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欣喜这一路上竟如此顺畅。

开局未下几手，对手便示意投降，我有些诧异地举着黑子，问：“你还未败，为何不下？”。

少年连连摆手，连忙站起身，讨笑道：“在下可下不过黑刹女，与你下不过浪费时间，不如准备下一场”，说罢，便离开了棋场。

徒留风中凌乱的我。

回到客栈我猛地推开慈久的房门，一脚跨进去，猛地灌了几杯茶水，喝完长叹一气，满脸幽怨地盯着慈久，慈久看着有些木楞。

“你知道我在棋手中被唤作什么吗？”

慈久双手交叉抱臂，扎着高马尾的脑袋轻轻一歪，有些疑惑，但未问出。

“黑刹女！黑刹女！你知道吗！我才十七！”见慈久不为所动，我便越说越激动，甚至拍了几下木桌，桌上的杯盏被我震得嗡嗡作响。

“那我们去买衣服吧”说完，便转身去包裹里找银两，窸窸窣窣的。

“慈久！”我有些恼怒地盯着他。

“他们在说你啊！”我冲过去一把拽着他的手腕，而我的手早已圈不住他的手腕了，宽大的袖袍因为我的举动而下坠，衣衫的本意是保护我们的身体，可他的手臂早已被药布包裹，密密麻麻地缠绕，让人看得透不过气。

我愤恨道：“我虽不会武，但我知道江湖中有一个很有名的排行榜，每月都会在各国各地公开排名，你为了这虚假的排名不要命了吗！”。

慈久松开握着包裹的手，站直了身，久久不说一语。

“我...我就希望我身边的人都好好的”说着，不知婆娑何时爬上了眼角，当一只手轻轻抚上时，我才发觉我竟不争气地哭了。

常年蹲湿阴暗的慈久，此刻他的眼中竟流露出了意外的柔情：“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我不傻，这些事都是在离开栖合寺后发生的，我不敢想象眼下的现状是那位彬彬有礼的孙大人导致的。

“是他吗？”

“他不会伤害你”

慈久牵着我将我引到桌旁，随后为我沏了一杯茶，递到我的面前，道：“孙良虽为燕狗，但他是出了名的“君子”，以暴制暴，以恶制恶，以文制文，所以他不会伤害你”。

我接过杯盏，颔首道：“但我们并未惹他，他为何...要这样对我们？”。

“惊为天人之子，孙良十三那年曾说过一统三国，六年...他便将厦执掌手中，仅用了一子，便赢下厦国”

仅用一子？

一种不祥的预感，脑中突然想起孙良和柳下那过于相似的棋法，一个不寒而栗的想法蔓延全身，我颤栗着抬起头，望向慈久：“是柳下吗？”。

“是”

一股失重感，我跌撞在桌沿上，在慈久的搀扶下，我重新站了起来：“柳下是我景仰的棋手...我...”，没想到他竟是别人的棋子。

慈久将手放在我的肩上，如此说道：“你没有做错，作为棋手他确实是很多人的目标”。

“是谁在追杀你？孙良还是柳下？”我担心地握住他的手，满脸急切的询问。

“如果我告诉你，你还会继续待在这儿下棋吗？”仿佛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他问的很谨慎，我有些疑惑地盯着他，这场围棋的胜负难道对他很重要吗？

“我...”我犹豫了，围棋仿佛我的生命，这场比赛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但是慈久是我唯一的伙伴，如果这场比赛会危害到他的生命，我...也许会放弃。

可是...当我再次抬起头，却看到了慈久失望的眼神，我想我的犹豫已经给出了答案，或许接下来我应该保持沉默。

慈久轻轻叹了一声，轻到即使我站在他的身侧都快要听不见，道：“闻雨”。

我浑身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叫出我的全名，心脏仿佛要跳出来，脑中疯狂幻想着他接下会说什么失望至极的话，没错，我闻雨就是这般自私自利的人...明明他已经陪伴了我很久，但是为了围棋，我甚至动了想要放弃他的想法。

“慈久！对不起！我想我还是会继续下下去！所以！请你为了我！为了我的围棋，变得更强吧！”我深感愧疚的鞠了一躬。

周边安静了“许久”，久到我不确定慈久有没有包含失望的离去。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随后慈久将手抚在我的头上，缓缓划过，划过发丝，划过耳畔，划过我的脸颊，最后停在我的下巴，轻轻一勾，便将我的脑袋抬了起来。

他深邃的眸中除了我再无他物，而我的眼中只有慌乱愧疚。

“和夫人实在太像了，一样的义无反顾，一样的无情，不过夫人是为了小雨的爹，而小雨是为了棋，为了厦国的围棋”

不知为何，我觉得慈久在说这些话时有些癫狂，仿佛在透过我看其他人，我摇着头想要赶快摒弃这些荒唐的想法，我咧着嘴扯出一个很苍白的笑容：“慈久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慈久那吃人的表情才收敛了些，慈久将我摁在椅子上，随后走到窗边，手指透过上面的卡子花，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儿。

“小雨的娘亲对我和母亲都有救命之恩，我不会让别人阻碍你的路，同样...我也不会成为小雨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为了小雨，我要变得更强”

此刻，我觉得慈久变了，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变了，变得陌生，变得不再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