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头，将纸从画架上拿了下来，揉成一团丢在一旁，重新拿了一张新纸，放在了画架上。

他对人物像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因此他会经常因为一点不满意的地方就重新画一遍。

就在他全神贯注描画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起身拿了手机。

那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显示的地点也就是他们现在的Y市。

他蹙眉接了起来。

“喂。”

“小春，是我。”电话彼端传来了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

“你是?”慕厌春将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了桌上，自己则是拿了一把吗美术刀开始削笔。

“小东西，看来，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对面的男声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笑声穿过手机，萦绕在他的耳畔。

听到这个笑声，慕厌春只感觉到刺耳，抬手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就听到电话彼端的声音传来。

“要不要我用照片，让你回忆一下?”那男人低沉声线中裹挟着些许威胁，让慕厌春的指尖滞了一下。

“你是……荆添?”慕厌春脸色难看了几分，声音也冷了下来。

这时候关于荆添的那一段陌生的记忆就从他的脑海慢慢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让人作呕的脸，不是长相，而是行为极其油腻。

之前他在M国饱受这人的骚扰，曾经他抓住这人尾随他去上厕所，还偷拍他上厕所的照片。

之后，荆添就拿照片威胁他，想让他妥协，在接连不断的性—骚扰之下，他忍无可忍，连夜从M国买票回国，也放弃了在M国逐渐有起色的工作。

后来，他就蜷在这个狭小的城市，可他没料到，那人尽管找不到他，却能认出他的画。

因此，荆添就利用自己的财力和权势，不断将他的画价钱压到最低来羞辱他，甚至会威胁不让别人来买他的画。

“哟，想起来了?”他慵懒的声音传来，“我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就靠你的那照片发泄，也实在是太难受了。”

慕厌春在他开口的时候就直接关了免提，打开了录音，手中的美术刀也掉在了地上，他也没去捡，他拿着手机走进了卧室。

“你是不知道，每次都会溅在你的照片上，与你照片相混，让我对你的想念，又深了几层。”

那边的声音恶心的让他眸色愈发暗沉。

“荆添，你别太过分了。”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薄怒。

“呵，这就过分了?”荆添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还没有亲自感受过呢，温度湿度，呵，这你就听不下去了?”

“你可真把自己当东西。”慕厌春讽刺的笑了笑，温和的声音在此刻夹杂了几分厌恶，“是谁给你的勇气来恶心别人?是你那萎缩的脑子，还是你短小的尺寸?”

“你…”对面竟然有一瞬间的语塞。

“我没工夫跟你废话，挂了。”说完慕厌春就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直接将此人拉黑了。

对于刚刚那段通话录音，他录的部分，可以了解大概发生的内容，甚至还有喊荆添名字的。

但他也仅仅只是保存了，因为他也不确定…能不能将人送进去。

毕竟国内法律和条例目前暂未落实和界定关于同性间的性—骚扰，他也确实没法拿荆添怎么办。

晌久，他垂眸看着手机里的通话录音，轻轻的叹了口气。

而在离他门的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眸中的神色也有几分复杂。

那捏着杯子的手指有些泛白。

刚刚里面的对话，他听到了一些，比较清晰，并且……

连贯在一起，他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里面的慕厌春，似乎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事，也并不完全信任他。

慕微微地垂下头，看着那张被摊平放在腿上的画纸，带着些许的皱褶，上面的人物线条分明，一双狭长的眸子低垂着，眼下是一片浅淡的阴影。

薄唇紧抿着，尽管是草图，上面却还是画的很细致，连些许的唇纹也画的很清晰。

他轻轻的摩挲着画纸。

这是第一次，他有属于自己的图，尽管是画像。

也尽管那画像上那容貌，并不是他真实的模样。

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

似乎听到里面房间传来了脚步声，他连忙将搭在腿上的图收了起来。

抬眸的时候，看到慕厌春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刷着微博，看着从网友口中爆出来的荆添，也顺便了解很多东西。

荆添的风评不管是在商业界，还是在娱乐界，都是极差的，因为他经常性/骚扰别人。

而且他经常跟各种男人出入酒店，很多网友都觉得他有性/病，不干净。

不仅如此，他在同性恋圈子还是可零可壹的，在很多人不想靠近他时，他就想尽办法，拍别人不好的照片存着，然后逼着别人就范。

尽管这些事情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很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爸的产业在很多的地方都扎了根。

明面上干干净净，背地里肮脏交易很多，私生活也很混乱。

慕厌春往下滑了滑，就不想看了，差不多就相当于是一个富二代的养成并横行霸道的情节，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拿着手机，在手机上准备将电费水费给交了，却发现，手机里已经没有钱了。

这也就不说……

关键是他花呗上也没有钱了，借呗上也没余额了……

这一瞬间，慕厌春感觉自己的耳边响起了那熟悉的“安河桥”的唢呐版本的音乐。

他好像昨天买东西就是用的池慕给他的卖画钱，那竟然成为了他最后的存款……

总共加起来才只有五百，而他用了四百，还是选的略便宜好用的颜料。

而水费电费要400……

他身子往后一仰，深吸了一口气，想了半天，拿出手机翻到池慕，给他发了一条借钱的消息。

而那沙雕，给他第一时间不是问他要多少，而是一开始就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他面无表情的继续打道。

池慕，我没有钱交电费了，你能不能先借我一些?

得到了池慕的回复是

—卧槽，你是厌春?

—你不会是个盗号的吧，把号还给我厌春，不然老子捶你！

慕厌春给他回了一个微笑。

“你这一天天钱没赚到，戏还不少。”

这一条语音发过去之后，没过一分钟，钱就转了过来，是整整一千。

—拿去用，厌春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随叫随到。

慕厌春抬手接收了那一笔转账，按下语音键回道。

“需要你走开。”

听到这句，很快他就得到了池慕的回复。

—别酱紫嘛，你不可以拔×无情的……

—其实人家是很脆弱的。

最后这句话一发出去，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池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连忙播了电话出去，然后被秒拒接。

池慕：“……”

那头的慕厌春将水费电费缴上后，看到被自己拒接的池慕号码，还是抬手给他发了条短信。

—等我画稿的钱来了后，我就转给你。

然而，就在慕厌春刚发完那一句话，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他客户的电话。

“喂，是慕先生吗?”

—是的。

“是这样的，很抱歉，我们老总已经不打算要那张图了，请问可以退吗?”

—可是我已经画出来了。

“这个是没关系，老总说愿意花钱给你赔偿。”

—我可以问下为什么吗?

“老总说这个问题没法回答你，真的很抱歉。”

随后电话就挂了。

慕厌春坐在了画架前，双腿都放在凳子上，看着那张画好的雨景图。

那张图的色调搭配都是他喜欢的，阴翳却不阴暗，有一种下雨凄清感觉，也有现实雨景的朴实美感。

他花了心思去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起，让它们凑在一起没有违和感，自然而和谐。

而到了最后…

客户连画都没看就没要。

他现在的情况就是家徒四壁，并且工作也没有着落，还欠着一屁股债。

那荆添也是真的讨嫌。

那人一直在跟他说，只要他愿意和他睡一晚，就算是亲一口，没钱这种事就会立马得到解决，并且还能够得到一大笔钱，不仅如此，他还可以继续自己的事业，在这个行业蒸蒸日上。

慕厌春看了一眼消息，就将这人永久拉进了黑名单，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他慕厌春就算再不如意，也不愿意糟践自己去获取所谓的功名利禄，这是他的底线。

将人拉黑后，慕厌春就背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眉头紧蹙着，感觉心情格外烦躁。

“唉”

他已经在这狭窄逼仄的出租屋窝好久了，生活的窘迫和晦暗让他原本的抱负也逐渐被消磨掉，若不是有池慕这样的好友支持，只怕他可能真就流落街头了。

曾经的他一身傲气，年少轻狂，用自己的画技打出了名声，在M国风光的那几年，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落到为五斗米折腰的地步。

现在的他，是真的狼狈极了。

狼狈…又无力，大概说的就是他现在这种现状吧。

在离他不远处的沙发上，慕默不作声地坐在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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