手中却连忙扶住了他。

“不害怕的话,用你的眼睛自己看啊。”即墨笑了一声,一只手扣住阎曈的肩膀,稳住自己的身体。

阎曈小心扶住他,狠了狠心,咬破舌尖,他的一双眼睛立刻渡上了一层幽光,他顺着窗看出去,瞬间抱着即墨的手猛地一紧。

那窗外的哪里是月亮,是一只又一只厉鬼比肩接踵挤在窗前,那月光,就是他们重重叠叠的瞳孔迸发出的幽光,它们浩荡又有序地排列着,组成极为阴诡的一轮完满月亮。

“嘻嘻嘻,他发现啦。”

“杀不死那个小鬼,就杀了他吧。”

“杀了他杀了他……”

那光忽地就散出了几股来,即墨伸出手扣住阎曈一甩就将人抡到了石像之后。这动作让他的手臂也瞬间被钉在了石像上。

“你做什么?!”阎曈挣扎着要出来,却被即墨尖锐的嘶喊制止。

“躲好!”即墨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死死牵制着。

“你明明知道这种情况!为什么最开始不躲在石像后面!”阎曈眼睛都红了。

“因为它们是被你引过来的!”即墨被吼的动了火。“这里就你一个活人!!”

“……那你,又是什么……”阎曈忽然就想起睡前,那一个小时毫无生活反应的即墨,心中又不由自主地起了猜疑。

“你不知道吗。”即墨嗤笑一声。“你在这里,就是进了贼窝啊……”

即墨舒展开手指,血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慢慢落在了阎曈的脸上。

“……你不会。”阎曈盯着即墨的双眸,轻声说,那落在脸上的血液凉的似乎都能结冰,摸在他眼睛上,凉气仿佛透进了神经之中。

“怎么,现在不怀疑我?”即墨收回了手指,像是耗尽了力气,剧烈的喘息。“把,把血抹在颈脉,手腕处……盖住你的味道……”

阎曈看着他,即墨的眼睛极深,反射不出一点光亮,与那窗外的鬼魅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样。他缓缓抬起手,细细抹开那些粘稠的血液。

“你就是个小鬼。”阎曈说着,伸手就捂住了即墨那双近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别看我。”

“你怕了?”

即墨声音越来越虚弱,身影逐渐和阎曈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重合,那人也是这般,头抵在一面墙上微侧着头问他,双眸如墨一般漆黑的颜色,还顶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嗯,怕了。”阎曈轻声说,近乎嗫嚅着。

窗外的那轮月没过多久就如同一片蜃楼幻境一般,溃散而去,如同散入沉夜的萤火。当窗外归如墨夜色,即墨重重砸在地面上。

阎曈一把抱住人,用手捂住他的伤口。

“我想……”即墨眼神恍惚,整个人脆弱不堪,嘴唇颤抖。

“我同意就是了!”阎曈咬着牙,死死按住那些伤口,妄图止住那些冰凉的还在溢出来的血。

“原来……你吃苦肉计……”即墨脸色白的都近乎透明了,可他仍勉强勾起一丝笑意。

“嗯。”阎曈点头,他看着即墨的头顶,从开始到现在,那弹幕一直在嘶喊着疼痛与难过,可现在字迹都开始模糊了。

『……我要挺不下去了……』

『……今天我被抛弃了吗……』

『我疼,我好疼啊……』

『我想要……』

『怎么还没有来……』

……

他到底在等什么,又在难过什么。阎曈神情复杂的看着怀中的小孩。

“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保守秘密吧。”即墨已失去焦距的眼睛,凝了一抹暗色,刚刚拉近的一点儿距离,瞬间像隔了一层钢化玻璃,触手可及,却像极了一块顽石雕刻的死物,毫无人气。“已发生的,包括将发生的……一切。”

“……你还真的是狠。”阎曈恍然,看着他目光里冷漠的谋求算计,感觉如鲠在喉,不由得怒极反笑,可看着那些模糊的弹幕在疯狂叫嚷,又忍不住恻隐。即墨居然能够将一切死死压抑住,硬生生将自己当做筹码,来换取他的承诺。“你就不怕我答应而又反悔吗。”

“我相信阎大法医是个守诺的人。”即墨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靠在阎曈身上,安心地闭上眼睛。“不然,你不会得好死的……”

忽然神祠门开了,一个穿着一袭红衣的女子走了进来,手捧着一个白瓷碗,里头装着血红的液体。

“你是谁。”阎曈戒备地盯着女子。

女子却视其若无物,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就将即墨拉了过去,扬手将碗中液体尽数倒入了他口中。

阎曈从衣兜里重新掏出一柄手术刀,直刺过去,女子毫无波澜,将刺入的瞬间,即墨握住了他的手,呛咳起来。

“别,她是……我长姐……。”即墨断断续续地说完,又失去了意识。

阎曈冷眼旁观着女子,抿了抿唇,收了手术刀,反手握住了即墨的手。可,他发现手心里的手在渐渐缩小,一抬眼,即墨已经是成一个婴儿。

“放手。”女子宛如风铃的的声音,尖锐的如同一块寒冰。

“你要干什么。”阎曈仍不愿信任眼前人。

女子扫了他一眼,像看一个碍事儿的物件儿,只见她扬起另一只手腕一拍,阎曈的手瞬间被就被弹开。水潆中,渐渐溢出血水来,一乌鸦石刻渐渐变化成一个被开膛破肚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盘膝坐在水潆之中,朝着女子伸出了手。女子抱着已经变成婴儿的即墨,靠近女人,女人将即墨抱进怀中,腹部暴露出的胎盘与脐带缓缓纠缠上即墨的身体,水潆中血水将两人裹入其中。

阎曈看着那女人的侧脸有些熟悉,刚想仔细观察,就被女子轻轻一动挡住了视线,她这时才终于正眼去看阎曈,居高临下,宛如视一蝼蚁。

“闭上你的眼睛,离墨墨远些。”女子伸出手,尖锐的指尖直指阎曈的双眸,在即将触及时停止。“你眼睛真正的归属,早晚会让墨墨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意思……”阎曈一怔。“你是说,他没死?!!”

“药人,怎么会死呢。”女子声音清冷冷的,其中的轻蔑与狠绝一目了然。她指尖轻轻一勾,立刻就划了阎曈眼角一道深深的伤口。“不仅你一人在用它,别在用它看墨墨,不然,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女子说着,就将阎曈推进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镜子中。

阎曈看着女子身后的女人仰起了脸,灰败的脸色,让阎曈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蛉蜻……我好累……”即墨从女人肚子里爬了出来,身形长大,被女子扶住。

……

阎曈猛地坐了起来,剧烈地喘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仍旧在即墨的床上,清晨还有些稀薄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那女人不是……”

阎曈有些呆楞地凝视着床前香案,香雾缭绕,沁人心脾。

“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阎曈一侧头,就撞上了即墨仿若被闯入领地的野兽般尖锐地眼睛。

『这个傻哔哔哔!!这双眼睛安他身上白瞎了!!干啥啥不行,拖后腿第一名!!』

『……为啥他留下睡了啊!!还搂着我!!他耍的哪门子的流氓啊!!』

『他最好管好他的眼睛和嘴巴……』

“呵。”阎曈一看到熟悉的万马奔腾似的弹幕,冷笑一声,仰起脖颈,上面青紫与淤血的指印清晰可见。“我倒是想走,可是我还想留我自己一条小命。”

“弹幕”一下子就停了,即墨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即墨回过神,嗤笑一声,而后翻身下了床。“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为啥掐住他了啊!!』

『他是兔子吗?!不会还手不会跑啊?!』

『丢死人了啊!!』

『都怪他!!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昨天的时候过来烦我!!我脑子抽了啊留下他!!!』

“过河拆桥啊……”阎曈看着即墨发红的耳朵,和头顶的“弹幕”,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发顶。“早餐记得丰盛点,还有,给我准备件衣服。”

“哈?”即墨不耐烦。

“因为……”阎曈倾身凑过去附在他耳边,眼神盯着即墨的耳朵,带着一丝挑逗,轻声说。“……它昨晚被你亲手撕坏了……”

『靠!!』

大大的字从即墨头顶张扬地爬了过去,即墨有点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阎曈轻笑着,下了床,观察了一下,就找到了盥洗室自行洗漱去了。

“对了,最好还能和我说说,镜子的问题。”

即墨身形一僵,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后,才终于将手拿开,面色已然恢复了冷漠。他看向香案上的博山炉,走了过去,指尖轻轻抵着博山炉的尖刃,目光流露出一丝担忧和杀气。

盥洗室中,阎曈透过门上雾面玻璃,看向外面那个模糊削瘦的身影,在心中仔细拼接梳理着从第一次见面昨晚到现在的一切。

原本即墨的身份,背后重叠的伤痕,古怪的店铺和做事手法,楼氏老人……昨天有关于自己曾经的一切,居然都在镜中重现了一遍。昨天是十五,是满月,是触发镜子的时间。编钟声,脚腕上的铃铛声,还有那个祠堂中的女子与被开膛破肚的女人……

不对,那个女人……怎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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