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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纪念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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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过五分,当针表确切地走到零点,苯基乙胺在空气中弥漫,莫斯科的天空准时下起了雨,十一月的雨从来不会因为时区而失约,被雨水覆盖的莫斯科街道,好像更有忧郁氛围,却也不失为一种情调。

七点钟的雨声在窗边降临,那剩余的五分钟成为了南汐的回笼觉,即便再奢侈地赠予她几分钟,她也睡不着了。

南汐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伸出手,雨滴模糊了她的掌纹,手心里滴落的雨点打湿了亚麻色的衬衫袖口。她甩了甩手心,将手伸了回来。

“十七度的气温果然还是很冷…”手心的温度蔓延至身体,她颤了颤肩,看着窗外街上的人都匆忙地赶路,有的靠着咖啡店的遮阳蓬躲避雨水,不禁感慨到。

换做是以前的南汐,她一定会在画架上把眼前这幅画面画下来,包括未装修完成的橘红色的房屋,就像即使过着被冷气裹挟着的平安夜也要吃苹果一样。

但现在她如同交错缄默,自由失调,对画画失去了兴趣和动力,即使天赋没有抛弃她,但她对于画画的热爱也仅停留在了两年前那个夜晚里。

夜里,南汐的母亲坐在画室角落的暗黑色板凳上看着南汐,“小汐,再给我画一幅画,好吗?”

那时,她留意着母亲嘴角挂着的微笑和眼角留下的浅浅的鱼尾印迹,微弱的诧异像釉面上细细的冰裂一样,在一瞬间浅淡地布满了全身后又慢慢收回。

她在画的时候觉得母亲大可以把疑问语气变成肯定句,因为就算是画到她的双手失去麻木感,她也愿意。

就像塔高,风不止,铃声也不停歇那般。

南汐认为那是画过母亲的肖像画中最美的一幅画,那天是春分的开始,南汐从来不记二十四节气,放下画笔的时候,钟表上的三个指针去往着同一方向,手机的闹铃声响了两次,她才知道已经十二点了,春分到了。

她在画的右下角写上了春生两个字。

但是如果她能转动时间的齿轮,她会在写下春生最后一个笔画的时候抹去那两个字,又或者,让春分永远也不会到来,因为春分后到来的六个小时她的春生灭了,挂在她内心七层塔上的风铃停止了摇曳,眼眸里母亲平静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的模样由于瞳孔中渐渐积起的波光,清晰,模糊,再模糊,直至浸湿了脸颊。

釉面的细纹,浅浅的,淡淡的,尽管在十一点的时候收回了,但是却在六点半的时候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一瞬间的浅淡布满了她的身体。

南汐不想当个明白人,就像试图掩盖那幅自认为最美的画,是母亲生前她亲手画的最后一幅画。

肖像画是她灵魂中最契合的武器,却在褪色的春分里杀死了她。

她大抵是不会再画肖像了,不是不会,而是不想让自己清醒。

世间最可怕的禁锢,从来不是物理禁锢,而是内心的彷徨和恐惧,害怕试错成本太高,害怕蝴蝶效应太强,不如不试,留在原地。

——————————

南汐和父亲在莫斯科已经定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她除了通过网络约稿,其余的时间就是在当花艺,在花园里种花浇水修剪,或者是做手工艺术品收集。

在莫斯科定居的期间,南汐在外网ins上创立了一个账号,在那上面上传了很多插画作品,大多偏向于半扁平半写实的风格,没有特别明亮或特别灰暗的色彩,主色调都是比较偏向温和风。

南汐很喜欢插画中的正负形,光影关系,她的每一幅插画仿佛都隐含着故事,即使是人物插画,有时候没有背景,没有时间,没有年代,但仅仅是通过人物的那双眼眸,泛着涟漪的深潭,她的画技透彻地展现出你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亦或是偏向别处,但我却听到了所有的错觉。

她的账号下已经有数百万粉丝了,南汐虽然可以算是自由画师,但每天都会有约稿,尽管如此,她依旧觉得她是自由的,不会像在公司那般,一张图没画好,挨几顿骂或者加班赶着永远不能够停歇的工作。

母亲过世后,南汐不得不承认,自己变了很多,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叛逆期延长到了二十三岁,要是再叛逆些,地痞就快向她招手了。

早餐间隙,南汐的父亲南时鸣调侃到:“花园里的花快被你浇的奄奄一息了,老干部。”

南汐看了眼花园里的洋甘菊,有点快枯了的兆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在浇花的时候总会出神。

“我等会就去给它们道歉。”南汐喝了口牛奶,抿了下沾染着牛奶的嘴唇,笑了笑。

至于为什么南时鸣会称呼南汐为老干部,绝大多数原因是因为南汐每天在家都会做一件与退休后擦边的事情。

“得了吧,你还是留它们一命。”南时鸣将桌上打开的乌梅子酱涂在面包上而后放在碟子里推给南汐。

南汐看着碟子边沿的几条裂纹,这套碗具还是两年前她和母亲在青乡路的西南巷买的,两年的时间,却也物是人非了。

大概就像小时候在西南巷子里喂过的野猫,给过再多的甜头,也只是匆匆而过,似路人。

“老南。”

“又干嘛?”南时鸣将吃好的碗筷收拾好正准备放进水池里。

“我要是没有偷走她的天赋,这张桌子现在坐的会不会就是三个人了”南汐抬眸。

就像黑脉金斑蝶迁徙过冬一样赌气离开了,但终究还会飞回她的身边。

南时鸣不知道南汐为什么大早上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并没有给她的面包上放什么东西。

南时鸣轻弹了下南汐的脑壳,“要是你这么幼稚又愚蠢的想法可以实现,想必等你妈妈回来的那一天也不会再让你当画家了。”

南汐苦笑,是啊,或许会罚她做个清洁工,帮着整理打扫画画的工具和支架。

不过,这样也好,或许妈妈的抑郁就会销声匿迹的吧。

—————————

三小时的雨程,朦胧又淅沥。

南时鸣拿过挂在门旁的雨伞,准备出门前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面包咬了只有三分之一的南汐,果然还是不喜欢吃酸的。

“小汐,试着去画画,不要放弃自己,也不要放弃妈妈唯一留给你的东西,好吗?”

他说的自然不是板画,而是重新在画板上画画。

南时鸣的话就像是把正在褪色,即将濒临死亡的孔雀鱼又重新推回海里。

南汐不是不明白南时鸣的意思,点了点头,指着手腕上的手表,“还有五分钟你就要迟到了,如果你不介意让你的员工等的话。

清脆的关门声,即使是木雕门,也会疼的啊,可禁不住你这样关。

南汐无奈地摇了摇头,南时鸣一直以为南汐是因为她妈妈的过世而伤心过度,失去灵感,因此不想再拿起画板画画。

但截然相反,她热爱画画,但不想因为画画而束缚自己,就像他们因为母亲莫须有的罪名而束缚住她一样。

在三周前收到各个画廊,画展,书画公司的消息,想要收回她妈妈的生前作品,为此还打了官司,毋庸置疑的,她妈妈的作品不会被收回,打赢了官司,也更坚定了现在的想法。

她永远厌恶那些因为利益摆在面前而变得人性丑恶的人,当你无限风光,你的世界充满花朵,每个人都想来沾一点光,而当你深陷困境,你的世界犹如荒地的时候,又有谁会像谈恋爱一样死心塌地跟着你,躲还来不及。

南汐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妈妈执着于出名,她也不会因为抑郁症而去世。

为此,所有之前签约过的展览,画廊,书画公司都已经和母亲解约,解约的原因自然是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幅原创作品疑似抄袭的罪名和已经过世的事实。

与其将那些罪恶之人骂的狗血淋漓,不如接受分道扬镳,接受事实无常,有些委屈没有怨言,撑把破伞真不如淋雨。

就像睡不着的时候吃褪黑素,没胃口的时候吃健胃消食片,与这不该生出的情绪拼一拼。

毕竟鱼儿离开了水,还能生存吗,只会死的更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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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如果能够看见光与影子的界限被大自然抹去,雨已经停了有半小时了。

南汐拿着画架,写生车还有画凳来到街头的一颗枫叶树下,挑了个偏于角落的位置,人少,至少不会有很多人把她当成是街头现画卖画的,今天虽然下雨,但风不是很大,确实很适合在街头画画。

不得不承认,许久不碰的画架边角处的颜色已经褪得很淡了,表面的油漆剥落了很多,露出了下面的木质纹理,粗糙的表面上有她刚刚用胶条封死的开口,画架的支柱也变得有些许的松弛,搬出来的时候磕磕碰碰,南汐多多少少像个丐帮来的。

莫斯科的秋天是内敛的,漫天飞舞的红叶成了克林姆林宫最绚丽的一笔,白烨林在秋风的点缀下更显金黄,莫斯科的秋似乎比其他季节都短一些,大概就只有一个月,也许是《相对论》在作祟,营造出昙花一现的假象。

她戴着棕色格子报童帽,帽子里是中长发,穿着杏色的风衣,南汐不喜欢像母亲那样留着过肩的长发,因为好像有惯性一样会一直往后长,抓不住,也不知道末端。

刚刚下过雨的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马上就干了,突然很想吃一个冰淇淋,喝带着冰块的可乐,南汐心想着。

如此放荡不羁的想法她的胃终究是折腾不起,胃病要是再犯,老南又该啰嗦了。

南汐用油画颜料在画布上快速画出草图,捕捉着大气的光线,那些刚刚在窗边看到的树,枝叶,喷泉,俄式木屋以及那个未装修完成的红色木屋的草图不到十分钟便覆盖了整个图纸。

调色板调完色,在软毛油画棒的配合下冷暖过度,亮暗拉开,将大面积的橘黄颜色填进去,再用深蓝色勾出角落和阴影。

最后叠加亮色来表现光斑,填充过渡色的同时好似感觉到时间呈波浪状在充满油画颜料独特气息的画板上流动,南汐低头看着调色板上大面积的橘黄色调,继而看向画板上已经差不多完成的油画。

就叫重生吧。

雨后重生—

还没画完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个人围在这看了,一位棕色茂密头发的外国中年男子问南汐这幅画卖吗,同时还把工作室的名片递上去。还有几位年轻,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鼻梁高挑的俄罗斯女孩问她能不能帮她们画一幅画。

南汐接过名片,但并没有要加入的意思,只是不想让那位中年男子尴尬而已。

过后她对那几位俄罗斯女孩笑了笑,用几句流畅的法语委婉拒绝了,意思就是她只是随意画画,并不是专业的,而且她们如此美丽,整个肖像画下来会耽误她们吃饭的时间。

都说微笑是俄罗斯女孩的热情之源,她们笑起来格外灿烂,自然和纯净,对南汐说希望下次如果能够再遇的话,可以为她们画一幅。

南汐回笑,点了点头和她们说再见。

如果下次她能拿起画笔画肖像,她想她会兑现诺言,但这擦肩而过又能相遇的缘分,这概率大抵是小之又小。

她本来想着等日落前再回去,可现在似乎做不到了,再画下去,人越聚越多,摩肩接踵的人会从街道中央挤到这个角落,不起眼也要变得显眼了。

已经是第三片枫叶拍过她的肩膀了,南汐拿过落在她左肩的那片枫叶,放进大衣口袋里,她感觉她像个小偷,偷走了不属于她的一片叶子。

南汐弯腰正准备整理写生车。

“可以给我画一张吗?”画板前的宁禾用法语问她,将手里的圆币轻放在画架上,南汐没有抬头看她,还是继续在整理东西。

“我不是卖艺的。”在整理写生车的间隙透露出来的声音。

南汐听到钱币落在画架上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的抵触划过心头。

“但我好像是你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呢。”此时的法语已经转为中文。

宁禾看向弯腰整理东西的南汐,刚刚南汐的回答仿佛就像被写生车的摩挲声覆盖了一般没有听见。

中国人吗?南汐停下整理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她。

她此时眼中的女人眉眼淡然鼻梁高挺,颜色很淡的薄唇,漆黑的头发有着自然的起伏弧度搭在肩上,碎发贴在脸上,耳朵两旁留下了几缕发丝,衬得皮肤愈加的白,弯弯的细眉与她的脸很是相衬,秋风吹过,吹动着她额间的碎发,眼眸也随之闪烁,右眼角下微小的泪痣清晰可见。

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向南汐,每一处轮廓线条都看似那么温和,虽然有着明艳又清冷的外表,但却一点也不符合她说话的语气。

很少看到只化淡妆又那么美的女孩子了。

“我不怎么会画肖像,况且已经饭点了。”南汐偏了偏头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看着她。

“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但再遇到同一个画师概率就小了,你说对吗?”她微微勾了勾唇,笑容像极了一朵绽放的玫瑰,右眼角的泪痣若影若现,散发着浓郁的芬芳和美丽。

“我画出来的你,会像整容失败后的你。”南汐并没有说假话,她抬眸望着面前这个即便是淡淡的妆容,美丽淡雅的同时,一股清冷却又带着魅力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

“我倒是很想看我整容后的样子。”宁禾觉得她今天遇到了个很有趣的人。

而她话音刚落,南汐心里想的和宁禾的方法截然相反,她觉得这个女人大抵是病的不轻,毕竟让一个快接近两年没有碰过画板的人给她画肖像,更准确意义上来说,是用着骨折的画板,做到这一点,确实是需要不少勇气。

南汐承认她是个双标怪,有一半原因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是中国人,但中国人却能让她克服心中的恐惧拿起画笔再次画起肖像画,大概是因为魅力对于面前的这个中国人就像海有盐,花散香一样天然,或是维纳斯有腰带,爱神有弓吧。

南汐觉得自己得了用词不当的病。

她站在左边那颗枫叶树下,双脚交叠,左手抬起,捧着枫叶树上的一角枝叶,微微偏头看着那片枝叶,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微笑。

宁禾不高,却很瘦,琥珀色的大衣虽然在风的吹拂下略显宽松,但也没能掩盖她的纤纤细腰。

就如海棠醉日之御,山色空蒙的空蒙,水光潋滟的潋滟。

南汐看着她,一瞬间不知道怎么下笔,明明肖像画在她的创作过程中是最简单的一步,但宁禾就像幽深的大海,而她是在浪静风恬的海上行驶的小船,突遇前方汹涌浪潮,一下子把她翻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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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了接近一个小时,中途休息了两次,南汐在收拾画笔的时候,宁禾凑过来看,“原来你画中的我可以这么美。”

南汐看到成品的时候也是感到很诧异,她没想到还能重新拾起肖像画,这是自母亲去世之后的第一幅人像,轮廓分明,线条清晰,唯一不足的却是…鼻子好像有点歪了。

她看到宁禾的头发垂落在画纸上,凑那么近看都不知道画中的自己鼻子歪了么。

南汐也没有细说,因为她想了想还是落实一下刚刚说那句话。

我画出来的你,会像整容失败后的你。

“或许油画会更适合你吧。”南汐望着她,油画需要上色,而上色后的宁禾会更灵动。

“不一定,只要整体在,黑白色一样很美不是吗?”宁禾唇角微扬,浅浅一笑,侧头看着南汐。

或许我没有被生活所击毙,但我可能在刚刚就已经被她的笑容杀死了。南汐暗暗心想。

南汐把画卷起来固定好给宁禾,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想要问宁禾的联系方式,但是想着还是算了吧,她们只不过是同一条街上遇到的陌生人,截然不同的是,别人只是擦肩而过,而自己为她画了一幅画而已。

“等下次再见的时候,为我画张油画吧。”宁禾注视着南汐,她的眼眸如同湖水般湛蓝深邃。

“荣幸之至。”虽然嘴上立马答应了,但谁能保证她们下次能再次相遇。

下次是哪次,改天是哪天,以后是多久?

美丽的女人都很神经质吗,她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能在下一个路口相遇的话,那么这该死的缘分足够用来求姻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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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收拾画架的时候发现了一枚圆币,南汐当时本来以为她是为了付画像的费用,那个时候听到钱的声音,她确实是有点生气。

现在仔细一看并不是卢比,硬币上有个小人处于跳舞的姿态,貌似是芭蕾舞。

而硬币更像是纪念币,她应该是个舞者吧,南汐把硬币放进风衣口袋里,和那片枫叶交叠着紧贴着大衣口袋的布料。

再过四个小时,也该日落了,莫斯科的天空即使日将西落,但天空却越发地亮,事实证明南汐等不到日落了,因为她已经无法忍受胃里带来的空腹感。

就像无法接受早上那片涂满乌梅子酱的面包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第一章添加了一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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