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出来买东西啊？”
“是啊赵伯，我出来买点文具，明天要回校了。”他顶着寒风回头。
赵伯正跑着步，气有些喘：“你还没出国啊？”
程风收了手机，偏头看着他笑了声：“还不知道呢，看我妈吧。”
“出国好啊，出国深造为国家进步出一份力啊。”赵伯从前的愿望就是出国，可惜一直没能实现，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希望。
这附近邻居大概没人不知道这事，他爸摘科研，国家资助去国外学技术。本来早订好高一去，但签订没成年不给办，就一直耽搁着。
程风还挺无奈的：“行，赵伯，我一定努力学习行么？”
“嘿，那就好。”赵伯自言自语地又跑远了。
冷风又继续吹过，程风站着看了会儿他的身影。
——
开学那天是个好天气，贺均老早给他在大礼堂占了个位置。
别班的人都来得七七八八了，他还探头东西张望想看程风在哪里。
“这里，我在这里啊！！！”贺均倒是没费多大功夫就看见他了。
程风这家伙身形挺拔，比别人高出近小半个头，加上那身让人忽略不了的拽酷气质，扫一眼就锁定住了。
程风还是放假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盛况，身边全是各种各样的嘈杂声音。只隐约听见贺均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穿着校服目光在会场扫了一圈，少了平时那股子冷感，四面八方都有人避让着没太挤到他。
大家全都从一扇小门里涌入，学校连后门也没开。
沙丁鱼罐头似的。
他尽量让自己不要碰到别人，顺带着扶了一把身旁要被挤倒的女生。
“谢谢。”女生扬起清秀的小脸向他道谢，下一刻脸就红透了。
程风松开拉着她手臂的指尖笑了笑，以为是自己太过于放荡导致女生别扭。他正想说对不起，下一刻不知道是哪个素质人推了他一把。
为了不碰到女生的肢体，他眼一闭往旁边倒去，心里想：死就死吧明天大头条就是我了。
还没想完就被人大力扯住了手臂。
“小心。”冷冽的声音仿佛终年不化的寒雪在耳蜗里回荡，程风愕然回头望。
对方眉目深邃清隽，瞳孔暗色浓重，只有略略上扬的眼尾带了几分人气，鼻梁挺直而唇薄，下颔线他看得清楚。
程风愣了几秒，半响才结结巴巴说：“哦…哦。”
谢渡淡淡垂眸，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大概是天生皮肤白的缘故，他现在看上去恹恹的，越发显得眼尾那抹薄红明显，莫名的收引人。
周围人群攒动拥挤起来，有好事者已经开始停在原地看他们的表演，连说话声都低了很多。
程风动了动手臂，他先前握得那么用力，这会儿却松得很快。
他扫了眼大礼堂里的人，希望贺均这家伙可以快点找到他。
太不自在了，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触感。
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易可以拎着他手臂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也不带喘气的，就是指尖有些凉，摸上皮肤像被蛇信子舔了一口，诡异到程风现在身上都是热的。
“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饭。”他说完差点咬了自己舌尖。
对方却说：“好。”
普通人大概都会客气说不用了或者直接不当真，谢渡说好就意味着真的要让他请那顿饭吃。
程风边往里走边想骑他头上大喊：你怎么当真了我只是客气客气而已啊啊啊，扶一次抵一顿饭的话我现在早破产了好吗。
现实只能点头再点头。
他压根没敢看谢渡，毕竟话已经说出口了。
“我在这儿呢程子。”贺均坐在位置中冲他挥手，看见谢渡那双眼平平略过来时还是僵住了。但对方没再看他，只是垂下眸子。看样子是在看他好兄弟。
程风找到了人，偏头对他认真地躹了一躬，眉目间全是少年的张扬与未收的笑意：“谢谢你”
谢渡莫名勾起唇角，冲散了周身冷冽的气场：“不用谢。”
程风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手指搭上后颈点了点头，在对方走了之后才虚脱似的坐上椅子，语气沧桑：“感觉被人视jian了一样”
“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刚认识半天……半杆子打不着。”
贺均脸色变得一言难尽，他怎么刚刚看着谢渡半围着程风那个样子有点怪呢。不像刚认识，也不像半杆子打不着，更像是小心围着护着，生怕别人碰一下。
总结起来就是基里基气的，且谢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贺均沉默半响对他说：“行吧，我看他也不像什么好人，你别傻乎乎被骗了”
刚送出去一顿饭的程风：“……”
台上的人开始说话组织秩序，话筒的声音开得很大，贺均拍了拍他的肩：“没什么坎过不去。”
他嗯嗯敷衍两声，手指从兜里抽出手机，垂眸看着屏幕。
“啧，待会又得看见谢渡那家伙…”
这句话被程风听见了，他眯了眯眼坐直身体，反仅复复看着手机上那条“Du”的好友申请消息。
一顿饭而已…这么怕他跑了？再说，谢渡这会儿应该在台上准备演讲才对。
他抬眼看向演讲台，尽管隔着人群，也能看见对方不偏不倚恰好望过来的眼神。
距离有些远，程风看不太清他究竟是不是在和自己对视，只是三秒后，他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率先移开视线。
结果直接忘了要同意好友申请这茬。
头顶亮着一盏聚光灯，斜斜地打在身上也不刺眼。
学生会的同学负责疏通人群，现场成了大型春晚。
“谢、谢同学，要到你上台了”
谢渡从善如流收了手机，没有一点在偷玩手机的心虚感。他朝着说话的人一点头，看向不远处的眼神终于收了回来。
眼睛才离开他一秒，心脏就开始迟缓的抽痛。
“我是高二年级的学生代表谢渡。”
“很高兴能在这里为大家做演讲……”谢渡调高话筒，声音在不大的礼堂中回荡，大家都被下了药似的止住了自己的话。
他的声音略微低哑，面上表情很淡，完全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光是站在那里就与别人区分开来成为独立的整体。
整个会场死寂。
“……希望大家也能在新的一学期里节节高升，得偿所愿。”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在嘴中，轻轻吐出，压低的声音让人听出几分温柔感觉。他半抬起眼看向程风。
“我去，谢渡那货怎么老往这边看？你们谁和他交往了？”
“要是真有就好了”
“啧，那我就不瞒着了，其实他看的是我。”
“江榆你白日梦是不是做太早了？”
程风坐他们后面听着他们乱猜，假装自己在睡觉实则是在垂眸玩手机。
被点到的女生有张娃娃脸，笑起来很可爱，她偏头借着光线看程风，把脸微微扬起：“看的是我——身后的程程。”
“什么？”程风猛地抬眼，迷茫地看向江榆。
贺均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忙给江榆使眼色叫她停嘴。余光撇到谢渡正往这边来的身影，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你眼抽了？”程风看他一副眉毛要抽不抽的样子，硬是把那句“你便秘了？”给咽了回去。
大家以庄重姿态正正坐在位置上，只有他偏头正在看贺均，听见对方几声低低的咳嗽。
手机还正大光明摆在膝盖上，程风用手掩着，偏着身子转了个头，对上谢渡的眼睛。
在一瞬间有一百万个可能。
“程风。”谢渡低垂着眸，光落在他头顶。在这么神圣而静谧的时刻，他说：“得偿所愿”
礼堂又瞬间安静下来。
“谢……谢谢？”
他还有点懵，只觉得对方这么做又没有理由又不太可能。
谢渡，平时就神出鬼没，人际关系还很淡，除了一个是他亲戚的王峰之外，似乎就没看见别人和他一起走过。
得偿所愿？程风抬头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猝不及防看见他抿着唇笑开。
像春天融化的最后一捧雪，谢渡这次的笑不再是台上那样冷淡的敷衍，而是……而是什么呢？程风迷糊想着：而是他真的很开心。
谢渡离他不过方寸距离，手指不徐不疾划过会场的桌子，随着他有些荡漾的笑意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程风看着他不太确定地说。
大概是他太久没有坐下来，礼堂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在关注这边。
许源作为他们班的班主任，硬是从各老师的赞美中抽身，往前面本班走。
他“哎”了声：“谢渡你坐啊，别不好意思。”
“许老师。”谢渡的目光从程风身上移开，朝着许源微微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渡：老婆么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