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讽刺地说：“她连契约都还没有签怎么能说是你的雇主。”

说着，伸手欲夺下烟画手中的女鬼。

女鬼被摇来摇去，舌头也随着晃动，终于耐不住折磨，睁开眼睛，怨毒地看着两人，面目狰狞地尖叫：

“都给我死，都给我死。”

李沉舟只能看见女鬼嘴唇一张一合，但并不能听到声音，却见烟画砸了女鬼的头一下道：“再乱动我就把你的灵魂切碎了喂给狗吃。”

李沉舟见状有些惊讶。

世间唯有开了天眼的人和天生通灵者才能看到鬼，但看到鬼的程度并不相同，有些仅仅可以看到模糊的身影，有些可以看到一团黑气，出色的像他这种可以看到鬼的全身上下，外貌神态，但能够听到鬼魂的声音的人却寥寥无几。

天生通灵者大多从小便能看到鬼魂，极易受到鬼魂影响，鬼魂也最喜欢吸食这类人的精气，因此这两类人精神通常极度敏感，就像江郎，不仅可以看到鬼魂和鬼魂谈话，甚至可以清楚地通过鬼魂身上的黑气来确定这只鬼的怨度。但江郎性格胆小，见到鬼魂恨不得逃到千里远，自保能力几乎为零。

更特殊的，能看见鬼魂的便是集天时地利人和，并且身处阵法中的胡莹烨，今天时机很特殊，是鲜少有的雷电与大雪共舞的一晚，漫生出无尽的阴气。他不知道这个阵法由谁所创，但能见阵法主人的恶毒，以灵魂为阵，翻天覆地，逆转空间，呈换命之势。

但是烟画，她既可以清晰地看见女鬼，还可以听到女鬼的声音，这在通灵者之间都是十分少有的人，这让他十分惊讶，一时有些惜才之意。

不仅如此，比起通灵这个能力，她显然对诅咒之术更有研究，她刚刚起手都是诅咒法，胡莹烨家这个事比起用阵法偷气运，显然用诅咒术更方便，他原本怀疑烟画跟跟布阵有些关系，现在这个想法却动摇了。

或许她说的和雇主之间的合作是真的，那她就只是为钱而来，如果是这样，他就没有必要跟她争执，何不双方各取所需呢？

李沉舟想到这便直接开口了，“我们这次来这里是为了查出你手上那个女鬼的事情，你看起来也只是为了这个女主人除去鬼，反正你目的也已经达到，这只鬼你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将她交给我可好？”

烟画：“不行，凭什么我来捉鬼你坐享其成。”

李沉舟指了指她手中的女鬼：“凭我已经在她身上贴了符咒，你收不了她。”

烟画不爽得很：“她现在在我手里，我若不松手，你也拿不到她。”

烟画看手中女鬼打着瞌睡又闭上了眼，手上下晃了晃将她摇醒。

李沉舟转头对胡莹烨说：“她问你要多少钱。”

胡莹烨看了一眼烟画，犹疑道：“十万元。”

李沉舟：“我可以分文不取，解决你们家的麻烦。”

胡莹烨怀疑地看着他，烟画“噗嗤”一声笑了，“多可笑，她们家曾经出事的时候你们特查处一个人都站不出来，现在办有权人的事关系到她了，便大义凌然地说自己可以帮助她，你们到底是保护民间的盾，还是权贵的狗。”

江郎和李地白听闻这句话都睁大了眼睛，李地白尤甚，他扔下拐杖，不顾自己的瘸腿冲过来嚷嚷：“你自己不也是为了钱来，谁又比谁高贵。”

李沉舟却忽然沉默了，他微微低下头，惨白的白炽灯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拦住李地白，淡淡地问：“你想要什么？”。

烟画点点头，甩了甩手中的黄纸：“我只要这个。”

李沉舟正想问这只女鬼她卖多少钱，就听到细若蚊蝇的女声，是胡莹烨：“你们会让我签那个吗？”

李沉舟愣了下，摇摇头。

女人看了看黑暗的天空，掂了掂孩子，她抱了一天的孩子，今天还撞到鬼，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她的丈夫现在这个点还在外面工作，若他们家有以前那个条件，那需要这么辛苦。其实她的丈夫早就失去了工作，只是为面子说还在上班，女儿上的是私立高中，她怀里还有婴儿嗷嗷待哺。十万对现在的她们家来说着实不是一笔小钱。可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无力地说：“如果我们家搬出去会有用吗？”

李沉舟摇摇头：“不会，你们家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以前或许还可以，但是现在....他看了看女鬼，摇了摇头。”

胡莹烨点点头，微微弯腰：“我不知道你你们说的特殊案件侦查处是什么地方，但我相信你。”

李沉舟郑重地点头，向她颔首。

烟画在旁边越听越不对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愤怒地问道，“为什么。”

胡莹烨只是深深地向她鞠躬以示歉意，她知道自己很对不起这个女孩，可是这个女孩穿得鬼里鬼气，让她很害怕。这时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胡莹烨今天已经很疲惫了，她拿起手机。

烟画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她看着手里眼巴巴望着她的女鬼。

这只女鬼受到房间内阵法的影响，无法出去，但是她现在把女鬼扔在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都怪这个新雇主，将她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她瞪了胡莹烨一眼，忽然想到对方也是个可怜人，但这件事上受伤的只有自己罢了。真想把这个女鬼扔在旁边那个坏她好事的男的脸上。

烟画心中正腹诽，

却听见身后手机落地的声音。紧接又是手忙脚乱捡起手机的声音，这一时分散了烟画的注意力，是胡莹烨刚刚接了个电话，烟画听见是胡莹烨在校住宿的女儿出了问题。胡莹烨的精神终于崩溃了，她忍住抽泣声对手机那边的人说：“等一下，麻烦老师你先把她送进医院，我马上就过来。”

安静的气氛被打乱了，胡莹烨却在此时冷静了下来，她迅速给还在打工的丈夫打了电话，简单地交待完情况后，对李沉舟说：“能不能把我送到南里医院，我女儿刚刚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李沉舟点点头，他按住有些焦急的李地白，看了眼烟画说：“麻烦你守着这只鬼，你想要的十万元我来补给你。”

说罢拍了拍李地白对胡莹烨说道，“你可以把小孩交给他，我们会保证他的安全。”

胡莹烨犹豫了下，看了看李地白的瘸腿似乎有些放下心，给李地白说：“等会我母亲会来抱孩子，麻烦你先照顾一下他。”

伍飞琼帮忙接过婴儿，婴儿小小一只，白嫩嫩圆滚滚的，能看出被家人保护的很好，此时砸吧着嘴睡得很香。

她们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烟画在后面说道，“站住。”

李沉舟沉静的黑眸看向她，

烟画随手在地上画了个圈，将那女鬼圈在其中。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李沉舟点点头，转身走了。

三人到医院的时候，医院的走廊里站了很多人，女儿的班主任焦头烂额地走过来，搓了搓手，说道，“秦袅妈妈，秦袅现在在病房里，我们学校里另一个老师正在照顾她，您不用担心。”

女儿秦袅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孩，不过二十多岁，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时慌了神。胡莹烨急着看女儿，只是给班主任点了点头就走进了病房。

烟画跟在她身后，秦袅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旁边的老师谈话，她长相秀气，现在却冒着死气，果然今天的阴气也影响到了她。

烟画和李沉舟对望一眼。

但是不应该这样的，秦袅的情况看起来比胡莹烨糟糕多了，如果说胡莹烨是一棵秋天落了一地枯枝的树，那么秦袅就是就是即将陷入沼泽的花朵。可是按照胡莹烨所说，秦袅长期住在学校里，她是最远离换命阵法的人，又怎么会受到这么深的影响。

胡莹烨坐在女儿旁边，秦袅看到妈妈才露出了委屈的表情，胡莹烨摸了摸她的头，问道：“疼吗？”

秦袅点点头，她从楼梯上滚下来，幸好她有意识的护住了头，这才能在这清醒地说话。

正在胡莹烨母女寒暄的时候，李沉舟靠到烟画旁边，“你怎么会跟过来。”

烟画看了眼他，“既然那十万元是由你支付的，那你就是我的雇主，我会做好十万元该做的事情，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遭报应的。”

李沉舟轻笑：“你还怕报应。”

烟画挨近他，下巴扬起，黑瞳盯着李沉舟，慢慢地说道：“咱们捉鬼之人，最怕报应。”

李沉舟下巴点了点秦袅，问她：“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烟画瞳色幽深：“小小年纪，孽障缠身，这黑气无法和她融为一体，可见事情并非由她所犯。”

李沉舟点点头，头微微向烟画轻侧，紧接着说道：“你猜她是因为倒霉才从楼梯上跌下去的，还是被人所推。”

烟画走到病床前，示意李沉舟转头，秦袅仰头看她，烟画说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背吗？”秦袅看向母亲。

胡莹烨点点头，烟画掀起秦袅身后的衣服，果然不出所料，是一道深深的黑色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