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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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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木清早回到教室中,便瞥见落在桌面上的礼盒。

“泡芙吗——”洛木拆开捆绑的绿色丝带,四个硕大的泡芙躺在礼盒中。

晏清竹也提前打好招呼,说是叶南乔闲来无事做的,让她来做小白鼠罢了。

洛木淡笑,虽嘴上抱怨,实则涌上暖意。

至少还有人惦念,这也足够了。

她从来都对甜品不敏感,很顺手将礼盒放在秦嘉卉的桌上。

每次都是这样,不论是一小块绿豆饼,都要等秦嘉卉回来再一起分着吃。有段时间家中保姆蒸水煮蛋让洛木带去学校,可洛木并不喜欢蛋黄的味道。而在那段时间总等秦嘉卉回学校,然后洛木吃蛋白,秦嘉卉吃蛋黄。

一个人总不解对方为何不喜欢吃蛋黄,另一人总疑惑对方为何不喜欢吃蛋白。

一颗蛋,让两人开始熟络起来。

秦嘉卉总调侃她:“跟着你吃,我都胖三斤了。”

洛木总是笑着点点头,从不出声。

秦嘉卉不知道的是,洛木珍惜着每一次共享食物的机会。自从阿嬷去世,她很少同他人一起共餐。就连被父亲带到新家,也是一个人躲在最角落,捧着小碗低声吞咽。幼时洛木曾给经常坐着的小板凳取名为“饭饭”,可那时候洛木总觉得,那可不是一般的小板凳,那是陪她吃饭的朋友“饭饭”。

会用画笔在小板凳上画小花,想阿嬷的时候就将小板凳翻转一面,在背面写对阿嬷说的话。

所以洛木总在秦嘉卉不经意之间小声叫她,饭饭。

秦嘉卉却不在意,就这么任她叫着。

待秦嘉卉回到教室,用手扒拉着礼盒,又瞟见盒上的商标,惊讶中带着一丝欣喜,“是阿枝家!木木你怎么买到的?!”

“朋友送的咯。”洛木整理书籍,将练习卷收纳整齐,语气不慌不忙。虽不知秦嘉卉为何这样的反应,可也能猜测到,或许这家店并不普通。

“阿枝家欸,我上次排队三小时都买不到!”

秦嘉卉再三打量着商标,确定无误后才从中拿起一个泡芙,向洛木示意着,洛木以为她想吃,便点点头。

阿枝家,是楚江中甜品与烘培有名的品牌,落足在静观园的附近。洛木确实有听过难以预约之类相关的话题,但确实没想过像秦嘉卉说的一样夸张。

洛木撇着手,语气淡然:“本来就是准备留给你的。”

观察着盒子上的logo,并没有丝毫想要回收的意思。

她很明白,价值是人赋予的。

而用单独价格来定义所谓的价值,确实太过于片面。

“喏,给你。”秦嘉卉将第一个泡芙递给洛木,脸上挂着笑,“虽然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但阿枝家总是没错的!”

洛木嘴角微抬,顺其自然接过手。微微咬了小口,抹茶味浓郁,带着独特的微苦,但也香醇。

“欸,你这个朋友缺大德,怎么送这么苦的?”秦嘉卉咬了口表情便带着一丝扭曲,“难不成甜品的最高境界是苦的吗?”

洛木被面前这人逗笑,抽了一张纸示意着她擦擦嘴角上的奶油。

若真像晏清竹所说是叶南乔亲手做的,那她的朋友身后是怎样庞大的企业支撑着又说不准。洛木一点都不了解她,也不了解她的朋友。

她不知道阿枝家,不知道为什么甜品的最高境界是苦味,不知道为何有人喜欢吃蛋黄。与其说独善其身,不如说除了读书之外的事她一向无知。

黑暗潮湿的屋子,没有一丝光。

一辈子的潮湿。

在这暗无天日的角落,洛木不曾想,那生了锈的铁门却敞开着。

只是洛木不想走出去罢了。

——

期中考一过,时间按下倍速键。十二月的寒气冻得指节泛白,不禁令人打哆嗦。洛木将翻烂的历史时间线大纲用透明胶布,把欲裂的缝隙重新黏上。

秦嘉卉总笑她:“缝缝补补又三年。”

“别又三年了,高中的生活不是人过的。”洛木伸着腰,轻揉自己的肩,长期坐姿不端正落下一堆毛病。倚靠椅背,抬头看着吊顶的日光灯,眼眸中泛着模糊的光圈,不禁合上眼。

总再问着自己,到底前途再哪里。

可又再书籍中读到:不知道什么是命运,那才是命运。

洛木不懂得这句话,笑着自己才疏学浅,只不过是一个生活白痴。

“出了这校园,我就是个生活白痴。”洛木将习题册合上,从抽屉中取出一根水笔替芯,语气淡然又带着一丝自嘲。将空墨的笔芯取出,换上新的,“不知道五险一金是什么,也不知道快递寄错怎么驳回。”

“不知道被人诬陷该怎么自证,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不想赴的约。”洛木碎碎念着,可这些话也并不是和秦嘉卉说的,反而像是植根在内心的困惑。

好像这些问题只要长大就可以突然明白了。

可,怎么样才算是成长。

成长的代价又是什么。

“木木,被人诬陷不需要自证,不想赴约也可以不去。”

秦嘉卉将洛木的数学习题册一把夺过来,翻看着她刚写完的那道压轴题,虽然字迹不太美观,但作为换了三次座位两人都没有被班主任拆开的同桌来说,也能看清楚步骤。

繁杂的数学图形,有的人一眼看出两三种解法,有的人想破脑只能写出一种解法,也有的人听完讲解也不会写。

可这没什么丢人的。

“至于五险一金和快递,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秦嘉卉嘴角微抬,顺着洛木的步骤用笔尖细画着,又顺势将导数代入公式中。

“欸不过我猜,晏清竹也不会懂哈哈哈哈。”秦嘉卉将最后一步在草稿中写出,与洛木书上的答案相对,激动哈了一声,“耶,我终于算出来了。”

洛木回望着那道题,K的最大值是3。

当二十七岁的洛木翻开高中同学相册,回想那时候的秦嘉卉会因为解出了数学的压轴题而高兴一整天,也会因为吃到喜欢的甜品而发在朋友圈上炫耀。

可如今物是人非,二十七岁的洛木不忍告诉十七岁的秦嘉卉,她大学读了不喜欢的专业,更在婚嫁的年纪因为父母而妥协,与自己并不爱的人相伴终生。

最后成了一辈子的心结。

再见秦嘉卉的最后一面,是在她的婚礼上。

记得大学时期,总会向洛木炫耀新买的瓶瓶罐罐。在洛木的印象中,秦嘉卉最宝贝的莫过于那张脸。而新婚燕尔,她妆容浓艳,双目却充满血丝。所有情绪再这一刻变得毫无价值。

鱼尾婚服修饰腰部的线条,灯光折射显得隆重典雅。那是洛木第一次见证婚礼的庄重与神圣。

嘈杂的喧闹中,她呆愣站在新郎身旁上缓缓陪笑。洛木却躲在角落,她并没有像大学时期秦嘉卉说的成为她首席伴娘,反而成了一个与众人相等的普通嘉宾。可洛木目光落在秦嘉卉微微颤动的指尖,见证着她的无奈和心酸。

像是闯进大人世界的小孩一样束手无策。

终不似,少年游。

“饭饭。”洛木将头埋在胳膊里,趴在课桌上。

“什么?”秦嘉卉回应她,风亲吻那姑娘的发丝,目光明亮清澈。

“希望你永远都这样快乐。”洛木语气轻微,睫毛微颤,弯曲形成好看的弧度。

亲爱的朋友,我希望你快乐。

仅此而已。

不知道什么叫做命运,那才是命运。

突如其来的感慨让秦嘉卉顿时懵了,可当目光与那人对视,犹如平静的潭水毫无涟漪。她知道面前这人不太对劲,但也装作无所谓,露出一丝笑,自信道:“那当然。”

“我可不喜欢向别人妥协。”

秦嘉卉欣喜望着认真演算成功的步骤,得意打量着,嘴角微微上扬:“也没有人能让我妥协。”

没有人能让我妥协。

年少的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怀揣万物皆为我所用的豪迈气概。纵使崎岖山峰不在少数,仍然相信自己的人生热烈而滚烫。

洛木凝视她,眼角眉梢荡开一丝笑意。而微颤睫毛遮挡下的,却是不忍的目光。

可惜少年心性消散远比想象中快得多。

待几节课过后,不经意间听到几个熟悉的日子,秦嘉卉眼光一闪,将头侧对着一旁做笔记的洛木,眼眸逐渐闪亮几下:“木木,我听隔壁班人说高二教室要借考场,刚好圣诞节几天。三天的小长假,要不要和我过呀?”

“之前答应一个亲戚要去凌阳市,不能陪你咯。”

还没等洛木说完,秦嘉卉一把架住她的肩,低声又带着不怀好意的心思,另一只手钳着洛木不让其动弹。

动作迅速,不论秦嘉卉做多少遍,洛木都反应不过来。

“大楚江容不下我们洛木过圣诞吗?”秦嘉卉笑着调侃那人,顿时楞一会,又用头轻撞洛木:“欸,我突然想到凌阳是不是有圣诞节灯展,是不是要和哪个宝贝去看啊?”

“拉倒吧,要去见一个远方表妹。那孩子从暑假闹到现在,我才正准备去见她一面。”洛木终于挣脱开那人的钳制,掐着秦嘉卉的手臂,才缓缓和她解释。

回想那个孩子,确实是洛木心狠。表妹邱霜意从小就心喜这个姐姐,任洛木怎么打骂都愿意跟在她身后。幼时洛木便羡慕着那孩子家庭的美满,可孩提的羡慕是说不出的,唯有让面前这孩子吃点苦痛才能缓解内心的不平衡。

幼时盛夏孩童戏水,洛木便拉着邱霜意来到浅池边。其实池塘只到洛木的腰高,可洛木不懂游泳。正巧邱霜意刚学不久,洛木便称不小心将自己项链落入池中,而又不习水性,请求邱霜意的帮忙。

洛木拉着她的手,委屈得苦出了声:“霜意,我的项链不小心落水了。你会游泳,你能帮我找找吗?”

当时的邱霜意身着新裙,小手相互摩挲,眉头紧蹙。她怎么会知道一向敬爱的表姐另有心思:“这是我新裙子,我不能下水的。”

“可是那是我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洛木眼角泛红,一滴泪顿时涌出来,顺势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泪痕。

虽是年纪小,但邱霜意也明白,现在洛木的母亲并不是真正的妈妈。

在大人的口中,姐姐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

邱霜意不忍,便下了水,虽是盛夏,池水的冰凉却也让人不禁一哆嗦。邱霜意憋着气,将头下探,扯着岸上的枝条以免滑倒。

就这么泡了快一小时。

而洛木蹲在岸旁,用手撑着头,笑嘻嘻看着这一切。

她不想承认,她确实羡慕着邱霜意。

也嫉妒着邱霜意。

正巧被寻女的邱母瞧见,邱母大惊失色,一把将池下的邱霜意拎了上来,用手帕擦着邱霜意挂着水珠的脸颊。一边小声嘀咕着是否有受伤。

邱母第一句话不是责备女儿,而是观察女儿状况,在反复确认后才松了一口气,语气柔和:

“你为何要下水?”

“洛姐姐的项链掉在池里了,那是她妈妈送的。洛姐姐不会游泳,我就下水帮她找了。”邱霜意并没有觉得这是场玩笑,反而语气中带着一丝着急,泪光在眼眶中不断打转。

邱母瞥见旁边的洛木,目光霎时转变,若护着幼崽的野兽。成年人强烈的攻击性在十岁的洛木眼中却异常熟悉。洛木冷淡凝视着邱母,眼神清澈纯净,可邱母见这孩子并非带着善意。

“她妈去世时她还不会说话,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怎么可能会有项链呢?”邱母眉目紧皱,将自己刚收的毛巾披在邱霜意身上,不禁抱怨道,“那你也不能独自下水,那真的太危险了!”

邱霜意不懂为何两人说的话不同,目光呆滞凝望着表姐,可洛木并没有与她正眼相对。

后来邱霜意着了凉,生了场大病,此后再也没见表姐出现在面前。

正如邱母所言,母亲死后,并没有东西留给洛木。

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洛木抬眼,看着身旁的秦嘉卉,不禁一笑。

这么算来,原来已经过去七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标记出处: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命运。——史铁生《务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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