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伤重，萤在床上整整躺了五天才被允许下地走动。

背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随着她的动作仍然有疼痛感传来。萤实在不想再进医院躺上几天，于是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伤口二度撕裂。

住院期间四周总是吵吵闹闹，弄得她满心焦躁。参加中忍考试的忍者们个个肝火旺盛，即使在医院里也吵个不停。萤自己年纪也不大，却感觉早就度过了靠着风发的意气就能忘记疼痛的时段，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觉，心里不断盘算着要不装病多休息几天。

直到某天她侧过头看风景的时候，看到洛克李正在花园里练习俯卧撑。

少年的左臂和左边小腿上还打着石膏，据说骨头已经完全碎裂，估计这辈子是没办法再做忍者了。萤听说过洛克李，据卡卡西说凯甚至把八门遁甲都教给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他很努力，可也仅仅是很努力而已。因为没有天赋，所以总是失败，人生很多时候就是如此。

萤透过窗子看了少年许久，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当天下午她去办理了出院手续，接着就赶往火影办公室。既然年轻人们都这么努力向上，她也不得不再度打起精神。

十多天之后，会有大批外人来到木叶村，观看中忍考试的最后一场选拔，到时候鱼龙混杂，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为了保障秩序，萤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向三代确认流程，然后根据变动安排人事。

她因为受伤耽误了许多工作，此时离正式考试开始只有十多天时间，也顾不上自己是刚刚出院，十天来一直咬着牙工作，每天都到深夜才回家。

某天萤一时兴起，想着几天后就是第三场考试了，走到一半临时决定去看看鸣人的情况。这小子也不知到底参加了什么修行，昨晚突然搞了一身伤被送进医院里了，萤想着这个点儿鸣人早该睡了，去看看也没什么大碍，就拐了个弯向医院走去，却不想走过街角的时候居然被人搭讪了。

白色头发的高大男人本来靠在电线杆旁边，见萤走过就伸手作势要勾她的肩膀。萤抬头看去时发现他脸上有显而易见的醉意，双眼都有些迷蒙了，估计连萤的脸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是嘴中混含不清地说着胡话：

“小姑娘……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喷了萤一脸酒气。

“自来也大人……？”萤认清来人的模样后既震惊又有些尴尬，想了想，退了一步道，“我还没成年，不能喝酒。”

“什么啊？真是无趣啊，小姑娘……”自来也脸上仍有醉意，但眼神却分明清醒了起来。他揽过萤的肩膀，又拍拍萤的头：“见到本大人，你就一点也不惊喜？”

惊喜是有的，惊吓却更多一些……萤无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几天吧……”自来也放开了手，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揉了揉萤的脑袋。

这几天？萤没在意自己的头发被揉成一团鸡窝，反而敏感地注意到了什么，不由问道：“是因为大蛇丸吗？”

“并不，”自来也潇洒摆手，“就是回来看看。”

萤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自来也看得浑身发毛才收回了视线，低下头闷闷地回答了一句：“哦。”

自来也见小姑娘低下头去，身上的失落怨气都快结成实体了，突然觉得自己调戏狠了，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于是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不过说起来，萤你也长大了啊……”

当年他离开村子的时候，萤还是个不爱说话有点阴沉的孩子，总是低着头不看人。现在几年过去，五官长得愈发漂亮，身高也长了些许，胸部……发育得也还算看得过去，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了。

萤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只能低头笑了笑。

自来也继续说道：“唉……时间过得飞快啊，当年的小娃娃们都长大了，昨天我在村里还遇到一个小子，顶着一头黄毛，咋咋呼呼的，非要我教他忍术……”

萤听到这，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

自来也却在这时转过身作势要走，萤连忙拉住他，连声问道：“是什么样子的孩子？”

“一个小矮子，黄头发，蓝眼睛，长得嘛……”自来也放声笑了起来，“跟你母亲倒是挺像的！”

“鸣人？”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您教他忍术了？”

“一点点吧……”自来也摆手道，“那小子，没什么天赋啊……”

“才没有！”萤立刻辩解道，“他很努力！”

自来也摸着下巴笑得诡异，萤却一点也没发现，一个劲儿地说着：“只是鸣人擅长的方面和大多数人不同，教他的老师没能找对方法而已，如果是您的话……”

她突然顿住。

“是我的话怎么样？”自来也故意追问。

“您的话……”萤嗫嚅着，脸上一片通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您的话……一定能教好他的……”

自来也满足地大笑起来。

萤咬着嘴，暗骂自己又犯蠢了。

在她年幼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极其地崇拜自来也。具体表现为只要自来也到家里来做客，就会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偷看自来也写的小说，以及嚷着要自来也教她火遁忍术……

那时她身高还不到自来也的腰，却总是追在他身后跑来跑去，一口一个“自来也大人”，看得波风水门嫉妒不已。等到后来她长大了些，就总被自来也用这些事取笑。但萤确实是从心底敬佩自己父亲的老师，即使到了现在也仍然会不由自主地说出维护夸奖的话来。

结果自来也完全不在意她的别扭，每次见面就一定要拐弯抹角地从她嘴中掏出夸奖的话来，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萤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免不了一次次地上当。

自来也笑够了，就又拍了拍萤的头，说：“鸣人交给我，你放心就好。”这个时候他倒不提昨天他才把鸣人推下深渊去的事了，估计萤听了会跟他拼命。

还好萤也没追问太多，只是想着有自来也教导鸣人，她也放心许多。

就像此时，她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跟在自来也身边的模样几乎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追问着：“您会把螺旋丸教给鸣人吗？”

自来也看在眼里，心里暗笑不已：“哦？干嘛这么问？”

“毕竟那是父亲创造的术……”萤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她低着头，很久都没有开口。然后自来也叹了一口气，用力按了按萤的肩，说到：“你从小就是这样，就是想得太多，又不肯说出口。螺旋丸嘛，你不肯学，我当然会教给那小子，只是学不学得会就看他自己了。”

“当然可以学会的！”萤嘟哝着。

“好好好！”自来也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许久没见，萤还想多说上几句，自来也却推脱说自己要去取材，把萤送到家门口就准备先行一步。

“自来也大人。”萤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

自来也回过身，看到昏暗廊灯下萤的脸上一派沉静。她问：“您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回来的？”

自来也没有回答。

萤也没有继续逼问下去。她垂下眼睛，不再看向自来也的方向：

“其实我能理解您当初为什么离开，现在也能猜到您为什么回来，只是……”纵使喉咙有些发紧，她也还是强忍着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我想请求您，下次您要做什么决定，请给我一些提示……”

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突然抽身而去，把她一个人留下来。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次分别，实在没有办法承受被丢下的痛苦。

自来也没能说出话来，犹豫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萤的脑袋。

萤当时才失去父母不久，村里的高层由于惧怕鸣人控制不了封印让九尾破体而出，派人全天候的监视着他的动向。为了这种孤立和监视能够顺利进行，他们甚至拒绝让鸣人继承父亲的姓氏。而萤也在被监视的范围内，她的生活起居一律有人观察记录，这种监控持续了五年，直到她被接入宇智波一族居住才偃旗息鼓。她本来一直倚靠着自来也的照顾，没想到自来也也突然抽身离开，使她一下子就没有了主心骨。

虽然后来她靠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了，但自来也知道，他确实没能照顾好萤。他不否认当时离开村子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在里面，没有计划也没有目的，就是单纯地想把大蛇丸追回来。在离开的时候他心中甚至有几分不服气，对三代目的偏心心有不服，只想着如果自己能把大蛇丸带回来，老师和村里的大家都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当时是那样固执己见，现在想来却是幼稚得紧，面对一个自己跳进深渊里去的人，你把手伸得再长也没有用。

反而让应该照顾的人受了伤。

自来也摸着萤的脑袋，安慰道：“知道啦，下次一定告诉你。”

过了半晌，萤才闷闷地回了一声：

“嗯。”就像一只哼哼唧唧的猫。

这就对了，自来也心想。比起沉着一张脸看不出心思的萤，他还是更喜欢这个会无意识撒娇的孩子。不就是要走的时候提前告诉她一声嘛，完全没问题。

但自来也却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郑重，最后却还是食言了。

他根本不敢想象萤会露出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