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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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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医院设立在另一座海岛上,结木弥耶、远山萤的妈妈随医院的船前往,亚梦不放心便坐天宫寻的水上摩托跟去。其他人则被船长带回住处,临别前船长提醒她们不要回来的太晚,云很多今晚有可能会下雨。

医院的墙比寺庙听过更虔诚的祈祷。

远山萤的妈妈又焦急又懊悔,她无比希望当时冲出去救人的是自己而不是萤,总好过现在空对墙祈祷。和远山萤的妈妈比起来,弥耶则一反常态的安静,她端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神色木然,目光飘渺不知道在想什么。亚梦看到这个平时最爱撒娇、喜欢依赖别人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中感到一阵心痛,坐到弥耶身旁揽住弥耶的肩膀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但是弥耶没有反应。

天宫寻拿了两件外套给到亚梦,亚梦将其中一件给弥耶披着,抬头看见天宫寻一言不发抱着手臂靠墙眺望窗外乌云密布的天。

无言,空气都令人窒息。

过了亚梦觉得有整整一个世纪那么久,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弥耶有了她的第一个反应——抬头,但是远山萤的妈妈反应更快,她本来人就在门边,看到医生一出来立刻冲了上去问:“医生,萤,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说:“远山萤有点麻烦,她呛了很多水再加上虚脱和脑震荡,需要较长的时间修养。”

远山萤妈妈都要哭了:“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说:“没有。”

远山萤妈妈捂着脸扶着墙,为了等这个消息她花光了所有力气。

医生看向其他人,说:“谁是结木翼的家长?”

“我是。”结木弥耶站了出来。

医生看着弥耶,眼前的娇小的小女孩看上去还在上小学。医生说:“结木翼没有生命危险,他只是有点脑震荡。一会儿你去补办一下住院手续就可以去病房看他了。”

“谢谢医生。”

住院手续什么的弥耶从来没有办过,这种事情一向是她的家长去做,但是现在,她就是结木翼的家长。责任和义务的重担压在弥耶稚嫩的肩膀上,要小小年纪的她承担起一切。

有医院的指引和医护人员的帮助,办手续并不是一件难事,但等弥耶坐到翼的床前也过去了小半小时。翼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紫,双目紧闭,就好像再也醒不过来似的。

弥耶只是看着死里逃生的弟弟。空气再次死寂,窒息感又从四周死白的墙壁投了出来。窗外的云越压越黑,病房内变得昏暗无比。天宫寻这人本来就不擅长和别人相处,遇到这出事情她可以救人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于是双手抱臂靠着门看着,打算亚梦走她也走。

亚梦走上前从后面抱住弥耶,想用这种方式给弥耶一丝安慰,她说:“没事了,弥耶,翼已经没事了。”

但是弥耶没有反应。亚梦以为弥耶在哭,弥耶一向柔弱,碰到这样的事情她一定心里很难过。然而当亚梦抬头时看到的却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弥耶终于开口。

“如果弟弟死了该多好,我曾经这么想过。”弥耶看着窗外的乌云,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像幽灵一样:“我明明不是自愿成为姐姐的。”

弥耶简单的一句话让亚梦感到毛骨悚然,她认识弥耶这么久但她仿佛第一次了解弥耶,就连天宫寻也意外的看着弥耶。

弥耶看着窗外,看着乌云,看着大海,就是不看她刚捡回一条命的弟弟。她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空灵的回荡在病房之中:“对于弟弟妹妹来说,哥哥姐姐是理所当然的存在,但是对于哥哥姐姐来说不是这样的。很久以前,在还没有翼之前,我有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他们也只会爱我一个。但是后来有一天,爸爸妈妈和我说从今以后我是姐姐了,姐姐要让着弟弟,要保护弟弟,要爱弟弟。从此,我心爱的书被撕坏,我喜欢的零食要给弟弟,连来我家做客的人们都只会带给翼的礼物。爸爸妈妈说他们爱我,但我知道他们偏心。”

“只要有弟弟在,我就得不到所有的爱。”

奈美不动声色的点头表示认可,诞生于“得到所有的爱”这样的愿望的她生来就极度憎恨有人抢走她得到的爱。

亚梦不禁想起亚实出生之后,去餐厅优先满足亚实,去游乐园优先玩亚实想玩的项目,而她被冠以姐姐之名,必须成为亚实的榜样,从此她再也不能表现的太幼稚,可是明明,亚梦也是个孩子,她也有想要撒娇,也有想要依靠别人的时候。

天宫寻也陷入沉思,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不得不承认,她一直把天宫守对她的爱视为理所当然,现在回想起来每次她闯祸的时候都是守在默默替她处理,这些本来守不必做。姐姐是怎么看我的呢?明明是她先来的,但是一个后面才来的妹妹,一出现就抢走了她的爸爸妈妈。

“你们都知道,我的梦想是成为婴儿。很好笑吧,很幼稚吧,但这就是我的梦想。我想回到那段时光,爸爸妈妈只爱我一个,我的全世界也只有爸爸妈妈,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但是弟弟出生了,我的梦想也结束了。我许下这个愿望,其实我知道,当我许愿的那一刻,我的愿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弥耶的守护甜心皮皮,一个可爱的小婴儿,此刻没有像小孩子一样哭闹,而是像个大人一样默然垂泪。皮皮知道,愿望被主人否定意味着守护甜心的消失,她一直存在只是因为弥耶一直反抗罢了。但是,还能有多久?

“可是啊,可是为什么当我得知溺水的是他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感受不到高兴,为什么?这不正是我一直期望的吗?”弥耶说着说着情绪终于失控,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呜咽,这眼泪她忍了很久,从知道溺水的是结木翼时,从很多年前她成为姐姐的那一刻。

“奇怪,眼泪?我在哭吗?我为什么要哭?小梦,我变得好奇怪。”弥耶抽泣着,不住的用袖口抹干眼泪,然而泪水不听她的命令自顾自宣泄着。“快停下,快停下,快停下!我应该高兴才对呀,为什么心却这么痛!”

两种极端的感情在弥耶心中交织、扭曲,几乎逼得弥耶发疯。恍惚间她想起翼的脸,弟弟一出生就夺走了爸爸妈妈的爱,但是弥耶记得弟弟开口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不是“爸爸”而是“姐姐”。弟弟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零食和玩具,但只要她多看一眼,弟弟即使自己想要也会给她。

原来她不止失去了爱,她还得到了弟弟所有的爱。

“弥耶你一定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吧。”亚梦轻柔的用手蒙上弥耶的泪眼。

“嗯。”弥耶咬着嘴唇回答她。“嗯。”

窗外的乌云看不见了,但没有消失,而是被夜色隐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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