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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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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是乔越在玫瑰之夏中角色的名字。

阿明是庙街长大的孤儿,十九岁上下,在茶餐厅做一份勉强糊口的外送工作,日常装扮是背心配一件洗得发灰的白衬衫,故事原本是青春文艺片的常见故事。

——纯洁的少年被欲望纠缠堕入地狱,最终在阴沟里独自消亡。

那几年香港电影很多类似的角色,每个角色从人设到结局都大同小异,阿明在其中也算不上什么出彩的人设。

但就如影评人所说,乔越独一无二的魅力让阿明从那些粗制滥造且大同小异的文艺青春片中脱颖而出。

从前的电影只敢写被引诱堕落的少年人,但是乔越所饰演的阿明,从他出场开始,到他最后的跌落在玫瑰丛中死去。

他的眼角眉梢的笑意和淡淡嘲讽,都在告诉观众他是冷静地堕入这场针对于他陷阱中的,连带他的死亡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有影评人评价阿明是清醒着放荡,冷静中沉迷,死亡是他送给观众最盛大的礼物。

严皓景至今都还记得,他在电影院里看着阿明穿着那件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衫,跌落在玫瑰丛中的场景。

那是他中学毕业以后,第一次再见到乔越。

虽然只是隔着电影屏幕,但足够唤起他以为的那些已经沉睡的回忆。

电影里享受着世人为他沉迷的阿明,确实像极了他眼中中学时期的乔越,虽然被人欺负却仍旧有鲜活的生命力,蛰伏在他身体里某个角落,等待着某一日的反击。

以至于阿明跌落在花丛中时,他甚至直接移情到当年乔越在曹谈殴打后,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那天他也在厕所里,不过是在隔间里,听到曹谈和乔越走进厕所开始聊一些感情问题,说实在他其实有些尴尬,正想推门而出却听到乔越轻笑着开口。

“所以你觉得我向你笑笑,给你递几瓶水,就是喜欢你?”

严皓景捏紧了隔间的把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了动作,是怕撞破曹谈的尴尬时刻,被他记恨上?

还是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最近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三班的那个同性恋把曹家公子掰弯了,两人你侬我侬怕是在谈恋爱。

也有人说从前曹谈把乔越欺负得很惨,这两人不可能谈恋爱,但也有人反击说那些欺负都是情趣,你没看人家乔越都没当回事。

严皓景听到这些只是嘲讽地想原来是情趣,他想起在英国的贺明哲和荀绍远,这两人之间的‘情趣’比起曹谈和乔越也不遑多让,想想贺明哲和荀绍远还勾搭在一起,他对于乔越跟曹谈之间会发生什么事,也不再觉得稀奇。

他以为自己对乔越的事不再感兴趣。

在他眼里乔越不过是第二个荀绍远,但他已经不是在英国时那个天真的学生,会因为一点学生之间的小情趣跑去殴打另外一个人。

但是在此刻,听到乔越的话,严皓景发现他还是想知道的,乔越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曹谈?

他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所以他没有选择立即推门而出,这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但那时他还什么也不知道。

他紧紧地捏着把手,和隔间外的曹谈一起紧张地等待着乔越的宣判,他的手心布满了汗水,仿佛乔越的话有足够的力量宣布他终身□□,即便此时他们才只说过一句话。

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有一瞬间,他听见隔间外的乔越笑道。

“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在玩弄你,不过如此而已。”

严皓景内心骤然一松,他觉得自己该为乔越的卑劣感到不耻,但实际上他此刻心里只有一种‘幸好你眼睛还没瞎’的解脱之感。

下一秒他就听见曹谈爆出一声怒吼。

隔间外传来打斗声,严皓景忙推开隔间门跑出去,便看见乔越被曹谈按在地上殴打。曹谈生得高大,又在练拳击,再加上他此时气极,招招都往死里下手,不过几下乔越已经被打得呕出鲜血。

但是他仍笑着,嘲讽地看着曹谈,仿佛这场围猎他才是猎手。

严皓景几步上前用力去拉曹谈,曹谈早就失去理智,只想着要在乔越这里找回面子,根本不被他左右。

眼看乔越失去意识,严皓景哪里还会顾及什么,直接一拳揍上曹谈的太阳穴。

曹谈当即眼前一黑,晕了片刻,严皓景已经趁机被他拉开。

严皓景跪倒在乔越面前,满脸着急地去查看乔越的情况,但是因乔越浑身染了血迹,他不知道究竟曹谈伤到了他哪里,怕令他伤势更重,严皓景不敢上手碰他,只能大声喊着:“乔越乔越。”

乔越他的叫声,迷迷糊糊地睁开肿胀的眼睛向他望来,轻轻地向他笑了一下,又再度陷入昏迷中。

“乔越!”

曹谈清醒过来,想要再度上前动手,却有听见动静赶来的学生扑上来把他拉住。

老师们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们全都吓呆了。

“叫救护车啊!”

严皓景慌忙地看着乔越,回头冲众人大喊。

但是学生都忙着拉着曹谈,老师都在忙着大声争论该怎么办,根本没人管乔越的死活。

严皓景回头,满心都是恐惧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乔越,他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亡,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乔越沉重的生命就压在他的肩上。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男孩是他的责任。

他弯腰抱起乔越想要先带他去校医室,男孩的体温低得吓人,明明是在夏日严皓景就像抱着一块冰在狂奔。

乔越的朋友盛馨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跑过来,捏着手机跟他大声喊道。

“同学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他停下动作,抬起头来满脸迷茫地看向盛馨,像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只知道血明明是热的,可浑身是血的乔越却是那么冰冷。

他真怕他的体温都会把乔越融化。

乔越饰演的阿明死去时,便让严皓景想起了乔越曾无助地躺在圣约翰厕所里的那个时刻。

脆弱精致的少年满脸苍白地躺在玫瑰丛中。

玫瑰还在绽放,少年却已经枯萎。

已经是大学生的严皓景抬头痴痴地看着躺在玫瑰丛中的乔越,心里想他演得真好。

不管其他观众有没有爱上阿明,他已经爱上了阿明。

看完电影严皓景还特意去买下了电影的全部海报作为收藏。不过这部电影买得很火,海报中那张令乔越一夜爆红的单车照已经买断了货,严皓景也不在意,托人帮自己留意后,抱着自己收购的全部海报回家了。

他最爱的也不是那张单车照,他最爱的是那张乔越靠在路灯下,玩着打火机,向镜头淡淡笑着的海报。

乔越的笑意透过镜头溢了出来。

每次严皓景看着那张海报,就感觉自己在跟乔越对视。

他把那张海报贴在自己的房间,贴完时忍不住伸手抚了一下乔越的眼睛,喃喃问道:“乔越,你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

当大明星,被观众追捧,怎么想也该衣食无忧了吧。

严皓景笑起来,对着海报中的乔越说道:“希望你一切都好。”

【现实】

乔越在今天上映的青春爱情片中饰演的盲人按摩师小乔,不知道为什么给严皓景的感觉就像是阿明再世一般。

仿佛那个跌落在玫瑰花丛的少年并未死去,而是瞎了眼睛,所以只能隐姓埋名去了内地,做一个盲人按摩师。

他对阿明多少有些情愫,所以对电影中明显跟阿明有感情线发展的女主大哥林韧便诸多挑剔起来。

一会儿嫌人家太老了,一会儿嫌人家工资少,一会儿嫌人家不老实。

也幸亏他顾着观影礼仪,只是在内心暗自吐槽,否则他这些话要是当着乔越的面说出来,乔越高低得给他两个大白眼。

看完电影,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乔越奇怪地看他一眼,正要问他怎么了,却突然有人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乔越回头一看,原来是身穿礼服的季民带着何建修过来同他打招呼。

他们今天也来看首映。

看着何建修满脸不情愿的表情,乔越心想怕是季民为了劝何建修跟自己合作,强行把人给拉来的。

心里吐槽归吐槽,乔越还是礼貌起身跟两人握手。

季民笑呵呵地说道:“越仔这次的小乔演得真是不错,我看完心里都有些怅然若失,怕林韧错过这么个妙人。”

瞧瞧这人多会得寸进尺,上回见面还叫越哥,这回已经自作主张叫上越仔了。

倒是何建修对着乔越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张臭脸,评价起这部电影却难得没跟从前一样骂乔越演得油,反而夸了一句。

“你这次确实演得很传神。”

他难得夸自己一句,乔越也就把嘴里要解释的那句‘其实那段时间我眼睛确实出了点问题,所以这部电影算是本色出演’咽了下去。

乔越笑吟吟地调侃:“那不知道我够不够格做何导的男主角了。”

何建修皱着眉头看他一眼没吭声,倒是季民急急说道:“怎么不够格?要我说你去当国际一流电影的男主角都够格。”

他又扑上来想要拉乔越手,却一只有力的大手拦下。

严皓景冷脸站乔越身边,握住季民的手上下晃了晃,礼貌说道:“季先生你好,越仔跟我提过加元在制作他的新电影,我不知道是你在负责,要是知道该让助理请你喝几杯茶才对。”

“严、严先生。”

季民脸上的冷汗滴了下来,手被握得生疼也不敢叫唤出声。

他为了拖何建修,所以来得有些晚,没有见到进场时全场媒体只拍乔越和严皓景两人的场面,不知道今晚乔越的男伴就是严皓景,此时只能陪严皓景尬笑着。

把手从严皓景手中挣脱出来以后,季民又陪着严皓景和乔越尬聊了几句,便拉着何建修落荒而逃。

等他二人走后,乔越回头看着严皓景的臭脸,突然笑出声来。

严皓景听见他的笑声,脸色更臭。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乔越笑着摇头往外面走,严皓景抬步追上乔越向他说道:“你等一下我还想问你电影情节呢。”

“什么情节?”乔越头也不回向他说道,心道这破电影能有什么情节,严皓景别是最近脑袋坏了,连这种爆米花片都看不懂了。

严皓景却问道:“林韧和小乔会在一起吗?”

林韧和小乔的结局算是开放结局,林韧明显已经动心,向家人坦白了自己的性向,但是小乔那边仍旧是一团迷惑,只是能看出他对林韧有比别人更多的依赖,两人的结局是林韧重新走进按摩店,小乔听见他的脚步声,抬头向门口看来。

导演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确,但严皓景还要多此一问,实在是因为他确实看不上林韧。

其实这个结局当时在拍的时候,现场的主创人员也有争议,乔越便向严皓景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导演觉得他们会在一起,但是我和编剧觉得他们两个没可能。”

“为什么?”

虽说严皓景也瞧不上林韧,但是此时听到乔越否认林韧,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苦涩。

“因为……林韧太懦弱了。”

乔越回头望向严皓景的眼睛,不知是在告诫还是在感慨:“宝贝,太懦弱的人是没法得到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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