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吃喝喝，酣畅大笑，红姐没有问他为什么失踪，也没有问芳梅，只是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又和他吐槽最近遇到的奇葩事。

沈安也顺着红姐的话往下说，店员们都是看着沈安长大的，沈安近些年来遇到的事都有所耳闻，没一个人去打扰两人。

一个新来的店员好奇的拉住一个男人：“李哥，红姐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而且怎么感觉她变得温柔了点？”

被叫做李哥的人看向那边，眼里都是温柔和笑意：“那可是你红姐的心肝宝贝儿啊，也是我们这些老店员的小棉袄。”

新来的店员一脸疑惑的看着李哥。

“这家大排档本来是晓红为了我们这些穷的在大街上要饭的人开的，我们每个人当时都对生活没了希望，看你思思姐，是不是天天笑呵呵的，像是没有烦恼一样？他其实是我们当时闹得最凶的，跳河被晓红救回来了以后还不放弃，各种自杀。”

新店员瞪大了眼睛，晓红应该就是红姐，但是思思姐……她看向在人群中窜来窜去送菜的身影，那人围着大红色的围裙。脸上同样是乐呵呵的，倒是有些像红姐，她再看向，每一个老店员，发现他们的脸上都是同样幸福的笑容。

“红姐怎么劝她她都不听，只能一次次的阻止她自杀，后来，沈安来了，他当时还挺矮的，长得又白像个小团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来就碰见你思思姐在挂绳子，要上吊，当时店里没人。”

“然后呢？”店员迫不及待地追问。

“然后？然后你思思姐就看着这么个小孩子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上吊，下不去手，又见这孩子长得怪可怜的，就先放弃了，本来打算换个地方再自杀，结果就听着沈安的肚子叫了好几声，她就是因为失去了孩子，生活还不顺利才不想活的，这下子母爱泛滥，就跑去给沈安做了碗面。”

“于是，等我们回到店里，就看见你思思姐一改往常的一脸深仇大恨，满脸笑容的看着他面前呼噜呼噜吃面的沈安。”

“那之后，沈安没事就来大排档这里盯着她，我们这些老店员也差不多，就天天看着这孩子冷着张脸对我们叮嘱这叮嘱那的，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店员打量着沈安，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了那么温柔的一个男人小时候会是个表里不一的，毕竟怎么也不会从沈安的身上联想到冷漠两个字，他好像生来就是来带来温暖的。

冷清的街道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天色也暗了下去，街道边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照在每个人洋溢着笑容的脸上。

吃吃喝喝的时间就过去了，沈安明显撑不住了，眼神都变得有些许迷离。

红姐看着差不多了，一边继续给沈安灌酒，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起：“那个少爷最近怎么样啊，没有来为难你吧。”

沈安一边迷迷糊糊的摆手，示意自己喝不了了，一边张着嘴想说什么，红姐听了半天，就听着他一直说：“忘了，都忘了……什么都忘了……”

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红姐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喊了几个服务员给沈安扛去他以前睡的房间里。

“喂，红姐，沈安怎么样了？我这里忙完了。”柳青的电话打来，他站在余晟床边皱着眉看着一直醒不来的余晟，他一开始也检查不出什么来，后来听见他在昏迷中的呢喃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哦，照你说的，给他灌醉了，现在睡着呢。”

红姐大手一挥，从自己刚刚喝酒时做的位子的旁边捞出一大桶酒来，都是她刚刚为了灌酒打下来的战利品，她早就被查出了肝癌，估计着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但是就是还想再见见沈安，她看着熟睡的沈安 ，忍不住抽起了烟，她已经戒烟三年了。

在她查出肝癌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远在外国的沈安，想的是要是自己也撑不住了，那孩子怎么办，于是，就是这么个信念，让她撑到现在，医生都说是个奇迹，要是继续坚持的话还有康复的可能。

但是，家人也没了，，挚友也去世了，最后的愿望也实现了，一下子，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撑不下去了，这些年来丝毫未觉的疼痛感也仿佛在此刻尽数归还。

每根骨头都在疼，心也在疼。

“红姐！收摊啦！”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想要和往日一样，侧过头笑着跟他们告别，却发现自己痛的动不了，最后，在眼前的一片模糊中晕倒，耳边的声音变得嘈杂 。

梅啊，我终于要见到你了，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但，这片黑暗，却是温暖的。

……

沈安坐在医院的等候椅上，看着ICU亮着的红灯，用力的敲着自己的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看出来，恨自己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喝醉了。

柳青在一旁拉住了他的手：“沈安！沈安！你疯了！沈安！”

等沈安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坐在红姐的病床边，刚刚正削着苹果的刀不知何时已经在手上刮出一道血口，苹果也带着削了一半的皮掉落在地。

柳青夺了他手中的刀，放的老远，在看了沈安一眼后，甚至把床边摆着的笔也拿的远远的。

沈安笑笑，像是刚刚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至于吗，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干出傻事，发呆了而已。”

沈安笑的很勉强。几天没刮的胡子已经长出了胡茬，都发也乱糟糟的，西装早已变得皱皱巴巴。

柳青的眼一瞬间酸涩，他闭了闭眼，再睁眼，已然是一副冷笑：“沈安，你看看你自己，再想想你这句话的可信度。”

沈安知道柳青这是被气急了，给气笑了，只能先认错：“行行行，我错了，我的小心灵是很脆弱，是需要你来守护。”

他本以为会听到柳青的反驳，却只听到了一声抽泣。

他惊异地抬起头，要知道，他从认识柳青开始就没见过他哭，这人难过了也不吭声，就自己一个人找个角落待着，待个差不多几个小时就好的差不多了，沈安甚至见过他有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到自己家敲门，差点吓死他，他当时还在看鬼片。

他开门的时候，柳青就站在门口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站着，还是沈安给他让了个道他才自己走进沈安家里。

然后自己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蹲着，那个视角说来也是挺好的，蹲着都能看清楚整个家里，出了墙角旁边的卧室。

当时沈安说什么柳青都不说话，只是一个人抱着头蹲在那里，沈安被他气着了，扔了个抱枕过去，柳青还顺手接了抱在怀里。然后把头一整个埋进抱枕里。

这下直接给沈安弄得没脾气了，就又去房间里找了一个坐垫还有一条毯子，把柳青踹起来，像模像样的给他堆了个“狗窝”，就那一次，他至少在狗窝里待了三天，虽然说沈安也挺乐意他待自己家里的，毕竟免费收获一个会打扫，会做饭，会帮着做家务的劳动力也没什么。

以至于后来，沈安直接网购一个小型帐篷摆在那里，他不是没喊过柳青去睡客房，但是他就是不去。

到现在，沈安都不知道柳青那天到底是怎么了。

这下，见到柳青哭，他倒是慌了，“蹭”一下站起来：“喂，你……你别哭啊，不是，你这……”

柳青猛的抬头，眼中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要钱一样的哗哗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