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眠站在一片虚无缥缈之中，一道熟悉的人影在她眼前晃过。

“阿鸾！”

施眠伸手去抓，可鹤鸾一触即散，施眠追逐着消散的碎片，踏入了一道白光。

上一世的鹤鸾有些驼背，家境一般，父母离异，但好在母亲能够勉强让她过上相对舒适的生活。

施眠站在一栋老旧的教学楼走廊，很窄，护栏只有腰那么高。她站在教室的窗前，低头看到了正握笔写字的鹤鸾。

施眠默默地注视着鹤鸾，那人的模样和她所认识的鹤鸾有几分相似，她披散着秀发，头发刚好超出肩头一点点，刘海被发夹夹住，黑色圆框眼镜立在鼻梁。

班上空无一人，施眠转身向楼下看去，大家都陆陆续续去食堂吃饭，只有鹤鸾独自一人在教室奋笔疾书，施眠双手撑在窗沿，明知道鹤鸾听不见，却还是在她耳畔轻声说：“你不饿么？”

鹤鸾似是听到了施眠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向窗外，施眠措不及防地与鹤鸾对视，她才猛然发现，上一世的鹤鸾，眼神不太一样。

柳叶眼，微微的下三白，上眼皮有些浮肿，乍一看有些不近人情，细看又觉得呆。施眠愣愣地观察着鹤鸾的五官，直到她重新低下头写数学题。

施眠环视着教室，很有年代感的木桌椅，最后一排直抵墙壁，过道很狭窄，黑板和一体机倒是挺现代化。

一整恍惚，施眠突然发觉自己站在了鹤鸾身后，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鹤鸾独自一人混在人群里，朝寝室走去。

鹤鸾走的很慢很慢，施眠好想上前问问她有没有吃完饭，可到底还是不敢触碰鹤鸾，怕那人就消散了。

鹤鸾回到寝室倒头就睡，施眠坐在鹤鸾的床上，听着她室友们的交谈，知道了这是一所末流普高，鹤鸾填了这里的指标生，超分数线19分来到了这里。

一个一本率个位数的普通高中。

听室友们谈论鹤鸾，施眠才知道那人一天只吃一两顿，而且只吃酱香饼，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省钱。

施眠低头看了看鹤鸾的鞋子，很老土的款式，像是路边摊上十块钱两双的那种，正思索着，施眠发觉自己站在了鹤鸾的卧室。

上一世的鹤鸾很喜欢跳舞，施眠坐在鹤鸾的书桌上，看见鹤鸾正跟着手机里的视频学习女团舞，施眠看到了和在学校里不一样的鹤鸾。

卧室很小，只摆的下一张一米五的小床和一个小课桌，衣服堆在行李箱上，却很整齐。

“鹤鸾，出来吃饭。”

外头传来了声响，施眠跟着鹤鸾走出了卧室，餐桌上有两碗辣椒炒肉码的碱面，鹤鸾的母亲坐在主位，鹤鸾在一侧轻轻坐下，小口小口地吃着。

施眠坐在鹤鸾对面，低声喃喃：“都是碳水，营养会跟不上的。”

虽然这样说，但鹤鸾长得很高，已经有一米七左右，比下一世高出了不少。

鹤母的脸很沧桑，她抬手揉了揉鹤鸾的脑袋，说：“在学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能不吃饭知道吗？”

鹤鸾微微点头。

时间不断前进，施眠在每一个时空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她发现上一世的鹤鸾很闷骚，晚上趴在床上哪是睡觉，分明是在偷听室友讲话。

施眠发现每当鹤鸾听见室友谈论起之前和同性的经历时，都会显得不自然。

施眠触碰不到鹤鸾，以至于当她看到鹤鸾的室友环抱住鹤鸾纤细的腰身时，只能独自吃闷醋，她赌气般转过身子不去看鹤鸾，却突然发现了一道视线。

施眠之前怎么没发现，有一个女孩和她那样相像。

那女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鹤鸾的背影上，施眠缓缓朝女孩走去，蹲在女孩身旁，说：“你是不是喜欢鹤鸾？”

可惜女孩听不见，目光依旧落在鹤鸾身上。

高二分班，女孩和鹤鸾选科不同，往后的两年不可能在同一个班了。

施眠看到鹤鸾考上了本市一所中等偏下的一本，气色动人的脸吸引到了不少追求者，但鹤鸾似乎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鹤鸾一有空就去做兼职，自己赚取大学的生活费，日子千篇一律地过着，直到28岁母亲催婚，才于一个看起来算不上标准的男人组成了家庭。

施眠有些悲哀，她趴在鹤鸾的床头，眼眶有些濡湿：“你真的喜欢他么？”

鹤鸾当然不喜欢那个男人，她的性取向一直以来都是同性，可她是母亲唯一的女儿，父亲又和她们断了来往，鹤鸾如果不和那个男人结婚生子，母亲该怎么办呢？

鹤母接受不了同性恋，甚至有些恐惧同性恋。

鹤鸾结婚后整个人老了许多，明明第一次见到前世的鹤鸾时，那人生得那样好看，皮肤吹弹可破，甚至可以看到脸蛋上细小的茸毛。

鹤鸾被那个男人家暴了。

施眠挥起拳头狠狠砸向那个男人，可她什么都触碰不到，施眠在鹤鸾面前怒吼：“你不离婚是想留在家里被他打死吗！”

鹤鸾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她们长得和鹤鸾一模一样，随着她们的渐渐长大，鹤母也逐渐老去，鹤母死后，鹤鸾终于和那个男人离了婚。

好在两个女儿出息，鹤鸾的晚年过得很好，当小孙女打趣问起鹤鸾下辈子时，鹤鸾无意识地与施眠对视，缓缓开口。

“如果可以，下辈子我想和施眠在一起，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突然被点名道姓，施眠有些错愕，她突然想起那抹小心翼翼的目光，落在鹤鸾背上的目光。

施眠轻轻地笑了，原来鹤鸾早就知道了那女孩的心意。

真是闷骚，闷到快投胎了才说。

施眠单膝跪地，抱住鹤鸾，这一次，居然有了触感。

施眠窝在鹤鸾肩头，蹭了蹭她的脸颊，说：“下辈子只想让你健健康康，其余的，交给缘分。”

施眠又跌进了一片虚无，她耳边响起鹤鸾乖巧的声音：“可是，无论几辈子，我都想和你在一起，不管经受什么样的苦难。”

施眠一直笑着，直到彻底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