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在一边大吼大叫地骂着。

史今握着两个烫手的鸡蛋，不敢相信地看着许三多。苏大红在史今旁边，看了个彻底，他脸色难看地对着许三多，想骂脏话但还是忍下去了。

在史今想要打报告时，苏大红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史今，自己上前一步：“报告！热源找到了！”

“什么？”高城转身走向苏大红，直直地看着苏大红。

苏大红咬牙：“两个鸡蛋。我没吃饱，顺手揣兜里了。”

高城难以置信地瞪着苏大红，然后转为了更大的愤怒：“你不是七连的尖子吗？苏大红！进七连以来你没犯过错，这是咋的，你他妈被人穿越啦犯这种错误！？全连人一星期的工作是陪你闹着玩儿的吗？！”

怒吼直直地对着苏大红，苏大红甚至被高城的口水溅到了脸，但他都没敢擦，老实地杵着挨骂。

伍六一心疼苏大红，站出来：“连长你别骂大红了，是…是我！鸡蛋是我藏的。”

史今也迅速站出来：“连长，是我，不是大红。”

高城被气得够呛，他后退一步，指着三班：“你们行啊，抢着背锅是吧？到底是谁，给我老实站出来！”

三班一时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

苏大红又想开口，被高城一瞪眼：“你他妈给我闭嘴！”

苏大红哑然。

高城：“好啊，真凶不出来是吧？我他妈彻查，别让我逮着你！”高城愤怒说完，转身想走人，这时许三多怯生生地叫住了高城：“连长，那鸡蛋…”

高城回头：“鸡蛋咋了？”

许三多指了指：“鸡蛋，是我给我们班长留的，他没吃早饭。”

苏大红捂住眼睛，不愿再看、再听。

高城的怒吼还在回响，三班的氛围都颓废了下来，低落地坐在回去的车上，苏大红知道，许三多在七连的处境更艰难了，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拖后腿的战友，尤其是推崇强者的七连。

隐约中，苏大红听见了角落里许三多的啜泣声。或许是错觉吧，苏大红这么敷衍自己，他正沮丧自己前段时间的努力付诸东流，被高城指着鼻子骂的羞愧感还在，苏大红想要放弃了。可如果连大红都放弃许三多，那么坚持着的又只剩下史今一人了。史今背负得太多，苏大红心疼。他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头倒在旁边的伍六一肩上，得到伍六一的摸头安慰。

一回到宿舍，苏大红换了身衣服，就被叫到连长办公室了。

高城还是很生气，冷冷地看着苏大红进来，敬礼，站军姿。

苏大红的外形很好看，一米七八的瘦高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曾经小鲜肉的脸蛋经过这一年多的风吹日晒，已经有了小麦的肤色和鲜明的棱角，苏大红已经不再像刚来部队时那样浑身轻飘飘的少年感，时间和汗水换来了他现在的坚韧挺拔。但想到苏大红今天主动替许三多背黑锅的举动，高城就忍不住想骂：“幼稚！”

苏大红挑眉，不明白高城的意思。

高城：“你不是幼稚是什么？主动跳出来被我骂很爽是吗？”

苏大红明白了，他摇摇头：“连长，我错了。”自觉认错是苏大红当兵以来懂得的道理之一。

高城说教：“你说说你，图啥呢，现在跟你班长一个鬼样，老把心思扑在那个许三多身上。咋的，你们是真想把他这烂泥扶上墙啊？”

但苏大红却捕捉到了隐藏信息：“班长刚刚来过了？”他问道。

高城想起史今的固执就生气：“来留那个许三多！你说说，他是真不怕许三多把他拖死啊！？”

高城的大嗓门震耳欲聋，苏大红却听得又想叹气了：“我也很无奈，班长这么搞，我都怕他没到时间就要走人了。”

高城眼皮一跳：“你也知道啊？那你还帮他！”高城瞪着苏大红，仿佛他是助纣为虐。

苏大红整个人松懈下来，像是没了精气神：“我也没办法啊，班长又不会放弃许三多。我不帮他多训一点，他估计连自己的训练时间都会压缩没。”

高城想了想史今的性格，确实可以想象。他同情地看了眼苏大红，站起身抱了抱他：“好吧，原谅你了。”

“原谅什么？”苏大红疑惑。

高城理所当然：“你今天欺骗我啊，说啥没吃饱，我那时候气到想打你。”

苏大红哦了声，推开高城：“那现在没事了吧？”

突如其来的理智苏大红让高城一愣：“没、没、没啥事儿了。”

“那我先去找班长了，连长。”苏大红敬了个礼，走人了。

高城还有些懵地看着苏大红，怀里空荡荡的，刚刚的温暖仿佛错觉，顿了顿，高城失笑：“这臭小子，又敷衍人。”

溜达了一圈，苏大红在车场看到了史今，跟他同框的还有伍六一跟许三多。

突如其来的不祥的预感涌上苏大红大脑，他迅速跑过去。

“你们这是在干嘛？”苏大红问。

许三多拿着锤，史今掌钎，明摆着是许三多要抡锤的意思。但苏大红还是问：“许三多，你要干嘛？”

伍六一看到苏大红来很是庆幸：“你来得正好，赶紧劝劝这小子，他抡锤，那不得砸了班长的手。”

许三多见到苏大红来，有些高兴，但在苏大红严厉的目光下也有些怂地放下了锤。

史今劝阻：“许三多，别管他们，你砸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在史今鼓励的目光下，许三多刚要重新举起锤，这时，苏大红却大声骂了句：“可以个屁！”

苏大红虽然年轻任性，但却极少对着他的史今班长骂脏话，但现在他就是凶巴巴地看着史今：“他可以个鬼！我教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演习不还是表现得一塌糊涂！我都想要放弃了，你为什么还不放弃？一定要让他毁了你才行吗？还让他抡锤？史今你他妈手还要不要了？你的个人成绩还要不要了？你他妈到底还想不想留下来了！？”一连串的质问，说到最后，苏大红几乎咆哮，眼前起了雾，但他还是固执地眼睛不眨瞪着史今。

苏大红的情绪难得泄露得这么淋漓尽致，他一向是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这种反差，让人震惊的同时，更加在意他的心情。

伍六一站到了苏大红身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史今也放下了钢钎，站了起来，满脸担忧：“大红，我……”

苏大红别过脸，擦了一把眼睛，又看向许三多：“你要抡锤是吗？我来掌钎。”说着，苏大红拿过一旁的钢钎，固定好，眼睛看着许三多：“砸！”

伍六一连忙阻止，对许三多说：“你敢？”

史今也着急了：“大红，你不能掌钎。”

苏大红不管他们，只是对许三多说：“许三多，我不讨厌你，我也希望你能变好，但是我不能让你拖累班长。砸吧，许三多，看准点，砸！”

许三多眨了眨眼睛，举着锤，看了看旁边的史今跟伍六一，有些怂的样子，但苏大红没有给他躲避的机会，许三多能不能觉醒就看现在了。苏大红命令：“许三多，砸！”

锤子轻飘飘地落下，砸到苏大红的左手上。刺骨的痛清晰得让苏大红的大脑清醒非凡，他咬着牙，没发出一声，捂着手坐到地上。

钢钎被无力地扔到地面，史今跟伍六一着急地上前查看苏大红的伤势。

但苏大红却死死捂着手，咬牙不发一声，死死瞪着许三多。许三多紧紧闭着眼睛，不敢见到他们。

“许三多，你这是逃避……算了，让你的班长跟你说吧。六一，带我去医务室。”苏大红仿佛泄了气，又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些，他看了眼史今：“班长，你留在这跟许三多聊聊，我没什么大事儿。”苏大红努力扯出笑容，但脸却僵得不像话，最后他放弃了笑容，任由伍六一带着自己离开车场。

“苏大红，你也是个傻子。”伍六一扶着苏大红，低声说道。

苏大红这时倒是可以笑了：“也许是吧。”他轻声说，看向远处的黄昏彩霞，如果两个傻子能让另外一个傻子的人生发生变化，那他们的努力也算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