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皓景来了，宋岩秋当然识趣地走人。

乔越还剩最后几段话，就叫严皓景在旁边等自己一下，继续低头敲电脑。严皓景坐到他旁边，侧头看着乔越被电脑荧光照着的脸。

乔越此时全神贯注，没心思注意他。等到完成收尾转头，乔越才发现旁边这人一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乔越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看着他难得迷茫的神情，严皓景笑着摇摇头：“没有。”

“这就奇了，我脸上没东西好端端的你盯着我干什么？”

乔越笑起来，脸上换上一副调戏的神情。

严皓景则淡定地说道：“你长得那么好看，还怕别人看吗？”

乔越哽了哽，这下真用好奇的眼神上下看了看严皓景：“你不会是趁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去报了什么情话补习班之类的东西吧？”

“我没有。”

严皓景先是反驳，然后顿了顿又抿着嘴唇说道：“……是林成报的。”

而且也不是什么情话补习班，课程全名叫如何同你的伴侣友好相处，是探讨当代年轻人的孤独困境的，很有社会研究价值。

对哦，林成一个单身狗，他报这门课不是为了研究社会，还能是为了什么？

乔越手肘撑在桌上捂着脸笑起来。

不行啦，想到严皓景一个人冷着脸坐到这门课的课堂上的样子，乔越就乐到不行。

看着乔越乐不可支的模样，严皓景抿紧了嘴唇。

他就是知道一定会被嘲笑，所以之前才一直没说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乔越笑着向严皓景发问。

严老板到底在想什么？有话不会直接对乔越说吗！居然还想到去上一门课来学习怎么跟乔越相处！

是有钱没处花吗？把报班的钱直接给乔越不行吗？

乔老师立马能给他安排上24小时的课程，让他沉浸式学习怎么跟乔越谈恋爱不是、他是说……友好相处。

严皓景说：“我想让你开心。”

乔越闻言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凝眸看着严皓景，日光灯淡淡地照在了严皓景的脸上，照亮他满脸的认真。

好像让乔越开心，真的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任务。

他也真的在努力实现这个目标，即使每日忙到崩溃，他也会从他那一点点宝贵的休息时间中，抽出许多来给乔越。

甚至放着午休时间不要，也要从中环跑到深水埗陪乔越吃午餐

其实跟严皓景比起来，乔越才是真的闲人一个。

他好像真的努力在爱着乔越，只是方法总是那么笨拙。

乔越收回视线抬手合上了电脑，又转动办公椅面向严皓景，微微倾身问道。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脸上的表情，让严皓景心里觉得有些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乔越在问。

“你是不是在给我爸钱？”

严皓景身子僵住，嘴巴张合了几下也没说出话来，他知道自己该出声解释，最好是撇清自己和郭天禄的关系。

但是梁耿的教训还在眼前，乔越的愤怒和悲伤都还滚烫地印在他的心里，他怎么还敢出声狡辩。

“是……他之前来找过我几回。”

艰难说出这句话以后，严皓景就合上嘴巴垂下头去，等待乔越的审判。

就会卖可怜。

乔越看了他几眼，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把电脑锁进了抽屉里，往门口走去。他越过严皓景的位置，往前走了几步，见后面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乔越停下脚步，深呼吸几下，回头望向还坐在办公椅上的严皓景。

“还需要我来伺候您起身是吧？”

两人四目相对，严皓景却没在乔越的眼里看见任何怨怼，比起当时乔越知道严皓景在帮梁耿还钱的气恼，简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见他没什么回应，乔越撇撇嘴：“那你就在这待着吧。”

他转身往门口走去，严皓景愣愣地起身跟了上去。望着乔越锁上门，两人一同走到电梯口，严皓景才回过神来。

这件事……就、这样简单地过去了？

他抓住乔越的手：“你……你不生气？”

他问完才想起乔越这几日的怏怏不乐——未必是不生气，只是不想发火而已。

他最怕乔越这样，喜怒哀乐全收在心底，不袒露自己任何情绪。

你远远看着他嬉笑怒骂，仿佛入世至极，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在世间，他在云端俯视着众人，虽没有离开人间却也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

严皓景总有错觉，如果没有兰姐这层牵绊，或许乔越早就羽化飞升而去。

所以比起乔越总是挂在唇角的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他更喜欢乔越冲他发火。

愤怒、讥讽、怒喝，用力地向严皓景撞击而来，乔越鲜活的生命也会随之而来，让严皓景错觉他真切地触碰到了天空中的那片云朵。

他不怕乔越跟他发火，他最怕的是乔越觉得跟他发火都是多余的事，就像乔越对待郭天禄那样。

严皓景看过他对郭天禄的态度——在茶餐厅里，乔越就那么懒散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抽着烟，看着对面的郭天禄狼狈地往嘴里塞着菠萝油和鸳鸯奶茶。

严皓景隐在外面的车上，悄悄看着乔越，只怕他会因为郭天禄而情绪激动闹出什么乱子。

但是茶餐厅里的乔越，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那位血缘上的父亲。

眼神像是在看一位陌生人。

等到郭天禄开口跟乔越借钱时，乔越也只是轻轻一笑，反问了句：“你觉得可能吗？”

他的眸光中连一丝多余的感情都没有。

从乔越的表情中，郭天禄也能看出他这趟多半要空手而归，但也只能讪讪笑着，不敢放肆。

严皓景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谁知道没过几天郭天禄就找上了他。

严皓景现在想起那人拿乔越同他讨价还价的嘴脸都想吐。

他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但是——他更不想让这种人再去烦乔越。

乔越回头，看见严皓景不安的神情，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钱多得没地方花。”

“你也不是第一天接济我身边的人了，我难道还要装作震惊生气？”

乔越慢悠悠地说道，严皓景还想张口说些什么，电梯却到了，两人当即停下说话的动作。

电梯门打开，乔越和严皓景沉默地走了进去。

电梯里面站了一个青年男人，看见乔越他似乎吃了一惊，目光不住地往乔越脸上扫。在严皓景皱眉前，他先激动地出声询问是不是乔越本人。

原来是乔越的粉丝。

那人只到18楼，乔越跟他合完影，又在他的衬衫上签了名，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乔越回头跟小粉丝挥手道别后，回头撞上严皓景不悦的眼神。

“怎么了？”

严皓景：“在衬衫上签字……”

也未免太轻浮了，那粉丝回去只怕要开始做美梦了。

乔越用手指转着签字笔，向严皓景挑眉问道：“这叫粉丝福利。怎么，你也想要？”

“我才不要。”

他又不是乔越的粉丝，他是乔越的男朋友。

刚才的话题还没结束，但严皓景也意识到电梯这种地方不方便说话。两人走到停车库，严皓景先帮乔越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乔越上车后才上了驾驶座。

他原本是想上车以后，再跟乔越好好解释，但上车以后还没等他开口，乔越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严皓景无奈，也只能先发动汽车。

他边发动汽车，边偷偷往乔越那边听了一耳边，然后就听到了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名字。

乔越在旁边说：“……方铭……”

‘呲’的一声，严皓景猛地刹住了车，乔越的身子整个跟着往前一冲。

眼见着近在咫尺的副驾台，乔越眨了眨眼，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身上的安全带，确认安全带还紧紧绑在身上以后才松了口气。

幸好他系了安全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方铭也听到刹车声，着急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宋岩秋呢，他在不在你身边？”

这下不用乔越再试探，他还在不在意宋岩秋了。

乔越瞪了严皓景一眼，冲电话那头的方铭说道。

“没什么，就是车子擦了一下，宋岩秋在前面那辆车上……哎呀！”

他忽然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惊呼道：“宋岩秋头上怎么流血了！严皓景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严皓景在驾驶座上，无语地看着他戏精附体。

而电话那头的方铭则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怎么回事？我就说让他平常开车注意点，他就是不听！严不严重？你快开视频给我看看！”

乔越被方铭慌张的语气，逗得拍腿大笑。严皓景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开刹车重新发动汽车。

“……你玩我？”

方铭终于察觉到不对，语气不善地说道，听上去像是想要当场挂了电话，不过对宋岩秋的挂念多少还是占了上风。

“宋岩秋到底有没有出事？”方铭问道。

“那么关心他，怎么不自己打电话问？”

乔越笑起来，他用右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左手垂在中央扶手盒上，伸出手指玩着上面的花纹，严皓景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在车子驶出车库行驶平稳后，严皓景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乔越放在中央扶手盒的左手。

温热的触感让正在讲电话的乔越吃了一惊，他拿着手机转头看向严皓景。

严皓景用十指紧扣的方式握住了乔越的手，然后将两人相握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侧。

他用口型向乔越比了个‘回家跟你解释’，然后转头望着前方道路，认真地开始驾驶汽车。

乔越看了看严皓景的侧脸，又看了看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转头靠在椅背上跟又开始紧张地问他‘怎么了’的方铭说道。

“赶紧把你老公领回去，别在这影响我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提醒，安全行驶，别跟严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