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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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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上怪石嶙峋,土石湿润,明溪几次想要抓住石头止住下坠趋势,却因土壤松动而失败。

越用力挣扎,越是没有着落,在镖局苦练的下盘功夫在此处毫无用处,跟随吉安学的轻功也因无处落脚而徒然。

突然眼前出现一根藤条,正好垂落在手边,明溪想也不想抓住它。

下坠止住了。

明溪松了一口气,虽说藤条只能让她不上不下地卡着,但她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如今忠山伯和赵聪都不在,齐沐白在山崖上自身难保......

她终于体会到四面楚歌的感觉。

山崖上,齐沐白攀着一支树枝,一手拉着藤条,青衣染泥,神色冷然。

见明溪拉住藤条并不顺着爬,齐沐白叹息一声,“上来。”

声音嘶哑低沉,竟然是老人的声音。

明溪吓一跳,藤条又晃荡起来,她连忙抓紧,“你是谁?”

“采药人。”

是个老伯?明溪有些失望,然而藤条开始朝上移动,缓慢却有力。

明溪更紧张了,“老伯,你小心腰,别逞强,把我带到你采药的路上就好,我身体壮,可以自己上去。”

“老伯,你行吗?采药危险,可别把咱俩都搭进去。”

这算怎么回事?明溪哭笑不得,她居然会被采药人救了?明溪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看准藤条移动的方向,用轻功荡过去。

采药人知道安全路线,她只需要有个引路人就行。

齐沐白挑眉,还算机灵,他换了一张崭新帕子垫着手,将藤条绑在树枝上,朝上跃出一截又垂下一根藤条,始终不让明溪瞧见他的衣角。

两人一前一后攀山崖,明溪简直怀疑她碰见了猴子,她将轻功提到极致,却没看见一个人影。

明溪本以为到了山崖能够看见采药人,没想到只瞧见翻倒的马车碎片,齐沐白和几个山匪已经不见踪迹。

明溪扶着膝盖喘气,来不及了,她不能跟丢,顾不上腿上火辣辣的触感,她留下记号跟上去。

离开前她看见地上的血迹,持鞭的手一抖,明溪回头看了眼来路,扯下衣摆将头发包起来,一路跟着脚步走。

芦苇山的山林深处,搭着几间木屋,里面圈着鬼村的男女老少,送饭的人捂住鼻子靠近,将馒头往屋里一扔,准备离开。

忽然他后背一凉,身后有人!他甚至察觉到剑抵在后心。

“别回头。”男子声音温润,“你的主家现在何处?”

送饭的人哆嗦着交待,“在前面左拐的第一间屋子。”

后心的利器移开,送饭人刚松一口气,身体忽然腾空——他被树枝挑离地面,像铁锤一样撞开关押村民的房门。

齐沐白关着五感,并未闻到味道,足尖轻点到了房顶,正打算移开瓦片朝下看去,屋里的人出来了。

为首的男子穿着方胜纹锦袍,圆滚滚的,旁边跟着一个瘦小男子。

齐沐白眸子轻眯,胖的那个是李员外,瘦的人则是纸行行首,名字记不起来,只记得明溪叫他白眼狼。

他刚到青州便跟着吉安认了几个商贾的脸,大致了解了几人的纠葛,李员外和此人有姻亲,能一起出现并不奇怪。

只是李员外作为青州最大的盐商,老奸巨猾,他在朝中的靠山并不出众,但他仍然把握青州的盐引口岸,此人也在赵守义的拉拢名单上。

但想到李家俩傻儿子,齐沐白意味莫名地轻笑一声。

刘茂引路,抬起袖子揩汗,“我也怀疑东西被哪个小孩拿走了,可问了好几遍,根本没有人见过,就连那个王亮的儿子也没见过,我已经派人去他家找了。”

李员外走到屋子前,被味道冲地睁不开眼,“谁说出东西的下落,赏十两银子,否则的话,你们等着吃牢饭吧。”

齐沐白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指节轻点,正好方才的送饭人经过,他故技重施。

送饭人再次被抓住时,差点嚎出来,但利器抵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后的男子语气淡淡,“按我说的去打听,否则我随时取走你的命。”

送饭人连声答应,但齐沐白没立刻放他走,他挑拣一番,将送饭人肩膀的衣服撕下来一块。

他快没有擦手的帕子了。

送饭人浑身打颤,心想怕是遇到了变态,一咬牙将衣服脱了,他只希望身后的变态能够动作快一点,美丑老少都无所谓 。

但紧接着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这次树枝直接将他抛出去,连衣服也扔过去。

齐沐白处理完污秽,慢条斯理地将树枝缠一圈,他微眯起眸子看向远处盘旋的山路,算着脚程再过一刻钟,明溪该找到这里了,要抓紧时间。

他看向送饭人,放开五感,那边的说话声传过来。

“李员外,您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子?我去送饭的时候看见有个小孩把一个布包扔到那边的河里,您给个图纸,小的也好下去帮您捞。”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您将那东西长什么样告诉小的,让小的为您分忧......”

齐沐白折了艾草嚼着,被异味冲撞得发昏的脑仁勉强缓和些许,他细细咂摸片刻,“一块黄色的,带着蛇图案的花纹的石头,能发光......”

他视线微顿,看向山路,来得比他想的要快。

明溪没有马力,轻功和脚力轮流用,总算在天黑前赶到此处,眼前的村寨并不大,可四处都被围着,她一人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此刻天色昏暝,倦鸟归巢,村寨各处亮着火把,明溪深吸一口气,她必须先找一个人摸清村寨的状况,知道齐公子藏在哪里才能行动。

她藏在暗处观察进出村寨的人,发现他们身形单薄,下盘虚浮,明显不是习武之人,刚松一口气,就见几个人推着驴车出来,借着火把亮光,明溪看见一片青色衣角,叠在一堆血污尸体之下。

明溪只觉得浑身血液直冲太阳穴,撞得她耳膜发疼,难道她来晚了,齐公子还是死了?

齐公子那般爱干净的温润公子,居然满身脏污被扔在乱葬岗里?

明溪抬手摸摸脸颊,凉的,下雨了 ,她用袖子一抹脸上的雨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驴车。

驴车到了一片泥沼地,几人正打算将尸体扔进泥沼毁尸灭迹,这里刚好在风口,阴风阵阵,几人打着哆嗦,心想着快点完事。

忽然他们脖颈一凉,不知何时一根藤条拴在他们脖颈上,一愣神的功夫,他们的手脚也被捆束。

“谁在这闹事?”

“哎哟别叫了,再乱动我就要被藤条勒死了。”

明溪没理这些大呼小叫的人,她只是拽过那些人的手掌,虎口处没有茧子,这些人不是暴民。

她捡起火把,看向地上的尸体,忽然觉得呼吸滚烫,口鼻间全是火烧般的感觉,明溪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抬头一摸,原来是她的脸颊凉得近乎冰块,才会显得呼吸灼热。

‘啪’地一声,藤条重重抽在那些人身上,惹来一片骂声,明溪俯身捏起那片衣角,是葛布,带着暗纹,是齐沐白的衣服,她顾不得脏臭,将上面的尸首搬开,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

明溪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齐沐白,你醒醒,跟我回去。”

头顶,齐沐白踩在树梢上,失笑摇头。

明溪转身看着来埋尸的人,神色冷下来,“把你们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送饭人咽口水,“你是那位青衣公子的旧相识吧?我曾经受过他的恩惠,我可以帮你离开,你带着他的尸体好好安葬吧。”

他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但明溪没有看出他紧张心虚。

她沉默片刻,看向那边的尸首,指节冷硬发颤,额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狼狈如丧家之犬。

她的确很想报仇,但她不愿再冲动行事,总不能让齐公子暴尸荒野,不得安息。

明溪转身去背青衣尸首。

将青衣尸首扒出来,明溪又是一阵难过,这具尸首的脸被伤得血肉模糊,双手被砍断,浑身都是鞭痕。

“我兄长的手呢?”明溪沉声问道。

送饭人啊了声,“我不知道啊。”

明溪放下尸首,捏着送饭人的后颈转头就走,“带路,我要为他找回全尸。”

送饭人连忙求饶,他被青衣男子胁迫,务必将这个姑娘安全送下山,为此他们一起做局,毁了所有能认出尸体的特征,没想到百密一疏,最后居然在这翻车。

“姑奶奶,您快走吧,寨子晚上会戒严,风声特别紧,您就算回去也未必能找到,何况您一个姑娘家,能带他下山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能走一个是一个,何必俩人全折进去呢?”送饭人满头是汗,跟在后面。

明溪顿住脚步,“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送饭人噎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好道:“他说的,是那个公子告诉我的。”

树上的齐沐白捏捏眉心,明溪继续追问的话恐怕会露馅,只怪他忘了明溪骨子里的侠气。

明溪正想继续追问,视线落在送饭人肩膀的洞,微妙地顿了下,总觉得似曾相识,她没再多问,将尸首往上提,很快走到寨子口。

麻烦了,齐沐白指节抵住唇角,衡量一番之后,得出结论,如果他不假死,明溪一个人在他的掩护下足以全身而退,但代价是他的身手容易暴露。

如今他假死,行动转到暗处,更灵活方便隐藏,但明溪背着尸体去找他,根本不可能跑掉。

他略一思索,既然不能让明溪进寨子,那便烧了吧。

明溪还没潜入寨子,便见大火冲天起,有人喊着,“走火啦。”

有人提着水桶救火,可按下葫芦浮起了瓢,不断有房屋亮起火光,显然不止一个人添乱,村民没办法,只好出来奔走救火,还要防着补刀的人。

明溪再次被拦住去路,她避开火舌,脖颈被尸首的血蹭得粘腻,她呆呆看着山里的惨状,一时分不出她在人间还是地狱。

“你叫什么名字?”明溪轻声问道。

送饭人愣了一刻,连忙回答,“我叫二狗。”

明溪将尸首放在地上,奔波半日,她的发髻散开,明溪满不在乎地撕下衣服布条绑发,然后开始挖坑,“过来帮我。”

二狗忙不迭跑过来,几下将树枝削尖,吭哧吭哧开始挖坑,他没发现明溪抱着手臂看他。

下过雨的地面松软,很快二狗挖好洞,将尸首拖进去开始埋人。

“二狗,你说,一个没有身手的书生该怎么才能逃出山里的寨子?”

明溪看着青衣被埋在土下,很快又定定看着二狗的表情,眸子深处隐约有火光跳跃。

二狗想了想,“那必须要有人和他里应外合,还要有人指路。”

“所以你把我义兄送到哪了呢?”明溪托腮问,“或许应该问,你把他藏在哪了呢?还在寨子里吗?”

刚刚点火回来的齐沐白还没踩稳树枝,闻言差点踩空,活了二十年,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谋略。

他如今连一个小姑娘都骗不过吗?

二狗浑身哆嗦,他还是把差事办砸了,没等他想好借口,明溪已经把他捆起来。

“我,我哪敢啊,我是说我就是一个小喽啰,哪有本事从东家手里抢人,您的义兄确实已经死了啊。”

明溪呵呵冷笑,“你从见到我开始,就展现了事事以我为先的态度,如果你只是发善心想要送我下山,应该觉得不耐烦才对。”

她用鞭柄戳戳二狗肩膀的洞,“这也是我那义兄干的,他这人爱干净,而且你从头到尾没有关注过青衣尸首,哪怕见他死的惨烈也漠不关心,这根本不是一个重情义的人面对恩人的态度。”

明溪笑起来,脏污的脸颊也遮不住灿灿笑意,“他一定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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