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
茶杯砸在少年的额角,顿时留下一道血痕。
沈荣坐在桌后,拍桌暴怒:“这就是你当初不让我给她改姓的原因?”
沈竞用手沾了沾血迹,那抹鲜红为他那张俊美的脸平添几分妖异,他平淡开口:“是。”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把她当妹妹看过。”
书房门后的少女心底一紧,悄悄捏住裙摆,把耳朵附在了门上。
沈荣快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气死了:“你就没有想过别人怎么看我沈家吗?”
“她又不姓沈,况且,我不在乎。”
“还有,”他抬起眼皮,眸色深重,“我要让严映衡滚出这个学校。”
沈荣眉间微拧:“这我管不着,他严家再混帐,我也不至于对一个小辈下手,你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
在沈荣眼里,一命还一命,他现在是不会再轻易对严家出手的。
“学校那边我会替你摆平,没有下一次!”
初妤没再继续偷听,她轻手轻脚地的回到自己房间,心跳一直没有停下来过,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来到沈家这五年,沈竞的确对她很好。
虽然有的时候她会觉得两人之间有一些越界,但那时候的初妤总会下意识的安慰自己没关系不要多想。
然而今天沈竞的所作所为,彻底让她认识到她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并不如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好相处。
他一直对她别有意图。
“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初妤,是我。”
是沈竞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初妤本想装睡,但下一秒,外面那人就说:“你不开门的话,我明天在车上再跟你说。”
车上有司机在,那样的密闭空间里,她会更尴尬。
初妤连忙下床去打开了门。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不敢看他。
沈竞笑了笑,又变回往日正常的模样,“今天吓到你了?”
他温柔的摸了下她的脑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平静,而话中内容却令初妤汗毛倒立:“你放心,成年之前我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黑暗晦涩的光线中,初妤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少年人充满雄浑气味的异性特征。
她怎么能忘了,这个人可是初次见面就用水枪给她下马威的霸王!
她被他这些年装出来的“好哥哥”模样所麻痹,竟然渐渐忘记了他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
初妤头皮紧绷着点了点头。
沈竞笑了:“乖。”
沈竞说到做到,此后三年他真的再也没有强迫过她。
但与此同时,沈竞也不再掩饰自己对于初妤的掌控欲。
沈竞这个人完全把初妤看作了自己的私有物。
他不允许任何的异性靠近她,在初妤渐渐长大越发漂亮勾人的这几年,他明里暗里不知赶走过多少觊觎她的狂蜂浪蝶。
但事总有疏漏。
初妤被他密不透风的掌控欲折腾得烦不胜烦,连跟女同学出去吃饭逛街都要向他报备,便在某次沈竞去外地准备竞赛的时候,偷偷和女同学逃课去了KTV。
她原本预想着,反正沈竞不在家去了外地,只要她能在放学的时候准时在学校门口坐上自家司机的车,沈竞就不会发现。
她被压抑得太狠了,才会想这样越线。
结果等到了地方,初妤才发现包间里不仅有女生,还有几个陌生的男同学。
他们一个个激动的红了脸,争先恐后的抢着着要坐在她身边。
“初妤!你居然真的来了?”
“你好,我叫李伟,是隔壁三班的,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印象。”
“沈竞把你管的太严了,平时在学校我们都不敢跟你说话。”
初妤不知如何面对这些热情得过分的男同学,尴尬的连连往后躲。
就在其中一个人的手快抓住她胳膊的时候,包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沈竞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的一拳揍上了对她动手动脚的男生。
“啊啊啊!!”
包厢里顿时响起女生们的惊叫。
那几个男生完全不是沈竞的对手,不多时便被他打趴在地上。
沈竞收了手,丝毫未曾停顿地拉着初妤便往外走。
随后,有几个助理走进来为他处理后续的赔偿事宜。
初妤被他一路拉拽着直接拉上了车。
他们刚一上车,司机就非常自觉地降下了隔板。
沈竞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脸上的神情十分暴戾恐怖。
他眸中的怒火似能把她燃烧殆尽,“初妤,我有没有警告过你离那些男生远一点?”
“不仅不听话,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敢逃学来这种地方,你是真的觉得我不会把你怎样吗?”
他掐着她的下巴,厉声质问:“除了胳膊,他们还碰过你哪里?”
初妤摇头,心里憋闷又委屈。
她眼含泪光,眼睁睁看着他抽出数张湿纸巾,大力擦拭她的胳膊。
直到那处白嫩的肌肤变得红透险些破皮他才罢手。
他满意地抬头,却发现少女早已泪流满面。
沈竞顿住半秒,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
少女猛地往后退躲避他的碰触,精致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沈竞,我是你养的宠物吗?你凭什么这样管我?!”
闻言,沈竞放下了手,语调平平,却犹如风雨欲来:“初妤,你认为你今天没有错吗?”
初妤倔强地抬着头看他,不肯服软。
“好,很好。”
沈竞让司机停车,命她下车自己走回家。
“既然你想不通,就自己走回去,路上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一脸冷意的升上车窗,无情离开。
沈宅坐落在半山腰上,没有任何公共交通工具。要凭着她的双腿走回家,怕是要走上两个小时。
而且初妤也不太想回去再面对沈竞的冷脸。
更何况,从严格意义上讲,那也不是她的家。她的家早在八年前就没了。
这几年的相处让初妤渐渐知道,沈竞是一个多么说一不二的人。
表面上,他待人接物都极有分寸,骨子里却是个极致的□□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狂妄自大,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中。
身为沈氏唯一继承人的他的确有这种资本。
像他这种掌控欲极强的人,早就把初妤看作了自己的私有物,根本容不得自己手心里的宠物站起来反抗。
今天发生的事,他绝不会这样简单放过自己。
初妤含着眼泪在路边蹲下,将脑袋埋在双膝上。
她的手机和书包都落在了车上,且身无分文,天下之大,她一时不知道要去哪里。
如果不回沈家,她还能去哪儿?
天际惊雷乍响,没多久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初妤一动不动地蹲在路边淋雨,有那么一瞬间忽然觉得就这样把她冻死在路边也不错,这样也好过面对胡乱发脾气的沈竞。
有汽车鸣笛声响起,她仍一动不动。
直到来人举着伞快步到她身边叫了她的名字,她才抬起脑袋。
她有点惊讶:“严映衡?”
严映衡立即将她带回车上,什么都没有多问,递给她毛巾擦拭。
初妤说了声谢谢。
严映衡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要不要跟我回家?”
初妤缓缓摇头,跟他回去的话,沈竞怕是会发更大的火。
“我想吃点甜的东西。”
她小声补充:“最好是热的。”
严映衡便带着她去了一家甜品店,那里装修很温暖,人却很少。
“这是陆二叔的店,我有时候会在这里写作业,”他顿了下,“平常你如果不想回家的时候,都可以来这里找我。”
空气中充斥着高浓度的糖分,初妤捧着一杯热奶茶,唇畔微微翘起,点了点头。
严映衡眸光灼灼地看着她。
初妤有轻微的不自在,便提出自己要去洗手间。
还没走到门口时,她便听到里面女人的争吵声,其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沈江——沈竞的父亲。
初妤不由在洗手间外面定住了脚步,里面的声音源源不断传入她耳际。
“……李玉珍!你没有良心!沈江才死了几年,你就这样对他!”
“怎么了?”李玉珍红唇扬起,不屑道:“难不成还要让我为他守一辈子的寡?别搞笑了严茘!你们严氏才是造成他沈江死亡的最大凶手,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你这么想他,怎么不早点下去陪他?”
她笑得张狂:“当初嫁给他的人是我,现在嘛,我就不跟你抢他地下的名分了。”
严茘气得口不择言:“李玉珍你这个疯子!”
“呵!”
李玉珍上前死死握住对方指向自己的手指,瞳孔怒张,声音凌厉:“严茘!我警告你少在这里狗叫!如果不是你们严家的人暗中做鬼,沈江的手术怎么可能不成功?!”
严茘声音比她更大,听起来比她更窝火:“要说几遍不是我们严家!”
李玉珍狠狠甩过她的手指:“你少在这里狡辩!!当时司机明明已经跟沈江换了车,结果沈江受伤反而更重,医生说是有十足把握的手术也没能成功!如果不是你们严家,为什么那天所有的事都只针对沈江一个人?!”
她步步紧逼,句句扎心:“严茘,你比我更可怜,好歹我也曾是他的妻子,而你什么都不是。”
严茘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眼底泛出红血丝来。
当年C城圈里所有女子都或多或少对沈江有意,可沈江最后选择了李玉珍。
严茘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输了,所以就连现在这样的对峙都显得有几分可笑。
李玉珍嘲笑:“认命吧严茘,你这辈子都是我李玉珍的手下败将!”
李玉珍走过去,拍了拍严茘的肩膀:“从小我就事事胜你一筹,今天我便让让你,不再让你跟我道歉了。”
严茘握紧了拳头,从小到大她就没赢过李玉珍,每次争执到最后都会被家族或者喜欢的沈江勒令向李玉珍赔礼道歉。
这口气,她从来就没咽下过。
李玉珍已经单方面宣告战争结束向外走去,最后还斜睨了严茘一眼,“我们都是四十多岁的寡妇了,还有几年能潇洒?别再为那些臭男人斗来斗去了,好没意思。”
初妤躲在拐角处,看着踩着高跟鞋大步远去的曼妙身影,心乱如麻。
她对沈江、李玉珍、严茘三人的感情纠葛不感兴趣,她在意的是她们话中提到的那个司机。
那是她的父亲初裕安。
初妤只知道父亲是跟沈江一起出的车祸才离世,从来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当时她年龄太小,又没有母亲,根本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
她只隐约记得,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意外,沈老爷子看她一个孤女可怜才会把她带回沈家。
因为这点养育之恩,所以在这些年沈竞越发变态的掌控之下,她处处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事惹他发火,却从未想过父亲的死或许另有蹊跷。
依照李玉珍所言,那场事故是针对沈江的,那当时与他换车的父亲岂不是受了他人牵连?
既然她父亲是当时受伤较轻的那一个,那他最后为什么也去世了?
少女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初妤,你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人声。
初妤回头,正好看见一脸关切的陆啸,她吸了下鼻子,声音有点糯糯的:“二叔好,我没事。”
陆啸无奈道:“每次听你们这些小孩喊我叔,我就想笑,明明我今年才25岁。”
正是年轻的时候,却因为辈分被迫当“叔”,这感觉实在太妙。
初妤唇角微翘,随即想起自己的事,整个人又蔫了回去,“二叔,我先回家了,拜拜。”
“嗯好,路上小心。”
陆啸看着少女的背影,眉间慢慢皱起。
初妤和严映衡一起离开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一个女人。
严映衡开口道:“母亲?你怎么在这?”
严茘勉强勾了下嘴角:“有点事。”
她看了一眼初妤,然后脚步匆匆的走了。
初妤问严映衡:“她是你妈妈?”
严映衡表情不太好:“是我继母。”
他声音平平:“她是严氏旁支嫁过来的,和我父亲感情一般,我父亲死后,我就没怎么见过她了。”
初妤不由想起两家恩怨。
严、沈两家在八年前闹得天翻地覆,最终以各自损失当代独子的代价偃旗息鼓,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以至于在后来成为C城圈里避而不谈的隐秘往事。
结合今天意外听到的对话,不难发现,她的父亲初裕安,也是沈严两家权利倾轧下的牺牲品。
少女的指尖深深陷进了掌心。
严映衡主动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变得轻松:“不说这个了,我先送你回家。”
初妤努力压下情绪:“好。”
一路无言。
在距离沈宅一百多米的时候,初妤眼尖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影。
瞬间脱口而出:“停车!”
司机立刻踩下刹车,严映衡也看见了沈竞就站在门口,仍然对初妤说:“没事,我送你回去。”
初妤却已经拉开车门,她不想再让这两个人因为她产生正面冲突,“不用了,今天谢谢你了,严映衡。”
她说完便跳下车,向那个浑身充满戾气的少年走去。
严映衡下意识想拉住她,却晚了一步。
只能徒劳地看着少女离开。
他闭了闭眼,吩咐道:“回家。”
沈宅大门口。
初妤死死拉着沈竞不让他开车去追,“沈竞!你闹够了没有?!”
沈竞掰开她的手,转而把她禁锢在怀里,低头紧紧盯着她,话语中全是妒火:“初妤,我让你自己走回来,你居然敢坐上严映衡的车!”
今天被他抓到偷偷和男生去KTV的账还没清算。
这下更是火上浇油。
“刚开始打雷的时候我就让司机掉头回去找你,结果你人却不见了,整整一个小时,你都是跟他单独在一起吗!”
初妤试图挣开他,大声反驳:“我没有!你放开我!”
“呵。”
沈竞冷笑一声,再没有给她机会辩解,直接拎着人一路回到家中。
家里除了佣人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大人。
没有人能来救她。
初妤几乎是被沈竞拽回她的房间,被他按在床上的时候她才真的怕了。
她不该招惹他这个疯子!
初妤拼命踹他,声音中带着哭腔:“沈竞!你住手!你明明答应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