姞苇杭是突然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望着昏暗的房间，知道这个空间里有什么正在发生改变。

不是她和苻暄所住的客房，而是这栋楼，这个整体的空间。

直觉最好暂时不要行动，她没有急于起身查看，而是回忆整理着记忆，慢慢让有些疲乏的思绪重新活跃起来。

昨夜，在她的住所，白色光球突然出现。它号称祈愿系统，声称能够帮助她找到躲藏起来的仇敌。

为了找到仇敌，她同意了进入游戏。

——至于通过重重“考验”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这种虚幻的诱饵，她没有兴趣。

进入游戏后，她出现在这栋楼的天台上，灵力禁锢、手无寸铁。

捡了一根铁棍充作武器，沿着布满灰尘的楼梯而下，她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冥气逐渐活跃起来，每扇紧闭的门后都有窥探目光。

在到达二楼之后，她对上了开门的老人的目光。

第一眼她就知道老人不是人。

没有感受到恶意的她跟着对方，进入了201房间。

当她正在201房间了解这里的背景时，楼下传来动静，有人上楼，还笨手笨脚地摔了一跤。

根据对方的脚步声，她认为有很大可能是修士，也就是玩家，为了避免两方产生冲突，节外生枝，她主动提出前去开门。

不过，她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会是熟悉又陌生的人。

——小暄。

小暄还和五十年前一样，

也和五十年前不一样了。

……

察觉到空间的变化停止了，她整理好思绪和心情，从床上坐起，轻轻拍了一下背对着她睡熟的苻暄。

“小暄，醒醒。”

苻暄被突如其来一个巴掌惊醒，而后反应过来，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有问题。”姞苇杭言简意赅道。

客房外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阳光从拉开的窗帘透进来，照亮空无一物的房间，地面上厚厚的灰尘，以及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灰。

所有的家具都消失了，放在桌上的钥匙、窗边的摇椅、放置在矮桌上的收音机、厨房的灶台、碗柜、刀架……

地板上只有两串属于她们的脚印。

昨晚和两位婆婆相处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苻暄跟着姞苇杭踏步走出客房时，家具顿时化为黑烟消失，干净的地板上出现厚厚的一层灰尘。

“感觉还怪膈应的。”苻暄摸了摸身上的衣物，确认没有灰尘突然出现。

姞苇杭蹲下，将手中的刀放到地上。

刀并没有消失。

看来这些物品是有选择地消失的。

她拾起刀。

“姊姊，你昨天吃了面，有没有什么不适？”苻暄想起昨晚的两碗面，关切地问。

“没事。”姞苇杭摇了摇头，她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打开两位婆婆的房门，同样也是空空荡荡，只有灰尘。

整个屋子里，除了她们之外，就只有她们的鞋还整整齐齐地摆着大门旁。

在她们换鞋之后，拖鞋也如同之前的家具一样消失了。

屋子里没什么好看的，姞苇杭打头出了门。

刚一开门，她就受到了201门口少年的热烈欢迎：“早上好呀。”

少年站在201的门口，手中握着一把对于她的身高来说过于长的黑伞。

姞苇杭猜她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胸口。

小少年和禾翊很像，拥有和禾翊相似的五官，同样的幽诡气息。

但她们身上的不同也很明显——她的身上没有青紫疤痕，身高比禾翊矮，气质和五官都比较稚嫩，还有一头齐耳微卷的黑色短发，模样活泼灵动。

“我叫禾苗，是禾翊的分身，负责代替本体和你们出门，请多指教。”她笑意盈盈道，说着说着，还舔了舔唇，仿佛有些馋。

“你觉得我设计的诡楼怎么样？旅人醒来发现奇怪的婆婆消失，房间里的家具也消失，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慌和疑虑落荒而逃，当他想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自称禾苗的少年笑容灿烂说。

听到这里，察觉到背后情况不对，姞苇杭猛地回身想要把苻暄拉出来。

苻暄正要踏出门槛，听到少年的话心中直觉不好。

在姞苇杭触碰到苻暄的一瞬间，苻暄化为黑灰消失在眼前，如同客房里的家具、换下的拖鞋。

抓了个空，姞苇杭的脸色骤然一沉。

“小彩蛋！惊喜吧？”身后少年的声音轻快愉悦。

姞苇杭站在少年面前，低头看着她，沉声问：“她人呢？”

“死了啊。”少年笑着说，眼里都是挑衅，手紧紧地握着黑伞伞柄。

姞苇杭知道苻暄没死，因此只是冷眼看着少年，并没有动手。

昨夜苻暄睡觉时，她暗中在苻暄身上画了一道伤害转移符。

伤害转移符会将苻暄受到的攻击，转移到她身上来，苻暄本人则不会感到疼痛。

而苻暄受到的死亡攻击转移到出窍期的她身上，也不会让她死亡，是很好的保护方式。

她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证明苻暄好好的，只是落到对方手里去了。

苻暄既然在对方手里，暂时就不方便动手。

见姞苇杭的反应不如所料，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高兴道：“你怎么不发脾气？怎么不打我？昨晚上不是一言不合就打本体了吗？”

姞苇杭只是盯着她，并不回应。

“不说话也不动手，无聊。”觉得苇杭的反应无趣，她终于说出苻暄的下落，“她被本体扣下做人质了。”

“不留个人质，你顺手把我杀了怎么办？本体可是很爱我的。”

说着，还随口安抚姞苇杭，“她和本体待在一起，安全得很。等我们回来，就会把她还给你的。”

姞苇杭的目光移向201的门，“所以，她在本体身边了。”

“诶……”禾苗口中的阻拦话语还未出口，门已经被姞苇杭“砰”的一脚踹开。

201的房门碎片“哗啦啦”落下，化为姞苇杭脚下的垃圾。

姞苇杭越过门槛，一眼便看到了苻暄。

苻暄坐在一把椅子上一动不能动，冲她疯狂眨眼。

确认苻暄毫发无损，她把目光移到坐在窗前的禾翊身上，冷声道：“这不是合作的态度。如果你不放心分身的安全，可以亲自前往，或者合作取消，我们自己去。”

她没有直接动手。苻暄毫发无损，合作还可以谈。

“这个小姑娘对你有这么重要吗？”禾翊看了眼一旁坐在凳子上动弹不得的苻暄，平静地说，“我看你昨晚还在试探呢。”

姞苇杭面色不变，平静道：“那是我们的事。”

就是就是。苻暄很想附和一句，却不能说话，只好继续快速眨眼。

“也是。”禾翊松开苻暄，“既然如此，你们一起去吧。”

苻暄发现自己能动了，立刻站起来，走到姞苇杭身边。

“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信任，”虽然说的是你们，但禾翊只是望着姞苇杭，“让禾苗平安回到我的身边，她是个好孩子。”

苻暄可没忘记刚刚的一切，心里嘀咕。

姞苇杭不置可否，意味不明地说：“合作就是合作。”

“你们应该缺一把趁手的武器。”禾翊看了姞苇杭片刻，跳过了这个话题，说，“出楼右拐直走，有一个叫收藏家的幽诡，她热爱收藏，你们应该可以在她那里找到合适的武器。”

“好。”说完正事，姞苇杭扭身就走，这次她让苻暄走在前面。

在她们下楼的时候，禾翊看着门口的禾苗，说：

“小苗，和她们好好相处，我不想你受伤。”

“那你还派我去……”对上禾翊平静的眼睛，禾苗咽下剩余的话，撇嘴道，“知道了……”

她转身下楼，脚步踩得重重的。

“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她听到下面的姞苇杭问苻暄。

楼道里的脚步声顿时更重了。

——

现在正是早高峰，街道沿路买卖、走动的人不少。

但在她们从楼里出来之后，整条街都安静下来。

原本说话的人闭嘴不言，走动的人停下脚步，一切都静止了。

所有人都低着头，目光躲避。

在两人后面出楼的禾苗没有对普通人投去一丝一毫的目光，仿佛她们并不存在。

她自顾自地打开伞，黑色光滑伞面唰地撑开，巨大的阴影顺带着笼罩了旁边的姞苇杭两人。

她与姞苇杭对视一眼，皱了皱眉，让她们走开，不要蹭伞。

她很理直气壮，态度也算不上好。

她觉得自己占理。

苻暄不欲与禾苗起冲突，撇了下嘴准备挪开位置，却见姞苇杭一把抢走黑伞，打着伞大步离开。

她愣了一下，看了眼同样愣住的禾苗，咳嗽一声，快步跟上姞苇杭，嘴角止不住地扬起。

禾苗很快从最初的愕然中反应过来，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她的情绪猛地爆炸了。

“把我的伞还给我！！”她发出尖啸。

四周的建筑在她的尖啸下隐隐震动，似有即将倒塌之状。

街上的普通人俱是吓得一抖，有人捂住了耳朵，有人更加不敢动弹，有人低声呼唤：“域主……域主……”

姞苇杭不想给凡人造成麻烦。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气得失去理智的少年，道：“嚷什么，你来抢啊。大街上嚷嚷，也不嫌丢诡。”

禾苗怒发冲冠，身体一阵风似的飘近，张开嘴巴就要咬她。

“砰——！”

姞苇杭干脆利落地给了她脑壳一拳。

她的牙齿咔哒一声重重合在一起，浑身力量都被这一拳打散，浑身无力地瘫软下来。

眼看她就要趴在地上，姞苇杭抓住她的衣领，把眼冒金星晕晕乎乎的少年扛到了肩上。

“没估算好能力差距就冲上来，更丢诡。”姞苇杭看了眼诡楼二层，意有所指地说，“不知道长辈怎么教的。”

苻暄努力忍住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还是苇杭生气了（）

——

如果大家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以评论嘞（虽然好像还没什么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