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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牙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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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破旧矮小的房间里,苏毅澜和十几个年龄各异,蓬头垢面的孩子关在了一起。

三天前,那两人以一两银子的价钱将他卖给了当地一个牙婆。

苏毅澜长得虎头虎脑,健康结实,用行话来说有个好卖相,但几天过去,牙婆却未能寻到买主。

这个年纪的小儿不好卖,想买回家当儿子的嫌太大,买去干活又嫌小,还得再吃几年饭,浪费钱。

思来想去,牙婆最终决定,将他和另几个别处得来的孩子一道,卖往离黍——北娑的都城。

那里是天子脚下权贵云集的地方,有钱人比比皆是。

十来个孩子被挤挤攘攘地塞进了一辆装牲口的驴车里,苏毅澜一路都在想逃回家的事。

夜里,他偷偷用牙咬烂了捆绑的草绳,待第二天驴车上路,车厢颠簸时用力挣动,细细的绳子隔着薄衣勒紧,仿佛要陷进皮肉里。

孩子忍着痛,紧咬牙关使劲挣扎,终于,草绳发出一声细微的断裂声,从几乎被咬烂的地方断开。

挤在他身旁的一个圆脸女孩发现了他的举动,吃惊地看着他,苏毅澜扔过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女孩慌忙低下了头。

临近午时,车子停下歇息,寻着一个机会,苏毅澜偷溜下了车,贴着车子,悄悄绕到了后头。

驴车左后方是一个马棚,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大片的玉米地。

苏毅澜上身微微前倾,半弓起身体,像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飞快地朝前后扫了一眼。

下一瞬,他开始发力猛冲。

前方玉米地越来越近,只要进了地里,就像鱼儿入海,任谁也不能再阻挡住他回家的路了。

快了!

只差几步,就在眼前了!

苍翠郁青的玉米地仿佛是爹娘张开的怀抱,苏毅澜两只小腿交替着疾速移动,险些一跤摔进湿烂的泥地里。

他听见了风呼呼地从耳畔刮过,听见了自己狂奔时急骤的喘息声。

很快他就能回家了……

赶车的拿着一袋馒头过来分发,发完发现手中竟然多出了一个。

”还有一个哪去了?不说就都……”

一阵怒喝威逼下,圆脸小女孩惊惧地转头朝着一处方向望去,那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着一片茂密的玉米地奋力奔跑。

苏毅澜跑得浑身是汗,快冲到地边时,感觉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过须臾,那脚步声就到了身后。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往地里一跃,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从后面伸出,一把攥住了他小小的肩膀。

腰圆膀阔的车夫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苏毅澜抓了回来。正在用饭的牙婆从面馆出来,甩着宽大的袖子怒咻咻的上前,一边骂着,一边拔下鬓边的簪子朝孩子身上扎,又往孩子身上狠掐。

苏毅澜惨叫着在地上滚动,小小的身子疼得蜷成了一团。

为了防止他再次逃脱,接下来一路上,牙婆都饿着他,每日只给一个干硬的冷馒头。

苏毅澜饿得双腿发软,眼发晕,圆润的小脸迅速消瘦了下去,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眼中曾经那些天真的味道也很快消失殆尽。

永宣十七年,秋。

辉煌富庶的都城里车水马龙,穿过街头的风带着阵阵寒意。

城西的一个牙市里,人声喧闹,买主们在各个摊点挑选查验着那些被标价出售的“人货”。

在一个硕大的木笼子里,十来个衣衫破烂的孩子挤成一团等待出售。一天快过去了,笼子里的孩子陆续卖出,只剩下了饿得面黄肌瘦的苏毅澜。

牙婆对着来往的客人卖力兜售,但买主们看不上瘦小的苏毅澜,宁愿多花几两银子,买个壮实些的回家多干点活。

牙婆急待将他出手,一面骂骂咧咧,抱怨这一趟没赚到什么钱,一面塞给了他一个冷馒头。

第二日的牙市依然如初。这日午后,又冷又饿的苏毅澜正浑浑噩噩地靠坐在笼子里,离家时穿在身上的单薄衣服已经抵御不了寒风,那天早上母亲为他绾上的两角发髻也松散歪斜。他缩着身子,毫无生气的目光透过笼子,呆呆地望着熙熙攘攘的牙市。

忽然,他感觉到了一道视线投在身上,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无人关注过的他,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黑影,孩子咽了一口唾沫,慢慢抬起了头。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隔着笼子,像打量牲口一般看着这个瘦小的人货。

牙婆见有顾客光顾,顿时来了精神,满脸堆笑,卖力兜售:“老爷,您别瞧这孩子瘦小,你看看这骨骼。”

女人从笼缝里伸进手,抓起苏毅澜的胳膊捏了捏,“这是个好胚子,再养个一两年就是一把好劳力了,买下吧,价钱好商量。”

男人是一家乐坊的老板,正缺一个下人,今日亲自来牙市挑货。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乐坊老板贪图牙婆给的价钱便宜,将孩子买了下来。

能离开牙婆,走出那个把自己当牲畜一样关着的笼子,苏毅澜感到了一丝松快。跟着男人来到乐坊,当起了供人使唤的奴仆。

然而,他似乎高兴得有些早了。

才过了没几天,乐坊主就觉得自己买亏了。

新买的下人根本不懂干活,样样都得教,年龄又小,力气弱,虽然花的银子不多,但那毕竟也是银子。

乐坊主心疼浪费掉的银子,那心疼最后化成了怒气,撒向了苏毅澜。

只要他稍微哪里做得不够好,便会遭到一顿鞭打。

在这样的打骂下,苏毅澜很快学会了干很多粗活,学会了不再用“我”称呼自己,学会了一个下人该如何谦卑恭顺地与主人说话。

尽管如此,乐坊主还是嫌他笨手笨脚,干活慢,打骂他的理由也各种各样,挨鞭子成了家常便饭。

苏毅澜在乐坊里吃尽苦头,身上常常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

一次因为打碎了一个盘子,乐坊主罚他在雪地里跪了很久,当晚,苏毅澜发起了高烧,浑身烧得滚烫,迷迷糊糊躺在狭窄阴暗的下人房里,差点没有挺过来。

他也想过逃走,但一来乐坊主看得紧,又凶狠,万一逃不成功,下场只怕比那牙婆对他还要狠。

二来他只记得家里有爹娘兄长,在一个海岛上,至于那一带是什么地方,叫什么名称,是一概不知。

夜里想家人,苏毅澜只能偷偷掏出海螺合在掌心,闭眼想像自己还在爹娘的怀抱里,有时就幽幽地叹口气,对着小海螺开始喃喃自语,“阿爹,阿娘,阿兄,你们都睡下了吧,我想你们……”

小海螺成了他唯一的慰籍,他就靠着这份慰籍振作自己,在苦难深重的都城里活了下来。

一个人时,他常假想自己回家扑向爹娘怀抱的场景,这给了他短暂的快乐。他想只要忍耐得住,终有一天是能回家的。

这天,乐坊主又以衣服洗的不够干净为由,将他拖到后院,劈头盖脸一通抽打。

苏毅澜身上挨到鞭子的地方全是血条,疼得实在受不住了,抱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地躲着。

乐坊主两次鞭子下去落了空,怒气更盛,喘着气叫伙计拿绳子来。

“干了一年多了,连件衣服也洗不干净,这次非抽死你不可!”乐坊主恶狠狠地撸着袖子,“大不了丢了二两银子。”

男人那肌肉几乎挪了位置的脸逼近,苏毅澜几近被恐惧淹没,但他没有张口求饶,他知道,那没有用。

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手脚被一根粗麻绳绑死在柱子上,动弹不得,他开始对自己还能不能回到爹娘身边感到了一丝绝望。

”这小孩儿怎么了?”乐坊主挥起的牛皮鞭子再次落下时,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忽然从院门口传来。

苏毅澜忍着剧痛,缓缓抬头,院门口处站着一个着灰色锦袍的中年男人,来人身量颇高,相貌威严。

乐坊主满是油光的脸上瞬间切换出一个谦卑的笑,微微躬下身朝门口的男人恭敬地行礼。

“侯爷,我在教训偷懒的伙计,扰了侯爷听曲的兴致了,该死!该死!”

被称作侯爷的客人抬步进了后院,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他打量了苏毅澜一眼,然后对老板说:“把他给我吧,你买下花了多少钱,我付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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