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台周围的星轨的速度慢了下来，变成了凝脂的光点镇守在神台四周，神座上的灯笼光芒大盛，巨大的图腾上蛰萤和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血乎乎的图腾变成了斑裂儿混乱不清的碎块，即墨看着自己面前脊背挺直的楼氏老人，手有些抖地捂住了凝视着自己的空空的眼眶。

“他，不该留在这种污糟的地方。”阎曈抬起手拿过那个楼氏老人拿了一辈子的长烟枪。

“回家吧，我带你回去。”即墨指尖冒出了一点伽耶若火，让他轻轻点在了楼氏老人的眉间，瞬间楼氏老人的尸身化作了一团灰烬，随即被即墨凝结成一磕灰色的珠子，。

阎曈摩挲着烟袋里明廷香，那只被替换的眼睛，产生了剧烈的疼痛。似乎它再像树一样往下扎根，但瞬间消失无踪。

即墨看着他皱了皱眉，将珠子揣进怀里，就快速拉着阎曈往下走，顺便直接打了江识、初一他们几个人的后脑勺，让他们赶紧跟上。即墨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把纸钱，追着那些光点，洒在大殿的所有血块上。无数污糟的颜色漂浮起来，灰飞烟灭。

在大殿正中，尹水水的身形从血泊里缓缓显现出半透明残缺不全的魂魄，即墨跟江识几个人身形一顿，即墨不看去看她那双总是灵动欢喜眼睛。

“幸好……”

她却极为迟缓地飘过来摸了摸即墨的头，亲吻了快步走上前的江识的嘴唇，最后慢慢往神座处飘去，神台之下缓缓悬空，一行人听见了暗流涌动的水流声，尹水水就那么往水源深处去，不见了，溅起了无数水花。

江识伸开手，有些僵硬地抬起头，那些水花散在空气中，像是雨一样淋在他身上，化为乌有。郑元书最后蒙住了江识的眼睛，江谨紧紧拉着弟弟的手，阎曈捏了捏即墨的后颈，初家人各自目送了永远留下了那些人。

“一路好走……”

即墨又撒了一把纸钱，踏出了离开的步伐，一行人跟着婴虫的那些光点跌跌撞撞的往出走，一切像月华般的水流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有一个个头骨铺成的台阶和廊道。即墨最后站在大殿门口回头看，蛰萤跟那个男人分别站在神座两侧，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子端庄地坐在那里，灯笼在她的脚下，蛰萤和那个男人的脸都漆黑一片，最后随着灯笼的熄灭，他们的皮肉消散，三具骷髅湮灭进漆黑当中。

一行人搀扶着向外走，拖沓的脚步、衣服蹭着墙壁的声响，让走在最前面的阎曈忽然停下了脚步，拉住了即墨，让其他人走在前面，他们留在了最后。

“可能有一个人，我需要去见。”阎曈看着一处黑暗的拐角。

即墨看过去，然后重新看向阎曈，头顶缓缓冒出一句。“你他大爷的在说什么鬼话？”

初五噌地从即墨背后冒出来，而后看着阎曈当传话机。“少爷在骂你。”

“我有一点……记忆，听到过那些人总提起一个女人，你还记得那个三不管地区那些女人吗，那些实验皿都是有编号，但是这个女人，她被称作A01——巢。”阎曈按住即墨的肩膀，低声说。

即墨黑漆漆的眼睛慢慢变成了翠绿色，然后他歪了歪脑袋。“初五，去跟你哥说，让他把人都带出去，留下两个人跟着我。”

“就这两句话，还用我跑过去？”初五切了一声，而后从脖颈里拎出一个哨子，长长短短吹了几下，初一立刻点了极为相像的两个人。

“听少爷吩咐。”身为龙凤胎的初六初七点了点头。

前面的江识听见动静后立刻就要转身过来，被江谨一脸复杂地按住，郑元书也停了下来，但是初一走到他们身边，低声警告。“别给她们添麻烦。”

“等等。”郑元书喊住了快步走过去的初六初七，从贴身处拿出一个小小的墨水屏掌上书，递了过去。“这是我暗自搜集的关于丝绸之路的全部资料，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也许……你们能用上。”

初六初七接过来，就立刻跑到了即墨身边。

郑元书跟江识看着即墨，脸上全都是担忧。

“把东西活着还给我，里面的资料可是独一份！”郑元书扬手对即墨交待。

“活着回来！”江谨一脸不明地看着阎曈，嘴唇动了动，他知道，阎曈看得见。

即墨冲他们笑了笑，阎曈也跟着点了点头。

而后，阎曈拿出手帕，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伸出手，搭在了一侧墙壁上，快速地向一侧摸索过去，即墨和其他人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走吧。”初一看着他们消失，拍了拍郑元书他们的肩。

即墨他们跟着阎曈转过一个拐角，一个雕刻日月的琉璃屏风后，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楼梯，周围开始逐渐出现下垂的零星蛛丝，跟过来的初六初七立刻拿出了易燃火把，打开缠帽，火把立刻燃烧了起来，他们在前面开路，周围不知是什么石料，居然吸光，两个剧烈燃烧的火把也只能照亮一米左右而已。一行人跟着阎曈顺着阶梯一直向下，越向下蛛丝也越来越多，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蜘蛛的痕迹，整个楼梯的巨大垂直空间里，安静的可怕。

又往下了好几层，他们几乎都迈不开脚步，蛛丝慢慢下垂、盘踞的越来越多，周围也越来越潮湿，越深越像是一个盘丝洞。即墨肩膀上的初五像个炸毛小狗，紧紧扒在即墨身上，小鼻子不断地微微嗅动。“有种腐烂的味道。”初五小小声叨叨。

阎曈熟练地绕过一个拦路的柱子后，睁开了眼睛。“到了。”

初六初七立刻将周围乱七八糟的蛛丝清理干净，但刚刚清理出一部分，就见初六初七快速撤了回来。

“怎么了。”初五感觉不对，有些焦急地问道，回声在这个这照不亮的空旷空间回荡着，像是鬼魅学人语。

初六初七拿着火把戒备地看着眼前。“前面，有奇怪的青苔植被，不对劲。”

“给我个火把。”

即墨接过初七手里的一个火把，往前探索，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一个血红色的株杆，即墨举起手中火把顺着杆径往上照，一个像是眼睛的绿球红瞳的孢荫映入眼帘，阎曈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这里好像都是这种东西。”阎曈带上一次性手套，朝那个植物闭眼摸过去。“以前一直以为它是实验室的柱子……”

初五拿着郑元书的掌上书，快速根据里面的目录与分类，找到关于植物的部分，翻了一遍后，找到了一个图片。

“少爷，这些庞大的东西，跟这个珠藓科的苔藓很像，可是正常它们应该只有我手指盖盖大小的。”初五拿着掌上机给他们看。

阎曈蹲下来，用手术刀划开其中一个，茎秆里流出来的，是像气一般的灵物，断裂口还有蛛丝一般的东西相互牵引着。“因为它们变异了。”

即墨低头看了看，然后朝着深处看着。“那个A01，估计在里面。”

“这么黑，瞎子摸象似的，可真难受。”初五撇了撇嘴。

即墨也没有动，摊了摊手。“确实，很烦。”说着，即墨指尖冒出了一点伽耶若火。

“……多大仇啊。”阎曈握住他的手腕。“应该有机关。”

两个人还在争论的时候，初五悄悄从即墨身上下来，她记得这里来这里的路，这个地方好像就在神台正下方，机关应该就在……

“是这个吗。”初五在他们不远处，指着一块突起的地砖，打断了两个人的争论。

“你等下，我看看……”

阎曈还没说完，初五就一脚就踩了下去，瞬间，所有的植被像是被注入了什么物质，荧荧绿光一下子将整个空间照的通亮。

“哇哦~”初五惊叹一声，看着阎曈吓人的眼神，立刻跑回即墨身边窜上了即墨的肩膀。

即墨扯了扯阎曈“走吧，去看看那个女人。”

他们找到一条小路，延伸在这些巨大的珠藓深处，刚踏上路几步，无数巨大的“眼珠”转来凝视着他们，让人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即墨被弄得有些烦躁，初五也一直炸着毛，一直警惕地观察四周。阎曈也觉得有什么不对，火把之类的都点了起来，人手一个，去除附近所有的蛛丝。

“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初六，将上面垂下来挡住视线的蛛丝烧掉，停了下来。一个被蛛丝缠裹的如同一个蛹一般的东西出现在他们面前。

阎曈轻轻用手术刀剥开外面那一层，即墨和他各自拽住一边用力一扯，一个充满裂纹的玻璃皿出现，一个女人漂浮在半透明的银色液体里，不知生死，身上却穿着和楼氏老人几乎一样的民族服饰。

“楼兰遗民。”即墨忽然想起楼氏老人最后释然的笑容。“她是回来的人，像当初的褚白一样。”

初五往上一蹦，站上初六的肩膀，朝着四周看过去，对照着掌上书，她刚刚发现这些“眼珠子”有一种奇怪的排列状态。

“星盘盘护……正中为小河墓地？太阳墓？”初五对照着掌上书上的图片快速查阅，最后停留在一张案例照片上。

即墨伸手搭在器皿上，那个女人缓缓漂浮下来，和他掌心对掌心，在这个女人睁开眼睛的瞬间，阎曈就将即墨快速拉开，然后手术刀快速在他手掌刚刚搭在的地方快速划开，一段透明的从裂缝里探出的尖锐的蛛丝断在了那里，一个几乎肉眼看不见的红色小蜘蛛被阎曈削成了两半。

“救我……”那个女人连眼睛都是蜘蛛堆砌的，密密麻麻，尤其她一脸的挣扎扭曲，让人感觉后脑瓜子都要炸了。

“六姐姐，给我抓几个！”初五眼睛直冒光，从初六身上下来仔细观察着那个两半的蜘蛛。“正好喂球球！”

“球球是只貂，貂！它不吃蜘蛛。”初六叭地给了初五脑袋一巴掌。“你还要记仇他偷吃你的薯条多久。”

“带蜘蛛有什么意思。”即墨拿出缠在手腕上的串珠，将其他人拉到身后，然后对拿着弹弓的初七说。“把玻璃罐子给我砸了。”

那个女人在初七打破培养皿的瞬间，猛地朝着即墨的心口冲过来，但即墨抬起手将手里的一把金色的碎沙吹向了女人。“封。”

初五忽然感觉到周围这些珠藓似乎都在害怕的发抖，在初七一颗颗弹珠砸在玻璃上的时候，那些巨大的珠藓一个个坠落下来朝他们碾轧过去，阎曈和初五初六立刻将初七和即墨护在中间……

……

郑元书和江识几个人一直蹲在殿宇门口，江谨都觉得他们把门口那个妇人启门的雕塑都给盯毛了，终于，门开了。阎曈首先走了出来，随后是一脸无语的即墨，然后就是玩着一个巨大“眼珠子”的初五，和拎着初五后脖领子的初六，还有带着一张手绘图的初七。

郑元书他们一下子就站起来迎过去。

“我要去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