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错……”
“不太行。”
庄之蝶心想真严格哪。怎么余音平时一那么沙雕快乐的人一到招乐师的时候要求这么高。招了三天了，留下的人寥寥无几。这要是她一个人，估计留下的早都要人满为患了。果然，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看他眉头紧锁，庄之蝶让旁边的人出去传话。
“各位，请让我们坊主暂时歇一下，下一轮的演奏半个时辰后开始。”
余音出去买了一堆蜜饯和茶点，摆在两人面前。在余音的提议下，他们在二楼的包间听，直接让乐师在台上演奏，这样能让乐师自在些，也能看看乐师的表现力。
“余哥，你也别着急，我知道你要求高我就不求时间上能那么快。”
“啊好累啊。之蝶，也真亏你能坐得住。”余音趴在桌子上，一脸疲态。
“这倒是没什么。我痴迷音乐的时候天天往剧院的音乐会跑。”
“你真的不会什么乐器吗？奇了怪了，我见过的大多数人若是喜爱哪一样东西都是费尽心力去学，你倒是在听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庄之蝶笑笑：“不是什么事情喜欢就都能去做的。”
“打住！”余音用两只胳膊比了个大叉，“怎么年纪轻轻说这话？你真的清楚你在这个世界拥有的财富吗大小姐？”余音哼哼唧唧。
“这我当然清楚啦。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庄之蝶故作严肃。“每次想到我的钱我做梦都能笑醒。”
余音恨的牙痒痒。突然坏笑：“我也有一个秘密宝贝，你想见一见吗？”
庄之蝶大吃一惊。“不会是什么传世的乐器吧？快让我看看！”余音都能看见庄之蝶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
“你等着我带她上来。”
几分钟后传来了有人上楼的声音。上楼的是一女子。娉娉婷婷，碧蓝的罗裙，头上只有一根银钗却美得令人心醉。
“你好，我是华敏。”
“嗷好好的，快请坐。”庄之蝶起身把凳子拉开。
又传来余音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他把怀里的桂花糕摊开放在华敏面前跟她说话。
“小敏！这就是我的老板，庄之蝶。”
“怎么样啊老板，我没骗你吧？”余音一脸得意洋洋。
“余音，我正式告知你，你在心中偶像的形象破灭了。”庄之蝶咬牙切齿。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会对这样的人紧张得说不出话！太欠揍了！她心想。
“华敏姐姐，你真的好漂亮！你是哪里人啊？我说的是…之前。”
“江南人。”
“我在那里读过书！那一带可漂亮了！”
“是吗？”
余音听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天，一会给华敏的碟子里放吃的，一会给华敏从楼下找来靠背的垫子……
庄之蝶真是狗粮吃到饱。
“坊主，半个时辰快到了。”
“那我这就回去了，本来就是出来透透气，药坊那边也该回去了。”华敏起身。
“以后要是开药，尽管去找我。若有其他的事，也尽管找我们我们帮忙。”
“好嘞！谢谢华敏姐，以后常来聊天哦！”
“你真的好可爱。”华敏摸摸庄之蝶的头。
庄之蝶心快化了。天哪温柔姐姐赛高！
华敏走远之后，庄之蝶咬着牙：“你小子，真有福气啊。”
“那当然。”
“干活了干活了。”
“电充满了继续上班咯！”
这天再聊下去庄之蝶要打人了。“请下一位乐师吧。”
只见楼下的人一袭白衣，头上带着白纱的斗笠，在身旁小童的搀扶下站至台上。小童在一旁打开盒子，拿出一只竹箫，双手送上。那人双手接过，随即一只手撩开面前的白纱，开始吹奏。
那是即使白纱蒙眼也能感受到的俊美。悠扬的箫声如泣如诉，令人遐想白纱下的眼睛遮蔽了怎样的神光。乐句末了的颤音几乎引得人要落泪，过渡段让人想到江南的春雨，音符快速冲出，随即又变慢，像小溪汇集到入海口，变得宽阔起来。高音出现，飞鸟鸣春，天色明亮。乐句平缓下来，重复几段结束，尾音悠长，声声不绝…像是雨中悠长的等待。
乐曲的表现通常是作曲者的音符，但每个乐师表现出来的其实是本人强烈的意志。眼前的人，清冷纯粹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
她好像看到眼前的人是如何一日日地枯坐天明，如何一次又一次在无边的黑暗中醒来，等待着小童来提醒他天亮，如何凭着感觉摸清楚竹箫上的孔洞……把音乐吹给山川大地。
听见余音鼓掌的声音，庄之蝶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中，她眼眶中积满了泪水。
她赶紧把眼泪忍回去，和余音一起下楼。
两人下楼的间隙，白衣人已经将面纱从斗笠上拨了下来，小童也已经装好了箫，搀扶住白衣人的胳膊。
“先生怎么称呼？”余音先问了话。
“叫我莫云就好。”他的声音温润如春雨，如同刚才的箫声一般。
艺名。 “莫先生这一曲令人心驰神往。在下斗胆问问，先生的眼睛……”
“无碍，旧疾罢了。”
余音胳膊碰一碰庄之蝶，咬着牙：“老板你说句话啊。”
“嗷抱歉那个…不知晚上先生有没有时间一同吃个饭！”
“我这幅样子，在外面恐怕不方便。”眼前人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庄之蝶顿时想骂自己榆木脑袋。
“对不起先生！是我考虑不周了。”庄之蝶急急忙忙地鞠躬，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
“喝杯茶还可以。”他轻声笑着说。
余音赶紧接话：“那坊主你跟先生去谈吧！我接着把剩下的乐师听完去找你们。”
他把庄之蝶拉到一边：“你这是突然怎么了，跟呆了一样！一定要把这个乐师谈下来啊！”
茶楼。
“你在外边等吧。”
小童退出房门。
“先生的箫，要形容的话总觉得词穷，令人羞愧。我叫知…胡蝶，先生可以尽管提薪酬或者其他要求，我会尽量满足。”庄之蝶来时打了许多遍腹稿，终于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顺便用了个假名。
“小姐为什么要开一家乐坊呢？”
“我本人想找些生意做，正巧结识了余先生，我出钱他出力，就想着开一间乐坊。”
“小姐是缺钱吗？”
“这倒不是…嘶…是也不是，但是总归没人嫌钱多吧？”
莫云无声地扬起嘴角，还是个小财迷。
庄之蝶心想，这人怎么总是不往正题上谈。出来打工不关心钱，怎么净问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么，只是因为钱吗？”
庄之蝶恍然大悟，这是要谈态度的问题了。
“这个您放心！我不是那种只为赚钱的商人！我很敬重乐师这个职业的！我们乐坊的宗旨是为千千万万的乐师和听众谋福祉！”庄之蝶一顿彩虹屁。“而且像您这样的大师，本乐坊绝不会亏待了您！”老板专属技能——画大饼。
莫云听着这一副慷慨激昂的陈词，还挺精明，会留人。
“你和余音什么关系？”
一提到余音，庄之蝶心里还来气，这时候余音恰好进来。
“不瞒大师说，一个时辰之前，我们正式升级为仇人的关系。”
“你丫就是这么在大师面前诋毁我的？”
“大师你别听她瞎扯，她就是单纯地嫉妒我。”
“嫉妒？”
“对啊。嫉妒我有老婆。”
“谁嫉妒你了？我是可怜我那华敏姐姐，那么大一个美人嫁给了你。”
“嫁给我怎么了？我余音的名字在京城的乐师中还是能叫得响的吧。”余音噘嘴。
“你懂不懂一种心情，”庄之蝶喝一口茶，“就是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那种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莫云在一旁笑出了声。
“得了得力，不跟单身的狗吵架。”
“不管怎么说，说女孩子是狗不太好。余先生还得注意措辞才是。”
嘿，这莫云，刚刚还有人把我形容成猪呢！余音心中愤愤不平。
庄之蝶抱到了大腿，赶紧附和：“就是就是。注意措辞。”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是一伙的，不跟你们吵。你们谈成什么样了？搞快点，小敏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我每五日坐堂一次，前一天拟好曲单送到乐坊。”
“可以。”只要能留下莫云，这已经很好了。他还害怕许多天才自恃清高不愿留下。“薪酬呢？”
小灵冒冒失失地从门外跑进来。“小姐不好了！老爷正满府地找您呢！再不回去就要被发现啦！”
庄之蝶连忙起身，拉着小灵就跑。“你们谈，我先走了啊！余音有事给我写信啊！莫先生下次再见！”两人噔噔噔地下楼去。没几秒钟又折了回来。
庄之蝶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刚才忘了说，莫先生，您的眼疾我会留意一些大夫，还请您到时候不要嫌弃！”
“小姐！”小灵在楼下大喊。
“那么，我先走啦！”又噔噔噔地跑下楼去。
莫云呆滞了一瞬，一股暖流流经心田。
“按照你们的标准来就是了。薪酬。”莫云接上了余音问的话。
“行。”余音以为庄之蝶谈好了薪酬，暗道没想到她还挺靠谱。“那我们到时候联系，有事请先生尽管来乐坊里问。那今天就这样了啊。”
“且慢。胡蝶…是假名吧。贵坊的坊主。”
“你想做什么？”余音警惕起来。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我想你需要知道，若是你敢对她和乐坊动什么歪心思…后果不是你敢承担的。”
那人蒙着眼，但是余音却觉得一双铁剑般的寒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不过不论是上一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余音承担过的压力多了去了。
不管怎么说，莫云都多虑了。在这个世界，他们都拥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这是一个秘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慰藉，是在落入未知困境中彼此的支撑。他和小敏是如此，也早已把庄之蝶当做亲妹妹看。
“我不需要知道，因为会做到问心无愧，”余音难得正经一下。“倒是你，不会是看上我们坊主了吧？”
正经了没几秒就是了。
“我还有事，失陪。”
“诶？这就走啦？”余音在假惺惺地挽留。
芜湖，之蝶这是，桃花运要来了呀。这人看起来倒是不错，乐律上更不用说，要说唯一的一点……余音心里思忖，今天回家问问小敏看看有没有比较好的大夫吧。
就不知两人有没有缘分咯。他叹叹气，往家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Hello看到的小伙伴~新手菜鸟作者一枚~祝看文愉快呀（如果真的有人看到的话呜呜）欢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