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之国是一个位于陆地南端的小国，国家建立在嶙峋耸立的石林中。从木叶赶往昼之国至少需要一周时间，但有了飞雷神的帮助，萤可以将路程缩短到两天之内。

依赖曾经在任务中四处留下的印记，只用短短半个夜晚她就已经穿越了整个火之国，来到国家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庄里。这里有着这条路程上最后一片森林，穿过这片森林之后，迎接她的就只有荒芜的石壁了。

经过一晚的奔波，萤也确实感到了些许疲惫。淡金色的阳光伴着细碎的晨露从淡绿的嫩叶上洒下，纷纷点点地落了她满身。萤用力揉了揉脸，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将步调与思维都放得很慢，在林中缓缓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她想到那位新上任的火影大人——那位大人有藏在美艳年轻外表下的锋芒毕露的心与尖刀般的眼神。从前的三代火影是看着萤长大的，或多或少都对萤有些放纵，在共同承担了某个秘密之后，更是给予了萤极大的信任。而如今风云巨变，她又要如何取得这位并不熟悉的火影大人的信任呢？

萤自顾自地低着头冥思苦想神游天际，脚下却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路中间。只是她满腹心事，也没在意，只是踉跄两步，稳住身形后就又想事情去了。

没想到只是走出二十多步后，脚下居然又是一绊，萤猝不及防直接扑倒在地上，摔了一脸灰尘。她晕头晕脑地回头一看，居然是一支苦无钉在地上。

“……”萤盯着那支苦无看了半天，猛地回过神来，一抬起头，便见鼬坐在大树的枝桠上，正看着她促狭地微笑着。

“鼬？！”萤连忙从地上跳起来，拍拍衣摆道，“你怎么在这里？”

“偶然看到你在赶路，就跟过来看看，”鼬纵身跳下树，道：“看来是来对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居然连路都不会走了，平地也能摔跤。”

平地？萤扭头——原本插在地上的苦无已经不翼而飞。她忍不住抱怨道：“你真无聊……”

鼬伸手替她拍了拍背上的灰，低声笑了起来。清晨的微光落在他的发顶，沿着柔顺的黑发滑落下来，在一片清透的金色流光中，他微微低着头，露出温和而安宁的微笑来。

“今天不穿那件外衣吗？”萤捻了捻自己的发尖。

“……”鼬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窘迫的表情，“毕竟……太惹眼了……”

萤“嗤”地笑了起来，一边捂着嘴笑一边道：“确实和你不太搭调……”

“……别笑了……”鼬别过脸，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薄怒。过长的鬓发挡住了他的脸，但他露在外面的耳尖却红得透亮。

萤想要拉一拉他的手，却不知为何没有丝毫动作。她轻声笑着，一点一点慢慢地攥紧了手指，心中宛如涌动着温热的泉水般一片柔软。

她突然觉得，若是能留住这个笑容，若是能让这个人永远都能如此微笑的话，她愿意做任何事，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希望鼬永远都能这样露出微笑。

由于萤刚刚伤好出院就接了任务，又接连赶了一夜的路，而鼬则是先后与卡卡西和自来也交手，使用写轮眼过度，如今猝不及防地一见面，两个人都一脸疲惫，但气氛却比在病房相见时轻松了不少。

“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鼬与萤肩并肩慢慢走着，问道，“有任务？”

“嗯。”萤点点头。

鼬侧过头，道：“不戴面具吗？”

“我现在已经不在暗部了，也就前两天的事，”萤往嘴里塞了两颗兵粮丸，顺手给鼬也塞了一把，“但这次的任务是S级，所以也没办法透露给你了。”

“不在暗部也好，”鼬无奈地把兵粮丸接过来，往忍具包里一塞也不知塞进了哪个空间，“而且本来也没想和你打听任务细节……对了，丸子很好吃，和以前的味道一样，不过下次还是别送了。”

“为什么？”萤眨眨眼，“你不喜欢吗？”

“我的乌鸦会很累的。”鼬叹气道。

萤想起那只大鸟歪歪斜斜飞行的模样，不由汗颜：“好吧……”那丸子本来是买来准备自己吃的，一时兴起就决定送去给鼬，想来也是难为了鼬的通灵乌鸦，拎着这么重一包丸子飞来飞去。

不过说到乌鸦……

“上次你送来的消息，我已经看过了……”萤犹豫着，不知此时开口是不是足够合适。上次与鼬见面，他们没说上两句话就被打断了，如今气氛这么好，她实在不想破坏这短暂的和平。

但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偏过头来，见萤一脸踌躇不安，便问道：“怎么了？”

“那个……”萤一紧张就忍不住去捏自己的耳垂，把整只耳朵都捏得通红发亮，“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鼬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问：“有什么不妥？”

萤道：“确实……佐助身上的咒印十分棘手，但我擅长封印术，卡卡西前辈也在，总能找到把那东西去除的方法，不一定非要去到大蛇丸身边。而且……让他留在村子里不是更好吗？他的朋友、同伴都在村子里……佐助只有十四岁，你别逼着他这么快长大……”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鼬一直一言不发，他的表情非常平静，只是沉默着看着她。萤说着说着，声音就慢慢小了下去，最后只能挣扎般地补上一句：“他们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

鼬捉住了萤捏着耳垂的手，解救了她那饱受摧残的耳朵。

“萤，”他说，“逼他长大的，从来都不是我。”

萤一愣，突然有些难过。

“别露出这种表情，萤，”鼬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其实就像止水说的那样，我真希望你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永远都不用被卷进来。你要知道萤，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条路了。”

“我知道……”萤在齿间尝到了几分苦涩。

她当然知道这是鼬能够设想到的最好的一条路，也明白他为了铺设这一条路究竟付出过又将要付出多少东西，但是……

“但是这样做，你真的能幸福吗？”

鼬微微睁大了双眼，像是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半天，他松开了手，笑了起来：“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了。”

朝阳落在他的护额上，反射出一片清透的金光。他的表情平静温和，既没有不安也不曾难过，只有一如既往的安静沉稳。他是真的这样认为，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在他内心的深处已经认定了——宇智波鼬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可是……

“不是这样的……”萤摇摇头。

鼬没有再听她说话。他抬手碰了碰萤的护额，道：“没关系的，萤，不要难过，按我说的做就好。”

“但是……”萤还想反驳，但是这条路却已经走到头了。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穿过了森林，扑面而来的是干燥而猛烈的风和悬崖下方一望无际的石海。

“只能陪你走到这了，你还得往前走吧？”鼬轻轻揉了揉萤的头顶，温声道：“快去吧。”

萤摇摇头，又点点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她眼眶有些发涩，试探着问道：“真的不考虑将真相告诉佐助吗？我觉得……”

“萤，”鼬打断了她，“唯有件事，绝对不行。”

萤的声音全哽在喉间。她哽咽了两声，最终什么都没能再说出来。

鼬捏了捏她的耳朵，像哄孩子一样轻声道：“注意安全，别多想了。再见。”

“嗯。”

萤闭上了双眼，等到再睁开，眼前便只剩下飘零的落叶。她摸了摸额上凉冰冰的护额，轻叹一声，转身跳下高崖。

无论她的心情如何，任务还是要进行。

高大的石柱石壁组成了一望无际的海，穿梭其中的小路像迷宫般纵横交错。萤跟着地图的指示走了一天，找了个避风处对付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在太阳刚刚升起几分的时候成功找到了地图上所标注的目的地——三根巨大的石柱呈“品”字相互倚靠矗立着，间隙中有吊桥相连，中部的空心处搭建了层层平台。这是昼之国的祭祀之塔，建在国都的最南端。

萤轻易地就穿过了重重门禁，来到最上方一层的门前。那扇本该被严密守护着的门虚掩着，门边站着一个少年，他低着头，五官掩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只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萤正想出声，便听门内传来一个声音，柔柔道：“明光，别愣着了，客人已经到了。”

门边的少年闻声抬起头来，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萤身上。他有着一双幽黑的双眼，肤色却像雪一般白皙透明，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孩童般的纯真。

萤走上前去，朝他笑了笑。

少年白净的脸上立刻染上一层绯红。他眨着眼喏喏地笑了，为萤推开了门扉，小声道：“神无大人在等您。”

萤歪歪头，抬脚走了进去。腼腆地脸红着的少年跟在她的侧后方，脚步又轻又缓。

走进了门萤才发现，与下面几层的生活区不同，这最高层的平台看上去像是一个祭台，空旷的房间内挂满了淡色的帷幔，金色的灿烂阳光从开放的另一端直射进来，给在微风中鼓动的轻纱镀上一层灿金的边框。

在层层帷幔的另一头，有人站立在高台的边缘，正微仰着头直视着初生的朝阳。萤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只觉得阳光无比刺眼，立刻就红了眼眶。

“小心一些，阳光会灼伤你的双眼。”声音的主人转过身来，挑开帷幕走近萤。

萤用力眯起眼，才努力地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迎着无比热烈的阳光，她看到了一张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异常美丽的脸。一时间所有的词汇都黯然失色，唯有那人一双好像看透千年光阴的双眼，如静谧深广的大海。

“欢迎你，来自木叶的波风萤，”昼之国的公主微笑着，伸出双手，

“我已经等待你许久，将改变我命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