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骗了。”郑元书嘴唇发白。

天色愈发黑暗，近在咫尺的佛塔都模糊不清，几个人拿出手电，但只能照亮自己身周一圈的模样，几个人围成一圈，一个挨着一个慢慢朝着佛塔围着的中心地带移动。

忽然铁链的声音从隐隐约约成了逐渐逼近，原本还幽怨的琴声像是被挑衅了一般也越发狰狞，一行人开始眼前发黑，五脏震动开始传来剧烈的痛感，铁链声忽然急促起来，开始有频率地震动，将五座佛塔发出的死亡之音彻底搅乱，疼痛不在加剧，一行人一下子就瘫坐在原地大口地喘息，混乱的声音引起了尖锐的耳鸣，一阵轰鸣声后，所有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把药品拿出来。”初一最先缓过劲来，朝着手底下的人抬了抬手，其他人立刻拿出应急的各类药品，阎曈勉强起身过去，选出能紧急镇静舒缓类的药品，让所有人都服用了一些。缓解了体内痛苦之后，他们脸上才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铁链的摩擦声又渐渐远去了，初一跟阎曈缓过来，就立刻朝着铁链的声音追过去，徐若察觉了他们的动作，没有轻举妄动，她自知自己敏感度差，不宜添乱，便只是紧紧地盯着他们。初一跟阎曈寻过去，但发现铁链的声音越来越弱，没多久就没了动静，像是力竭，初一听着佛塔的弦声又开始强势起来，立刻当即拿出了一个响哨，不断吹奏，再次打乱了琴声，再度忍过一段音波的袭击之后，四周再次寂静下来，其他人也追了上来，他们已经赶到了佛塔之下。

“是小鬼头身上的铁链声。”阎曈摘下眼镜，抚摸着精致的高大佛塔，仔细去辨认可能出现的、代表即墨的寡淡的烟灰色，可是触目所及仍旧只是空荡荡如鬼魅一般伫立的五座佛塔，没有任何一点人形的影子，连假人都没有。

郑元书抬起手电，跟江识仔细观察着身边的佛塔，它有着明显的藏族风格，雪白的颜色，有一面有神龛，尖顶垂下来一根银灰色的弦与神龛的银色宝像相连，绷得紧紧的，黑色得夜空仿佛有什么在不断掠过，将琴弦扫动，但不是风。

“是宅法。”郑元书眯着眼看了其他四座佛塔得方位，面露难色。“但我只是在在修编一个古籍浅浅看过一些，只能知道这风水位置不对，其他……”

“五座佛塔应该代表的是五行。”初一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然后朝着身后。“初五。”

从初家队伍里，钻出来一个一米五的小姑娘，束着拳击辫嚼着泡泡糖，举着小拳头。“知道了，大哥。”

初五接过罗盘，将帽子上架着的自制的夜视的防风镜拉下来，并卡上了一个小型单眼望远镜，而后在自己侧腰抽出来一个小本子，开始将所观察的一切速画下来。

但没多久，她就变了脸色。初一注意到她的表情，立刻询问。“怎么了。”

“哥，全是鬼火。”初五跟初一说，将手上刚刚画好的图跟眼镜递给初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燃烧着疯狂的好奇。“地上从乾向異、从子向午、从艮向坤、从卯向酉、从辰向戌移。已上移转及上官，悉名入阴，而且，这地上有极暗的图腾轨迹，有鬼火顺着五座佛塔的位置往正中燃烧，五塔处于五黄位，鬼火属土助五黄显凶。哥，不管中间或者地下有什么，有去无回。”

郑元书过来指着图上说，“你画了星位，可是距离真正的天黑还有24分钟，那这些星位……”

“所以，现在还不到真正致命的时候，一旦天黑了，真正危险就来了。而且，你们拿夜视镜看看，咱们头顶上，全都是‘人’。”初五指了指天空。“但是星位，可是凝聚着极为浓厚黑障。”

其他人慢慢带上夜视镜，这才发现，黑压压的天空，全都是飘飞人影。但是仔细辨认后才发现，有几处，有人形举着一盏黑色的长明灯，透露出了隐隐约约的磷火的萤绿色。

初一回身看了一眼，立刻有人戴上护手拿出刀具搭上另一个人的后背一跃，直接踩上了他的肩膀，抬起手扯住一个黑影用刀直接就给刮了一个下来，摔在了地上。其他人用手电一照，发现居然是一个等人高的栩栩如生的皮影，长着一副尹水水的模样，所有细小的关节都被几乎肉眼不可见的蛛丝牵动着，这皮影在地上还在挣扎着，还在用着尹水水的声音哭泣求饶，所有人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退了一步，那些蛛丝缓缓游动着从极高的空中垂下来，还没等其他人看仔细，就被扯走消失在积压下来的天空中。

阎曈没有抬头，只是快速从初一手里拿过夜视镜，然后叫来江识。“你直觉一向准确，刚刚听到铁链声音，是从什么方向传过来的？”

江识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睁大了眼睛，他指着佛塔的佛龛。“是这里，当时扰乱那个佛塔的琴声，那个铁链声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那种感觉，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剧烈的抖动链子，然后铁链最后声音才会由远及近的感觉。”

“有佛塔处，必有神殿。”郑元书拿出资料。“可是，神殿在哪。”

初五走过来。“墨少爷之前都有说过什么，关于这个古址，或者来这里之前，可曾提过与这里相关的任何事。”小姑娘冰冷冷的眼神，盯的江识跟阎曈几个无端发毛。

“接到要来这里通知的时候，墨墨店里出现了一个神志不清的器灵，那还是个孩子，就是从这个藏地出去的。墨墨从中知晓，这个古庙都是灵骨所铸，全都是方士之术的痕迹。”褚庭深吸一口气，拉过初五尽数说了出来。

初五嘴里吹起的泡泡猛然破裂。“那些人居然妄图打通阴阳？！我对这里神庙供奉的是谁，更好奇了。”

“小妹！慎言。”初一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个疯丫头。“神殿入口在哪。”

初五快速将糊在嘴巴上的泡泡糖卷进嘴里，抬手一指。与其同时，江识动了动耳朵，伸手又朝着佛塔上的神龛摸过去，发现了零星的几抹颜料粉末。

“入口，在这神龛？”郑元书发觉他的动作，立刻问江识。

初一也看着初五，初五点了点头，初家人闻言，立刻从背包里抽出一把折叠斧子，打算从神龛处劈开，但还未等几人动手，佛塔方向突然传出像女子或是婴孩的哭声，千千百百的童声重叠，像海浪一般朝着他们奔涌过来，如泣如诉，恍若幽灵哀叹，但又在凄婉中藏着尖锐的恶意，让人耳朵不住地鸣响。

“烦死了……跟狗皮膏药似的一群人，妈的，活着这件事是跟他们有仇吗。”

阎曈看见模模糊糊的字传了出来，却皱了皱眉，这语气，应该是受伤了。“小鬼头，就在下面。”

“你们让开，要想进去，得先破五黄位，他们用鬼火助五黄，大凶，光用金破怕是不行。”初五叼着一根笔，直接趴在了地上，铺开一张纸底下又铺着几张复写纸，开始画了起来，但是被孩子哭声扰的心绪不宁。“哥，你们就不能唱个儿歌哄一下这群怨鬼吗，马上天黑就没时间了。”

“你事怎么这么多，快弄。”初一压住火气，然后拿出自己的响哨，轻轻吹起了个儿歌，没多久，啼哭声就都安静了下来。

“哥，好了。”初五火速将几张纸给了初一等几个哥哥。“哥哥们，你们分别到各个佛塔处，在我标记的这个位置，对准罗盘的位置，钉下去一根长钉。”

“艮位？”郑元书扫了一眼。“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相逮，雷风不相悖，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

“没错。让这鬼七八糟的地方重新现世，才有机会捅咕它，不然，只有咱们被摆弄的份。”初五叉着腰，一边又吹了一个大大的泡泡一边嘟囔。“我还没见过小少爷呢，老大都说少爷定会跟我合得来，好不容易抓到个跟我对脾气的，老大还说以后就让我跟着小少爷，可不能没见面就把人弄没了……”

徐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心里仍旧始终绷着一根弦，褚庭跟阎曈更是看着佛塔，不断寻找可能打开佛塔的机关，江识趴在地上仔细听着动静，郑元书则是席地而坐，快速翻阅之前的考古资料，看看之前未注意的细枝末节处有没有关于神庙更多的线索。即墨现在仍旧生死不知，他们所有人都安不下心来。

“别唧唧歪歪的了。”初一捂住初五的嘴巴，初家其他人分开五队，各拿着一张画纸，朝着各个佛塔冲去。

郑元书一边翻资料一边掐算着时间，距离天彻底黑下来，就差7分钟了，他朝着其他佛塔处看过去，没多久，各处传来不同频率的哨音，初一闻声，立刻用响哨回应，而后就传来了砸钉子的声音。

随着几个钉子一点点砸进地里，浓重的黑色天幕像是被撕开了般，传来裂帛似的声响。距离天黑还差一两分钟的时候，天被彻底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