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乔越不是个爱回忆过去的人，兰姐曾经跟他说过，如果一个人被困在过去，那她就会失去眼前的风景。

贫穷而奔波的童年，让乔越早早就和兰姐学会了脚踏实地。

比起过去，他向来更在意当下，所以他也从来没有问过严皓景的过去。

那段震惊香港的豪门男男三角恋，他当然也有过耳闻，虽然心里也有过许多好奇，但既然那段感情只是严皓景的‘过去’，那他也不必多问。

他向来自信自己的魅力，可以敌得过任何动魄惊心的‘过去’。

媒体说严皓景只是把乔越当做荀绍远的替代品，乔越当然相信严皓景不会干出这么没品的事，只是现在看见那张海报，乔越才想起和严皓景刚认识那会儿，严皓景好像提过他觉得乔越和荀绍远有些相像。

乔越努力地想要记起那段对话，只记得那好像是他和严皓景在酒店厮混的那些日日夜夜中的第一夜。

两人缠绵过后，他嘲笑严皓景是个新手，严皓景抵死不认，两人拌了两句嘴。后来，他不想回到方铭那个破地下室，听方铭在那道不隔音的墙后面隐忍的喘息，便选择了留宿。

他洗完澡埋怨严皓景把自己大腿掰痛了，赖在沙发上不肯动作。

严皓景这个大少爷任劳任怨地帮他铺床。

乔越半躺在沙发上，看着严皓景宽阔的肩膀，突然开口说道：“不如你包养我吧。”

严皓景手头的东西全部滚落在地面上。

严皓锦当即反应过来，想要去抢救唯一剩下一床干净床单，结果差点被绊倒，还连带把床头放着的水给打翻了。

乔越半撑着脑袋，好笑地看着这场因自己而起的兵荒马乱。

严皓景打电话重新叫了客房服务，狼狈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回头看向乔越。

乔越还是那副半躺在沙发上的姿态，浴袍半露不露地搭在身上，严皓景只要一垂眸就能看见他精致的锁骨。

若说这勾引的手段拙劣，乔越也确实有不需要高超技巧的成本。

严皓锦呼吸错了错，侧过身子移开视线，望着地面说道：“我没那种癖好。”

“什么癖好？”

乔越轻轻笑着，笑声像把小刷子似的，在人的心里挠着。

严皓锦咽了咽口水，艰难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来：“……同性恋。”

闻言乔越眨了眨眼，看着严皓景逃避的模样，他忍不住歪头笑了起来。

合着，这还是个深柜啊？也不对呀，他记得严家老大不是老早就跟媒体出柜了吗？

他中学读圣约翰的时候，就知道那个转学生严皓景是个gay，现在严皓景居然说自己不是！

乔越挑起眉头，嘴角含着微微向浴室看去。

“那刚才跟我上床的那个，是哥哥，还是弟弟？”

“……”

我出柜，约炮，睡男人，但是我不是同性恋。

这难道就是新时代的直男？乔越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看着严皓景难堪的脸色，乔越越发乐得不行。他直起身子敛好浴袍，向严皓景方向倾身想要说些什么，张嘴想了想又起身去冰箱拿了瓶啤酒。

他拿着啤酒坐回沙发上，兴致勃勃地向严皓景问道：“可是你不是老早就向媒体出柜了吗？”

他乐吟吟地，像在打听什么有趣的八卦。

严皓景：“……”

“……那些报纸都是胡说的。”

乔越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啤酒举到嘴边喝了一口。

严皓锦难堪地看了他一眼，坐立难安地在床边晃荡了一会儿，忽然又向乔越走了过来。

他坐到乔越对面的沙发，微微侧头躲过乔越的视线，低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是的？”

乔越倒不在意他打听这些，歪头想了想。他也并非生来就知道自己喜欢男孩，但是也并不像小说电影里写的有过一段漫长而痛苦的觉醒期。

他只是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对男生更感兴趣。

“好久以前的事了……好像是中学时候。”乔越撑头回忆起往事，“我记得那天是圣诞节前的周末，我跟我当时的班长在学校里准备圣诞节的班级节庆。我们在班级门口架了枝槲寄生，架完我们站在槲寄生下面，他笑着说按照礼仪我该亲他一下。”

想起当时的场景，乔越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

即便那天之后他的中学生涯就只剩下大段大段的糟糕回忆，但那天对于乔越来说仍然是美好的。

泛着糖果的香味，是少年人青涩的吻。

乔越笑着向严皓景说道：“他本来只是在开玩笑，但是看着他英俊的脸，我忽然真的想亲他一下。”

严皓锦坐在对面沙发上，终于抬起了他高贵的头颅。他与乔越迎面对望，脸色不善地问道：“然后，你就真的亲了他？”

乔越笑着向他耸肩，没回答他问题的答案，反问他道：“你真的觉得自己不是同性恋吗？”

他尊重每个人的性取向，但是刚才严皓景在床上的表现，可真的不像是直男。

“我觉得……我可能不是，”严皓锦努力地逼自己吐露真言，“——也可能是，”

对于他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乔越倒不觉得他不坦诚，反而理解似的点点头：“哦薛定谔的同性恋嘛，我懂。”

“……”

乔越秉持着挖八卦就要一挖到底的精神，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能是？”

严皓锦闻言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在瞬间收回视线。

沉浸在八卦中的乔越，没有注意到这一眼中暗含的紧张。

严皓锦低声说道：“有个男孩，我很在意他。”

有个男孩？是荀家那位公子。想起以前听到的八卦，乔越兴致更高，俯下身子面向着严皓景的方向，追问道：“你有跟他谈恋爱吗？还是只是朋友？你亲过他没有？”

“……”

随着他的动作，在他宽松的浴袍下，那白皙的锁骨又开始明晃晃地在严皓锦眼前飘荡。

乔越还在他耳边问些什么亲没亲的问题，严皓锦突然口干舌燥起来。

见他许久不回答，乔越也猜到答案，嘶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总牵过手吧？”

“……”

乔越吃惊：“那你们到底在一起干过什么？”

合着是纯暗恋啊，这都千禧年了，严家这是从哪个侏罗纪挖出来的情种？

见乔越脸上露出一种尴尬的同情，为了挽回颜面，严皓锦突然脱口而出。

“我抱过他。”严皓锦窘迫地补充道，“一次。”

乔越歪头看着严皓锦，眼中含着一种温柔的和善。他轻声问道：“那是什么感觉？”

望着他清澈明亮的眼神，严皓锦咽了咽口水，回忆着那时的场景。

“……很冷。”

严皓锦喃喃道：“就像抱着一块冰。”

血明明是热的，可浑身是血的他却是那么冰冷。

他真怕他的体温都会将这块冰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