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魂城里渐渐热闹起来，各处亮起灯火，屋顶上也有身穿万剑宗媦子服的人在移动。

看到万剑宗的人齐齐出现，夜市里原本在交易的修士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有了不得的好东西流通在外，或者是有大祸临头。

其中消息灵通的，很快就知道是有人潜入万剑宗，偷走了万代一的宝物！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四散开来，很快，试图掺和一脚得点好处的修士被万剑宗的人拘押起来。

神识小心在城内打探消息的姞苇杭没有察觉到出窍期的存在，不知为何，万俟霜没有追过来，现在带队的是一些亲传媦子。最多不过元婴期。

此时的她已经再次改变外貌衣着，在一个客栈的空房中等着姬承愿找上门来。

——这是她特意找的偏僻无人的客栈，万剑宗一时半会儿不会搜到这边来。

她坐在椅子上，掌心有三道细细伤口，鲜血渗出，形成微笑，与先前姬承愿在手中留下的一样。

“像不像微笑？只要重新划开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我就能找到你，不过只能用一次……这是一种家传法术……堂堂剑修，应该不会怕这点痛吧？”

五十年前她们短暂相处的一段时间里，姬承愿就是用这个方法，找到了正在和某个出窍期邪修打斗的她。

看到这个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微笑线条，她才会那么肯定对方认出她了。

望着城里亮起的灯火和渐起的嘈杂声音，苇杭有些出神，今天见到的熟人比过去五十年见到的还多，脑海中泛起的记忆涟漪让她感到微妙的、奇怪的眩晕，想要休息。

就在这时，一只手亲昵地绕上她的肩膀，带着一股浓烈得有点熏人的花香虚虚缠绕脖颈，将她脑海中的眩晕惊走。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轻柔甜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居然闻到了亲爱的好朋友的味道。”

不等姞苇杭一巴掌拍到身后的魔族脸上，姬承愿已经见好就收，离开她的身体，笑着说：“好久不见啊，小熙。”

“阿月。”姞苇杭转身看着姬承愿，说，“好久不见。”

坤熙、弥月是她们初遇时各自报上的假名。那时她们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以为对方是普通散修，在那厄雪峰附近度假。

“上次三界秘境发现是你，我就记住了你现在的味道。”姬承愿坐在床上，动了动鼻子，“五十年了，你躲得也太好了吧，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不去找我？我不是说过嘛，你来魔界找我，不会有魔能伤害你的……”

“……不过，你都出窍了，本来也没什么人能伤害你了。”

苇杭不想叙旧，直截了当道：“我拿到了迫魔，跟你交换嬴飞琼的记忆。”

“五十年不见，变得这么冷淡啊，就一点都不想我吗？”姬承愿语气哀怨，拒绝得却是直接，“不要。”

“现在万剑宗满城找你呢，我要是和你交易，那大家不都要以为是我偷了东西吗？”

“你想怎么样？”苇杭问。魔族哪里会担心这点责任，姬承愿只是有别的目的罢了。

“记忆嘛，你只是想看，对吧？你不需要拿走水晶，只要读一下，万代一也不会知道，之后我还是假装无事发生，拿它去做交易。”姬承愿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说。

苇杭一听就懂，“她们拿不出迫魔，自然就无法换走记忆。你没有任何损失，既得记忆，又得迫魔。”

姬承愿得意点头。

苇杭点了点头，“可以。”她只想知道记忆里面有什么，其它的事情与她无关。

姬承愿翻手拿出和之前呈给万代一一模一样的木盒。手指撬开机关，里面盛装着一颗淡金色的水晶，水晶内部闪烁着白色光辉。

这是能够存储画面的水晶，由阵修在表面雕刻小型阵法后，就能够储存记忆了。白色光辉代表它已经存有记忆，无法再往内存储。

读取记忆可以选择用神识或者用手触碰，不过有很多神识触碰结果被阴得识海震荡的案例在前，出于谨慎，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用手触碰。

姞苇杭刚要伸手，就见姬承愿把手往后一缩，“一手交剑，一手交记忆。”

苇杭意念一动，坤清捧着迫魔出现在身侧。

一出来，迫魔明显兴奋起来。没有收到苇杭的指示，坤清没有强行压住迫魔的兴奋，任由它在手中嗡鸣。

看到迫魔，姬承愿称赞道：“不愧是小熙，居然真的从万代一那里偷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偷东西有什么好夸的，苇杭略过虚伪的称赞，说：“我触碰到记忆的同时，坤清会松手把迫魔给你。”

点了点头，姬承愿伸手让她触碰木盒中的记忆水晶。

她伸出手，触摸到水晶的一瞬间，熟悉的麻痹感传遍全身。

坤清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要动手却见姬承愿的手威胁性地搭在姞苇杭脖颈上，只能按兵不动。

“哎呀。”姬承愿笑眯眯地甩合手中的木盒，“居然真的连出窍期都能麻住，不愧是飞燕楼的顶级商品。”

姞苇杭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掐在后脖颈上，不轻不重。

“让她把迫魔给我吧？”姬承愿笑着说，“这是你本命灵宝的器灵吧？意念指示她，然后让她回去。相信你也不想让我们打一架然后惹来万剑宗的人吧？”

在她的指示下，坤清不情不愿地把迫魔递给姬承愿，而后回到了她的身上。

“这不是针对你的措施。”姬承愿一边往她身上加飞燕楼的顶级“麻药”封住行动，一边解释，“真正的记忆水晶本来就已经送回魔界了，这个是为万代一准备的假的。”

“凑巧了凑巧了。”姬承愿笑呵呵道，“为了感谢你对魔族做出的贡献。”举起得手的迫魔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请你去魔族做客啊？姑姑前几天听说你的事，就一直说想见你一面呢。”

姬承愿的姑姑就是魔帝姬祢。苇杭可不认为魔帝想见到自己是什么好事。

姬承愿将盛装了假记忆水晶的木盒收到储物袋中，背着迫魔，抱起一动不动的苇杭，大步走出房门。

这间客栈的掌柜正候在门外，看到这一幕，也没有露出惊讶之色，面色如常，只是低声说：“万剑宗快搜查到这边了。”

这里竟然刚好是魔族的据点。一动不动的苇杭恍然又语塞。

既然是魔族据点，自然是有不为人知的暗道的。

“希望你不要一恢复就一剑砍了我啊。”抱着苇杭通过漆黑的暗道，姬承愿小声嘀咕，“我只是一个弱小的魔将，你这个相当于天魔的人不要欺负弱小啊。”

呵。姞苇杭心里冷笑。姬承愿惯会嘴上卖乖，信她的话，不如相信魔族天生弱小善良、热爱吃素。

这条暗道显然也是由隔绝神识的材质建成，苇杭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只能听到姬承愿的呼吸、脚步和心跳声。

“五十年前的事，和我们无关的。”姬承愿忽然低声说，“你知道吧？不是我姑姑做的，我们后面把那批魔族处理掉了。希望你们像相信妖族一样相信我们。”

苇杭不能说话，没有回应。对于当年的事，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猜测。

如果她觉得姬承愿掺和其中，早就一拳砸过去抢记忆水晶了。能和她待到现在，当然是因为她不在自己的仇敌名单上。

有趣的是，魔族作为整个大陆最臭名昭著的种族，居然没有一个魔在苇杭的仇敌名单上。

出了暗道是一片幽暗密林，姬承愿在密林中穿梭片刻，跳入一道山沟，钻入一个山洞，找到了一个通往魔界的长距离传送阵。

八魂城负责巡逻的人简直可以拉去砍头了，姞苇杭想，让魔族在这么近的距离，有据点、有暗道，甚至还有长距离传送阵！

八魂城可是位于人界的中心区域啊，魔族完全可以往这里运大量魔族士兵……也许已经运了不知多少……

姬承愿似乎完全不知她的想法，正在和守阵人说话：“嗯，我回血刹城。木盒送回去了吗？”

守阵人是个垂垂老矣的修士，修士很少有外貌如此老态的，一般是修邪道失败的修士才会有如此状态，但在她身上，苇杭没有感受到修邪道应有的血煞气息。因此难免多注意了几分。

守阵人没有在她们身上多投来一丝目光，全程低头，按照吩咐细微地更改着地上的阵纹，答道：“已经送回去了，那边的魔族看到有东西传送回去，应当会立刻拿去给主上的。”

传送阵当然不仅可以传送人，传送物品本来就比传送活物简单。

听出记忆水晶应当是落入魔帝手里了，即使是苇杭，心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是不是太倒霉了些？想要一个记忆就这么难吗？

既然在魔帝手里，那暂时是拿不到记忆了。

在姬承愿惊讶慌乱的目光中，姞苇杭抬手，一拳砸在那张脸上。

姬承愿松开手往后倒，被站稳在地的她洒上从储物袋中取出的黑色药物。

麻痹感传遍全身。姬承愿直挺挺倒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姞苇杭如法炮制地麻倒守阵人。

拍了拍手，姞苇杭回头对她说：

“凑巧了，这个‘麻药’，刚好是我提供给飞燕楼的。”

混沌炉炼器时残留的渣滓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姬承愿（抱着苇杭得意）：迫魔、记忆和人，都是我的了。

苇杭：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