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件事要与公主商量。”林洛之敛住思绪才说。

明昌看他一般也不来找自己，想着应该是有要事，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去书房吧。”

刚一进书房，林洛之就发觉强烈的反差。

一般来说，书房是一个人极其私密的场所，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所在以及大致个性，然而从明昌这里却与她给他的印象大相径庭，甚至是毫无关系。

一进屋的摆设极其简单，只有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的桌椅和靠着墙的满满一书架的书，看得出来经常翻阅已经有了年头，这里比他的书房还要单一，甚至是透漏着一些严肃。

林洛之心中暗叹自己还是没能看透眼前的这位公主，她似乎天生受宠桀骜不驯，又似乎受过极其严苛的训练，知道这斗争中的诡谲心机，甚至于有时候他还会隐隐感受到她的兴奋，像极了战场上见血的战士，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即使是皇家，估计也很难养出这样的性子吧。

“好了，说吧。”明昌和面前人也懒得客套，直接问起他的来意。

“信件已经放进唐宸玉的书房了，接下来还需要有人在朝堂上点一把火。”林洛之也只是担心她手上是否有人能完成这件事。

“既然证据已经有了，相信马上就能看一场大戏了。”林洛之看着明昌眼中似有火焰升起，这样的她有那个那个野心也不足为奇。

谢婵看着面前的驸马倒是有一件事情十分好奇：“我不是说过在唐府之中安插一个探子，想来放一封信这样简单的事情何必要节外生枝？”

“公主，我要对付的是整个唐家。”林洛之看着眼前的人，她似乎知晓权力斗争却仍旧无法懂得自己所在之处的挣扎与困顿。

念及此，他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冷淡。

谢婵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对那位唐家大小姐，他们之间的行径令人不齿，可是他倒也不必如此恨那位女子。

“你非要她亲自做这件事不可？”她问一句。

“公主对待背叛的人会如何做？”他反而抛给她一个问题。

林洛之自然明白谢婵在想什么，只不过有一件事他却很清楚，当初他第一次被唐家的下人羞辱甚至殴打的时候，他看见了宁媛。

那时候的她似乎躲在角落中，原本他并没有发现只是那双绣着荷花的绣鞋暴露了她，他以为宁媛只是害怕不敢走进，等到自己奄奄一息在地上一动不动活像一滩烂泥的时候，他看着那双鞋子越来越远……后来，是跟了自己很久的仆从来找才捡回一命。

他们的重逢，不过是他的居心叵测。

而那些所谓的爱也不过是一场空，他只想要让她也痛苦，尝试被人抛下一无所有的滋味。

看着面前疑惑不解的谢婵，他倒是有些羡慕她，语气倒也温柔：“公主不明白才是最好的，我和她不过只是一场纠葛而已，等到该结束的时候自然会了断。”

明昌听得似懂非懂，其实当初救了林洛之之后溯洄出于谨慎仔细查了他的身份，其实面前这人的人生也实为不易，当时溯洄还对他颇有微词，后来却并没针对他。

只因他年幼便家道中落，后来又丧母，孤苦一人但仍旧略有天资通过科举，本该是一跃龙门的大好事，却在此刻得遇贵女，两情相悦却终究因此前途尽失。

想来若不是当初自己一时兴起，估计他此刻还在浐河里睡着，想到这里谢婵倒是为他叹一口气：“唉，有时候觉得你运气挺不好的。”

林洛之听了这话微微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想到想来眼高于顶的明昌能说出这话。

明昌挽尊说道：“我是说你遇上我，运道不太好。”

林洛之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遇上公主恰恰是我运气好。”

谢婵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很骄傲—这话说得的确不假！换了别人就他这性子，早死八百回了，尤其是要落在谢然手里，啧啧啧，必然活不过两天！

不过还是轻轻嗤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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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府中，薛宜这几个月倒是有些感觉十分不顺心，这季乾学过得实在是顺意，如今在圣上面前露了几回脸，自己在娘家受到不少人的讽刺，提起这事就不呕得慌。

她今日又想起娘家嫂嫂的话：“你家中那位庶子可前途大着呢，估计你家季斐以后还得好好跟在他大哥后面，你怕是不知道吧，那位太子妃可是文家女…”

她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哪位文家女？”

嫂嫂轻瞟她一眼，嘴角讽刺道：“你我认识的文家女，只有那一个人。当初…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她不过是捡来的弃婴而已，况且姓文的不算少…”那时候她还不敢置信。

“只要文家人愿意认，蜀地文家总不会错。”

薛宜的大嫂乐于看她的笑话，实在是这个小姑子受宠且年轻时十分任性，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人给她摘下，早就忍不了了，此刻想着终究是报应来了。

薛宜早已经忘记那个让自己痛恨了半辈子的女人叫什么名子，可是在那一刻她却想了起来—文窈，多少回她在梦里恨不得处置而后快的女人，那是伴随她半辈子的噩梦。

文家女…那贱女人的儿子如今声势浩大，太子扶助又有太子妃的表妹如虎添翼，自己的斐儿又将置于何地？

她忍不了，她这辈子从来没输过，将来也不会输给一个死人！

薛宜没忍住，就匆匆归家。

“前段时间积微院怎么少了人？之前不是说那边着急要孩子吗？”薛宜早早就知道宁婉被下药，那时候她乐于看着她们姐妹之间发生内斗，只要季乾学身边的人过得不顺心，她就只有畅快。

“夫人，以前是着急的，那药从来不断。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大少夫人似乎完全没了想法，反而总是出门。”

之前厨房也总能从绘春那里套话出来，现在宁婉身边总是跟着忠心耿耿的念冬，也不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以前还以为她是个泼辣能干的，怎么到了府中倒像是变了个人，活像一只绵羊？”

薛宜婚前就是因为宁婉曾经干出这“二女争夫”的笑话，认定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和季乾学必定没有什么好结局，反而会搅得季乾学后宅不宁。

可是偏偏自从这宁婉嫁进来后，倒是样样出色，和自己精心挑选的沈月瑶不相上下。

最令薛宜接受不了的是，那宁婉似乎是真心对季乾学的。

当初本来薛宜只为羞辱季乾学，让他一个已经心有所属的女子，结果这两人倒是融洽，连带着季慎都在背地里说自己做了一场好媒。

…可想而知，当时的薛宜脸上有多难看……

“可惜了，这季乾学可是无意，任凭她如何都是一场空。”薛宜只觉得她可怜又好笑。

身旁的侍女立刻揣摩到薛宜的心思，眉眼一吊颇有些尖酸又扼腕地说：“当初不过是竹林里漏了些许消息，就立刻受不了了，要是那绘春没出事，恐怕早就…”

“慢慢来，不急，狩猎一定要有耐心。”薛宜慢悠悠地说了句，似乎已经是早有准备。

***

“小姐，利州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了。”念冬一早就收到自家表哥和表嫂寄来的信。

宁婉也很兴奋，迫不及待就拿出来看。

“小姐，如何？”念冬不识字，眼睛却忍不住的一个劲的瞧那张纸。

“小姐，不会没办好吧。”有些担心事情办砸了，这里面可是小姐的嫁妆钱，要是没了可就完了。

“不仅没办砸，而且做的很好。信上说多亏了刘公子派去的人，他们选了好庄子，又向那里的农人学了不少东西，而且那边的庄子正在整理，想来没过多久就能修缮好。”宁婉此刻才是真正的放下心来，如今自己不求大富大贵，能够得到一个安心之处就好。

现在利州的情况已经远远比自己预计的好多了。

“那太好了，多亏了那位刘公子。”念冬也开心，总算没有辜负小姐信任。

“嗯，我们可得多谢他。”

宁婉此刻觉得多和自己从来没有交集的人接触也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在刘公子身上她能感受到一种完全没有过的触动，隐隐的，她觉得自己还能有机会和勇气做的更多。

“公子，这些日子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成墨看着这薄薄一页纸，不知道公子会做何反应。

夫人…如今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更加令人吃惊。

“递过来吧。”季乾学手上的笔墨不停，似乎并没有时间细看。

只不过刚看一眼，就直接声音微沉：“你先下去。”

成墨知道公子有些怒。

这反应也属实正常，谁能想到平常不声不响满心满眼只有公子的夫人，竟然还有空做了这么多事，难怪。

他似乎能听到公子在纸上不停写字的声音，那是他常常用来派遣心事的法子，有时候遇上事了便一直写，现在…恐怕不到天黑是不会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是极限写文，但是依旧会坚持，感谢看我文字的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