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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竹篮打水,满地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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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边,站有一群撑着雨伞的人,他们被黄色警示线拦着,在雨幕后絮絮低语。河岸边,站着一位年轻人,他被大雨浇的透了,半长的黑发贴在脸皮上,他看着杂草丛生的河堤,眼光几乎要钉到土里。

那里斜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淤泥与水草,已经没了气息。

阿一本想一道过去,被人伸手拦下。仔细一看,那人浑身湿透,一头短发被雨水冲刷而下,几乎遮住眼睛,竟然是之前借她笔记本的小警察。这一瞬之间,她忍不住怨恨老天爷的巧妙安排,居然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让历史重演。

原以为外婆的葬礼结束,一切都会朝着新生而来。谁知,她竟像个瘟神一般,毁了老补原本平淡而温情的生活。如果她没有强行加入这个家庭,这一切会不会……她克制不住这个念头,心头全是悔恨。

如果真的有人非死不可,不如带走我吧。阿一眼角流下眼泪,掺进雨水里,任凭谁也看不出来。

警方从三爷爷的内侧口袋里找出一封遗书,字迹清晰,说辞恳切,表达着老人对孙子不舍的慈爱,却又不得不选择死亡的痛苦。那东西折叠整齐,被塞进防水的塑料袋里,因此并未受到河水的侵蚀。

派出所里,老补隔着证物袋看完了那封遗书,眼圈发红,眼泪死扛着没有落下来。阿一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像个罪犯似的不敢抬头。

李叔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老补全程一言不发,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爆出,一滴血不露痕迹地落到水泥地面上。阿一盯着那朵鲜红的花一般的痕迹,脑中传过一阵电流,耳朵眼里凭空架起一层塑料布,隔开了这一切。

她甩甩头,想将他们的谈话听得更清晰些,可这层薄膜十分顽固,死也不肯褪去。她忍不住伸手朝着太阳穴捶去,砰的一声,世界恢复了。

“你没事吧?”李煊端来一杯水,“这件事跟你无关,别想太多。”

无关?怎么会没有关系?阿一怔怔地想,自己的家族被她亲手毁了还不够,巴巴地跑来这里毁了老补的家,怎么能说无关?

她不知道今后要如何面对老补,更不知道再举办一场葬礼时,该如何面对这整个家族里的人。脑仁生疼,好像有把无形的锥子正朝着里面搅动。她只要一思考,就止不住地疼。

“走吧。”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是老补,他头发在滴水,皮肤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我们回家。”

回家——阿一无言点头,跟着老补钻进大雨之中。

接下来整整三天,老补都窝在主卧里不肯出门。阿一也不去打扰,大部分时候呆在自己的小屋。到了饭点,做好了饭菜分为两份,一份温在锅里,不论老补吃不吃。幸好,转天起床总能看见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筷。

第三天下午,她忍不住敲了门,无人应答。转了转门把手,门开了。她看见老补面朝着窗户坐在床边,地板上散落着几张发黄的纸。

阿一走过去,靠着床沿坐到地上,沉默不语。

“我知道,外公很痛苦。”老补手里拿着一张发黄的优秀教师的证书,“两万块钱……为了两万块钱,搞得家破人亡。”

阿一不明所以,只从老补的脸上看出了无尽的哀伤。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日子还要照旧过下去,老补似乎休整好了情绪,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暴雨过后,天空被洗刷一净,色彩鲜明比以往更显蓝澈。一片片白云或是堆积或是平铺,将蓝天分隔成大小不一的斑块。于是白云幻化出大地与高山,衬得天空成了蓝海。

一脚踩进水坑里,飞溅出一大片污浊的水花。低头看向脚下的泥水坑,竟然清晰倒映出天空的蓝与云朵的白。抬头望着这片油画一般的天空,照镜子似的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觉得脚步空浮,仿佛无端中被世界颠倒了上下。

小言!小言!

模糊中,老补听见有人正从很遥远的地方叫他,睁眼一看,原来是外公。白花花的头发往常都点水不漏地贴在头上,如今不知为何炸毛似的翘着几根,犹如被大风刮过的草坪一般。

老补勉力睁开眼睛,那股子困意却一个劲拖着他往下沉。

上下眼皮之间的那条缝里,他看见外公的眼神很慈悲,慈爱又悲伤,充满了古旧的味道。

小言啊,你以后要好好的,好好照顾自己。

“怎么了?忽然说这样的话。”老补莫名其妙,想笑,脸上使不上劲,结果不过轻轻牵扯了嘴角,略表心情。

外公要走了。

“要去哪里?”

跟朋友一起去其他地方看看。

“这么突然?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其实时间很早就定了,只是你不知道……

猛地一坠,摔下独木桥似的。老补这才清醒,人还在躺椅上,心里空荡荡的,无端地涌出一阵迷茫。

梦里不知身是客,今夕早已物是人非。

屋外暴雨倾盆,天色昏黑,屋里灯也没开,乌沉沉的一片凄暗。他就这样在角落里端坐良久,才扶着身后的书架慢慢起身,浑身无力似的拖动着躯壳往前移动。

恍若一切都似从前,在这样大雨天气里,外公会撑着一把又宽又黑的直杆伞从屋外跑进屋里,轻轻甩动身上沾到的雨珠子,笑着跟他说起这一天的见闻。

今天下象棋赢了几把,隔壁杂货铺老板又新到了几种好茶,公园里有个孩子放风筝挂到了树枝上,站在水杉树下止不住地止不住地哭……

老补弯下腰,手指抓住书架隔板,肩膀颤抖着。

他知道人终有一死,不如说,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死,只是,他舍不得。轮到自己身处其中,失去了作为看客的淡然自在。分别这一刻来得太快,他连好好地告别都做不到。如果是他自己面对死亡,也许看得更开些。

环首四顾,这间屋子里处处都有外公的痕迹。外公亲手定制的书架,外公亲手挑选的书籍,外公亲手选的吊灯……甚至连地板砖上那个凹槽都是外公不小心弄倒板凳砸出来的。

而如今,这间屋子里再没有了外公。人没了,只剩下一个壳。他这只鸟钻进了外公的壳里,假装外公还在。这里到处是外公的气息,时刻提醒他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外公的身影。

门帘掀起,他急切地抬头,发现来人是李煊,又撇下眼皮,慢慢站直了身体。

“为什么不去领你外公回家?”

“为什么要领?”老补执拗地抬着头,直视李煊,“你也认为这是自杀?”

李煊不说话,眼睛里流露出古怪的神色。

“你跟我外公不熟悉,所以你不会理解,”老补继续道,“我知道,他一直想要解脱,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更知道的是,他永远不会真正迈出那一步。”

“你有什么根据?”

“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主动选择离开。”老补目光坚定,“那张遗书我相信是真的,我认得外公的字迹,但是,这绝对不可能是自杀。”

李煊长长呼了口气,靠着书桌坐下,低声道:“你打算这样耗下去?”

老补轻轻躺到椅子上,看着漆黑一团的天花板不做声。门口仅剩的的光被李煊挡得严严实实,老补整个人陷进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双夜猫子般发光的眼珠子。

“我会查出来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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