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突然陷入安静,张琳等人也彻底冷下了脸。
吴驰竟有一瞬间心惊于初妤在此刻展现出来的上位者气势,他从那双凉透的眼底品出几分不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狂妄之言,笑着打哈哈:“是我冒犯了。”
“不如这样,我再让出五个点,就当是给初总赔礼道歉怎么样?”
沈氏经理快速在心中算了笔账,这个项目里的五个点,约等于八千万。
吴驰洋洋得意地笑,甚至得寸进尺地使劲往初妤那边凑,超出正常社交距离界限,笑得暧昧:“后续的合作,我们公司也可以继续让利,只要你跟我……”
陌生男性的雄浑气味倏地涌入鼻端,令人不适。
初妤全身神经瞬间紧绷到极致,捏着文件的指骨泛白,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而眼前的罪魁祸首却还一脸得意的嘴脸,一副自己做出来多大牺牲的模样。
众目睽睽之下,初妤忽然“啪”地一声扔下手中那份合同,直接忽视掉吴驰这个人,望向张琳:“送客。”
吴驰:“……”
“什么意思?!”
吴驰瞬时气得站了起来,“初总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不想合作了?!”
初妤格外冷静:“是。”
吴驰:“我艹#V@▼X*&……”
还没等他指着初妤鼻子骂出更难听的话,就被张琳叫来的安保捂着嘴拖了出去。
没多久,整个会议室内就只剩沈氏内部的自己人。
合作临时取消,需要寻找新的合作对象。
这倒也不难,以沈氏超然的地位,多的是送上门来求着合作的。
但张琳实在气不过,便立刻找人调查了吴驰此人。
调查结果来得非常之快,也格外让人触目惊心。
吴驰这个二代借用钱权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控告无门的无辜少女们一个比一个凄惨……
张琳看得揪心,将资料递给了初妤,“初总,实在对不起,是我没有事先调查清楚合作方的品性。”
初妤看完后沉默了许久,而后道:“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月底奖金双倍。”
她语调清晰,目的明确:“把吴驰那家公司吞并,年奖双倍。”
张琳猛地抬起了头。
正在检索合作名单的同事们却已经吱哇乱叫起来:“哇哇哇哇哇哇——”
“初总万岁!”
简单几句话,硬生生激起了所有同事的干劲。
所有人都兴致冲冲地出去干活,争取尽快将收购案落实。
天凉王破一时爽,后续工作火葬场。
张琳又感动又想笑,最后摇了摇头,这些人还是太年轻了,殊不知奖金多丰厚,工作就有多难搞。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吴驰活该,谁叫他一个劲地犯初总的忌讳呢。
看着初妤挺直端坐仿佛毫无异样的身影,张琳心疼又无力,早知道说什么都不该让初总来见这些个丑东西……
最后她只能体贴地将会议室内所有同事带走,关上了门。
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初妤独坐在会议桌首座。
见没有其他人后,她身体一下放松,随后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止不住地颤抖。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沈氏初总极其抗拒与异样的接触,甚至对此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
除非像今天这样迫不得已的情况,平时初妤都极少跟陌生男性说话接触。
外人也因此常道她心高气傲,如高岭之花难以接近。
但在见到初妤本人后,又常常会被她那清冷昳丽的姿容和不凡气度所折服,心甘情愿地成为那堆狂蜂浪蝶般的簇拥者之一。
初妤平复下来,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正常得仿佛只是在里面处理了一下紧急棘手的工作。
已经是下班时间,有员工打开了业界新闻观看。
初妤路过时,恰巧听到了外放的熟悉嗓音——
“……是,我近期的确有回国的打算。”
脚步瞬间被钉死在原地。
有记者继续采访说着什么,但初妤已经听不清楚,她直直地盯着那名员工的电脑屏幕,愣是把小姑娘吓了一跳,“初…初总?对不起!我这就关掉!”
初妤摆了下手,张琳及时出现把小姑娘拉走。
屏幕中的沈竞勾起一侧唇角,似笑非笑地隔着镜头与初妤对视,他说:“毕竟已经出国七年了,我怕有些人把我忘了。”
采访人群发出善意的哄笑,以为沈竞在开玩笑。
而站在C城沈氏大楼顶层的初妤却浑身都在战栗,整个人如坠冰窖。
……
等张琳返回顶层来接初妤时,那位同事的办公桌上已经空空如也。
初妤神情冷淡地从洗手间走出来,语气清冷一如往常:“显示屏坏了,给她换个新的。”
张琳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多问,行动迅速地打电话叫人来换机子。
“换完后你就下班吧,今晚不用陪我去宴会,明天我不来上班,有事电话。”
“好的,初总。”
话是这么说,但深谙初妤脾性的张琳知道,明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最好也不要去烦初妤。
这么多年,只有接触到关于那位的消息,向来清冷如烟不沾半点凡尘的初妤才会有些人类的情绪。
和她对男人的异常抵抗情绪一样,这些像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反应为初妤平添了几分不为人知的易碎感。
日常生活里的初妤,是C城沈氏高高在上的初总,她无所不能,处事冷静而坚韧,从不对外展露自己的脆弱。
她唯二的弱点,一个是对男人的PTSD,另一个,就是沈竞。
因此,张琳深深怀疑,初妤的PTSD跟那个早已成为沈氏禁忌的唯一嫡系脱不了干系。
狂风骤雨稍歇,道路两旁净是枝桠落叶。
秋景萧瑟,莫名有几分冷寂。
初妤回沈宅做妆发和造型,中途看了一眼管家送来的生日贺礼,是一锭上好的老墨。
的确很配陆二叔那爱舞弄笔墨的性子。
初妤放下那只楠木盒子,问:“爷爷呢?”
管家刘叔合上盖子,温和笑道:“老爷子去下棋了,说今晚一定早点回来给小姐你泡茶喝。”
初妤唇畔勾出一抹浅笑,没再说话。
管家刘叔退出了房间。
妆造师动作轻柔地为初妤涂描口红,温声细语道:“马上就好了。”
初妤望着镜中被奢华珠宝映衬得越发艳丽的女人,耳畔传来造型团队此起彼伏的惊叹与夸赞,灵魂忽然抽离身体,高高在上地审判那个坐在镜子前面的自己:你究竟还要躲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