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沫莲二身上的伤开始陆陆续续地愈合,但旧伤渐好,新伤却在持续不断地出现。
焰空行每天都信守诺言地来找她,但在带来各种疗伤药和充满幻因子的可口食物的同时还带来了一种美名其曰的‘师父的教导’。
体会过这种‘师父的教导’的第一天,沫莲二的脸色就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她每天都在被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却不把她打死。
从第二天开始,她就变成了一只人形沙袋,每天都被疯狂地揉|虐。
她被打得精神恍惚,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沼泽上,这片沼泽时不时伸出触手将她拖下去,毒打一番后再把她扔出来。这样的毒打一遍一遍地重复,让她无法喘息,生不如死。
焰空行蜘蛛腿般的五指每一次扣下,都带着搅拌机一样可怕的力道,粉碎一切。撕扯掉她的皮肤,剜出她的血肉,折断她的骨头……当他看到沫莲二受尽折磨后,又将她随意地丢出去,好像随手丢掉一块破布一样。
被扔出去的沫莲二凿进墙壁,撞断柱子,五脏六腑破碎。
‘轰隆’一声巨响。
沫莲二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砸进一面断墙,死死地嵌在坚硬的石壁上,蛛网般的裂纹从她后背的墙上龟裂开来,裂缝不断向外扩张,‘嘎啦’的一声,碎石疏落落的掉落。
“咳!啊——”
心脏仿佛被重击,剧烈收缩,瞳孔皱缩,身上的伤口发出万蚁噬心的疼痛,沫莲二五指猛地扣向心脏,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心脏挖出来,实在太痛了。
焰空行身姿挺拔地站在广场的十米开外,看着一脸痛苦的沫莲二,表情冷淡,无情的目光好像在看着一只即将被猎人一枪崩掉脑袋的野狗。
他从长袍内袋里扯出一块丝巾,捏着丝巾优雅擦拭手上的鲜血。
他勾起薄唇,表情阴冷,“今天为师的教导到此为止。不过,七皇女,您这几日的表现与给圣女谋生路的样子差远了。”他压了压声音,语气变得阴鹜起来,“我留你一条命可不是为了让我这么无聊,你再摆出这副让为师厌烦的样子,下一次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他嫌弃地扔掉染血的丝巾,转身离开。
空气里没有任何回答。
广场上光线明亮,被高大的建筑群围拢而成的广场只能窥见天空一角,今天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但对沫莲二来说,从开始参加鬼见愁的帝子学院的入学考核开始,日子没有一天是美好的!
垂落的长发遮住她的面孔,垂挂下来的手臂艰难地挣动了一下,她从墙上挣脱出来摔在地上。
长发凌乱地铺在冷硬的地面,碎石压在背后的伤口上,身上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一只折断的手臂以奇怪的姿势弯折着,紫眸倒映的梦幻天空更是衬托出眼底的痛苦。
她目光无神,内心混乱。
被焰空行捕获的她,就像一片大海上的落叶,随波逐流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如果她选择继续放任自流,将被彻底吞没。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目光随即聚焦起来,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她要掌握主动权。
沫莲二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
回到房间的沫莲二坐在地毯上,清理完伤口,闭目控制体内的幻力运行,吸收空气中的幻因子入体,催动伤口愈合。
她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修炼了一夜,然后在清晨破晓的时候,猛地睁开了双眼,紫色的瞳孔射出野兽般冰冷的目光。
房间的走廊外,焰空行一天不落地如约而至,同一时刻,房间里的沫莲二站起来,面对门口,在一片漆黑的笼罩中宛如一个冰冷的死神,精致的眉目不自觉地拧起,充满了冰冷的暴戾。
焰空行走到沫莲二的房门口,还不等他敲门。
‘轰’的一声巨响!
门板爆裂,木屑飞溅,一把裹挟着腾腾杀气的紫色长|枪如利箭一样从门内暴射而出!
焰空行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逆来顺受许久的沫莲二会突然搞偷袭,作为杀人如麻的食人魔,薄唇勾起一丝玩弄的笑意,脚尖用力,一个旋身轻松躲开朝他脑门捅来的束神。
束神从他面前擦过,焰空行嘴角的笑容变得阴冷,“七皇女,您今天不装死了?”他偏头,目光瞥向漆黑的门内,从翻飞的碎木尘屑中看见了一张杀气腾腾的脸。
那张原本恹懒的面孔此刻凝聚着狰狞的杀意!
七皇女对他起了杀心。
明白这点的焰空行全然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干燥的唇角。
不管沫莲二表现得多么张牙舞爪,他都不会觉得害怕,沫莲二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他大发慈悲,所以只要他想,随时能捏死她!
沫莲二的目光充满暴戾的杀气,她从门里冲出来,手里的敕棍直接对着焰空行的头颅捅去!身体接近他的瞬间,敕棍脱手而出,同时降低身体的重心,五指并拢,手掌由下至上,指尖不顾一切地刺向焰空行的腹部。
她要亲手撕开他的皮肤,掏出他的血肉,折断他的骨头!她在身体上承受的所有痛苦,都要一并返还!
敕棍迎面而来的瞬间,饶是疯狂的焰空行都不得不严肃以待,这把幻器实在太诡异了!上身快速扭转避开,右手五指并拢朝沫莲二刺来的手刺去。
两只手相互碰撞,银光闪过!
沫莲二的手被割的鲜血淋漓,焰空行的手在击败她后,五指成爪带着劲风朝她肩膀抓去!
看着朝她肩膀抓来的手,沫莲二心头一跳,被粉碎过一次的肩膀再次隐隐作痛,左肩敏捷地后撤,受伤的右手抓着束神猛力迎上,束神的枪|尖凶悍地刺向焰空行的手。
枯木似的利爪向右躲避,但沫莲二手腕转动,手中束神九十度偏转,枪尖再次对准他的手心。
焰空行出手多次变换,但迎接他的不是束神的枪尖,就是敕棍的棍尖……沫莲二竟然跟个狗皮膏药似地黏着他不放!
焰空行眯了眯眼睛,这丫头认真起来的战斗感知敏锐得可怕,宛如野兽,他上身后仰,束神擦着他的面孔飞过,眸子燃起嗜血的战意,有意思……然后,他再次提速!
焰空行的身形突然从沫莲二眼前消失。
沫莲二目光一沉,当机立断,摒弃视觉,战斗感知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后颈突然浮起鸡皮疙瘩,没有丝毫犹豫,束神和敕棍伸在手中快速翻转,锋利的枪尖与棍尖泛着冷光,然后幻器暴涨!
看着刺来的束神和敕棍,焰空行快速地闪避。
但沫莲二也同时改变攻击姿势,束神枪尖反转滑过冰冷的弧度,朝右后方刺去,敕棍猛力向外击打,顺势脱手而出,然后她受惊般似地往旁边滑稽地一跳!
被扔出去的敕棍突然化为一团柔软,如一滩被泼出去的粘稠液体,沾上焰空行的衣袍,蚕食而上,化为一股股细小的白色触手,瞬间将他的身体缠出一道道血痕。
沫莲二见此,跑得更远!
明明是她的幻器,此刻却好像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焰空行咬牙切齿地怒骂:“七皇女,这是您的幻器,您跑什么!?”
他细长可怕的手指猛地拽住身上白色的触手,猛地一扯,却没有拽动!反倒他的手被敕棍缠的鲜血淋漓,白骨森森,被吃掉了一层皮肉,疼得他直抽气。
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幻器。一旦沾上,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只会越匝越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焰空行愤愤地骂道。
“虽然是我的幻器,但不受我的控制,我当然要跑。”沫莲二跑到安全距离才停下,她看着无暇来追杀她的焰空行,心中琢磨着今天带给他的伤,能让他几天不来找她的麻烦?
现在的她想要杀了焰空行显然不现实,但前一段时间密集的殴打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她需要一个喘息恢复的时间,所以今天忍着一身伤痛迎难而上。
“今天是你输了。”沫莲二肯定地道。
焰空行咬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终于知道那天锥凌的心情了!
“挣脱后你自己走吧,我去找人修门,这几天你不用来了,等伤好了再来找我。”沫莲二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焰空行愤恨地拽着身上的触手,撕扯着自己的血肉,发了狠地把它们从身上扯开,但又被它们死死绞住了手臂!
“啊——!狗屎的幻器!”空气里响起他的怒吼,“沫莲二——!”
好不容易把这些东西从身上扯掉,焰空行颤抖着的一双鲜血淋漓的手,脸色阴沉的可怕,恨不得对地上翻滚的触手狠狠地踹上几脚,但最后还是被那玩意缠怕了,转身愤愤地离开。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焰空行都没有出现。
这一个星期,成了沫莲二完美的恢复的时间。
直到第八天,焰空行再次出现,双方对视的第一眼,空气里就冒着噼里啪啦的火花!
在圣域的这两个月,沫莲二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面的执着,甚至变成了魔怔,她疯了一般地要从焰空行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此仇不报非女子!
但幻力等级的巨大差距横亘在两人之间,难度可想而知。因此,沫莲二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深邃的紫眸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出手对策,每当两人交手,注意力专注到让焰空行都不得不认真对待。
焰空行能感受到她强烈的,对撕扯他皮肉的执着。但他引以为豪,同时出手更加变本加厉。
每次看到沫莲二被打败后一身是伤的样子就让他病态的满足。
第二个月的倒数第三天。
沫莲二成功用指尖在焰空行的脖子里划出一道血痕。
焰空行摸着脖子上的伤,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然后重新盯着沫莲二,黑色的眼睛充斥着捕捉猎物的变态光芒。
沫莲二紧接着被一连串狠狠的击打,打得跪在地上起不来,口吐鲜血,只觉天旋地转。
第二个月的最后一天。
沫莲二的房间里光线昏暗,所有的窗帘都紧紧地拉着。她穿着吊带睡裙坐在床边,乌黑的长发凌乱而柔软地披在背后。
昨晚焰空行通知她,让她今天早上到【十二罗殿】集合。
她看着眼前的空气蹙了蹙眉。集合?是会来很多人吗?
她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拿着衣服站在镜子前,抬手调整了下包裹着柔软胸房的深V紧身吊带背心,顺了顺黑色半裙的褶子,套上深紫色的皮质外袍,耳垂上戴上紫色宝石的耳坠。
虽然灵魂穿越来到了一个陌生世界,但打扮仍是她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事情。
一切准备妥当,拿出焰空行给她的地图出门,按照上面的指示前往十二罗殿。
她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周围,台阶式的花园,花坛点缀其中,高大的建筑矗立在最高处。
这里就是十二罗殿。
沫莲二顺着石阶一级一级往上走,当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迈上十二罗殿的巨大广场时,几道目光朝她射|来。
她脚步一顿,继续不动声色往前走。
“七皇女!?”一个少年提高了声音,仿佛见了鬼似地尖叫起来,他俯了俯上身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你怎么在这?这里是光明圣殿的圣域,你一个和黑暗圣殿的圣女联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给你的胆子,找死来了?”
他说得越来越大声,成功吸引了广场上所有人的注意。
谁不知道两大宗教剑拔弩张的对立教义。可是他们听到了什么?黑暗圣殿圣女的未婚妻来到了光明圣域?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沫莲二迎着众多不善的目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点眼熟,眯了眯眼,发现是当初在赤烬森林跟着光明圣子阎曲枭的一位。她扫视一圈广场上的人,发现当初跟着阎曲枭的四男两女都在这,除了阎曲枭。
看来他们当时都退出了帝子学院的入学考核,最后通过入学考核的十四个人里可没有他们。
“七皇女,你不觉得需要给在场的各位解释解释吗?”少年嚣张地提高嗓子。
沫莲二面露不屑,淡淡地道:“我有什么必要向你们解释。”
不说她的命捏在焰空行手里,光明圣域是焰空行带她来的,拜师也是他提出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们想要解释可以去找焰空行,他应该在里面,正好你们去问问他为什么要收我做弟子。”虽然她大多时候看上去没有攻击性,懒散又不靠谱,但不代表她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对于她出现在圣域的事情,一切解释权归焰空行所有。
少年本来还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听见沫莲二的话,脸色巨变,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你说什么?焰空行大人收你为徒!?”他一把攥住沫莲二的领子,面目狰狞地质问道:“你再说一遍!焰空行大人怎么会收你为徒?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
他把头凑过来瞪着她。
沫莲二嫌弃地蹙眉侧头。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恶不恶心?她又冷冷地转回头,精致的面孔往前一凑,猛地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人,不是什么东西。”
她闪电般地出手,细长锋利的指尖一闪而过后甩开少年的手,退开两步,抬起手晃了晃,“至于凭什么,你说我凭什么……”白皙的指尖俨然捏着从少年身上撕下来的皮肤。
滴滴答答的血从人皮上落下来,看着刺眼极了。
少年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脖子,感觉刺痛,摊开手一看,全是血!他尖叫一声,怒道:“你竟然敢对我动手!?”
沫莲二撇了撇嘴,“我为什么不敢?”
她的命都不在自己手里,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你找死!我要替焰空行大人杀了你这个废物!”少年暴怒,一把青铜幻器凝聚在手里。
经过两个月的暴打,现在沫莲二最不怕的就是打架,她懒懒地抬起眼皮,手一抬,束神闪现。
然而,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两人之间的地面,力道之刚猛,长箭钉入地面三寸箭尾还震颤不已。
这样充满震慑的出手瞬间打破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局面。
这股力道不可小觑。
沫莲二眯了眯瞳孔朝长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出手的是个少女,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性感的身材包裹在暴露的裙装里,深邃的目光望过来,神情冷漠,手持一把暗金色断弓,背负箭筒,对上沫莲二的目光,淡淡地道:“光明圣桌的大人在里面议事,你们想死?”
沫莲二初来乍到,对少女的话完全没有感触。
说实话,经历长达两个月的暴打,她现在心里有一股无处宣泄的暴戾,恨不得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开膛破腹,活活地撕开,撕碎,统统去死!
她感觉在这种残暴的虐打下,自己快要迷失了,开始变得和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嗜杀失控。
但是不可以,不能被杀戮和愤怒冲昏头脑,一定要控制自己。
沫莲二咬着后槽牙,下颚绷出冷硬的线条,她目光一转看见那个少年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瞳孔闪过忌惮之色,退了一步收起幻器,只有双眼仍恨恨地瞪着她。
沫莲二不禁眯了眯瞳孔,没想到光明圣桌的大人有如此摄人的威信,让底下的人这么忌惮,完全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她默不作声地收起幻器,收敛杀气,走到广场无人的一角,和其他人一样安静地等着。
广场上一共有三十个人,年龄都在二十岁之下,她眼珠子一转,想到刚刚那个少年知道她是焰空行的弟子后表现出来的震惊与嫉妒……看来他们都是来拜师的。
突然,广场上的年轻人开始骚动,沫莲二紫眸一沉,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