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这是？”

第二天，南看着面前站着的二三十个孩子，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们都是研究所买来的孤儿，没有地方可去……所以……”米娅点点脚尖，害羞的对着手指，脸都要埋到胸口了。

南大人……有感受到我作为一个女孩子的柔软和善良吗？有没有更信任我一点？

想到这里，米娅的脸微微发红。

“我对养孩子不感兴趣，我这里不养闲人。”

南不假思索的拒绝了米娅还没说出口的话。

！！

不愧是南大人，多么冷酷，多么无情，真是让人目眩神迷！

“我们不是吃闲饭的！我们很有用的！”一个绿色头发的男孩子鼓足勇气大声说道。

居然敢反对南大人的意见！

米娅不动声色的捏紧了衣角。

既然已经完成了展示道具的任务，这种时候就应该识时务的消失！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碍眼呢！

“那你们能做什么呢？”南的话依旧一针见血。

“我们可以……”男孩子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泄了下去。是啊，他们只是一群孩子，能做什么呢？

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乖巧听话之类的作为孩子倍受青睐的价值毫无意义，他们需要做出更加有用的事情来展现自己的价值。

明明是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却充满了惊人的压迫力。

他的目光落在了遍地狼藉的研究所和到处都是的尸体上，灵光一闪，“我们可以帮您处理这些尸体，帮你整理研究所……或者其他的地方。”

！！

居然让他找到理由留下来了！

很有心机嘛！

难道你们也想要成为南大人的助手，夺走南大人的关注吗？

米娅恨恨的咬牙。

是个聪明的孩子。

南幻术构建的虚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米娅，以后他们就由你来管理。”

南并不介意新招的小助手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责任。

“好的……南大人……我会好好照看他们的。”

被警告了！

不愧是南大人！

总是这么明察秋毫！

米娅害羞的微笑着，向绿头发的男孩，“我记得你的编号是12……对吧，12号……以后请多指教。”

b**ch！我会好好料理你的！

被喊了自己最憎恨听到的实验编号，12对米娅的恶意恍若未觉，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

“我叫路西。我记得你，你是17号，米娅！请多指教！”

——

时间一晃过去三天。

研究所的孩子们已经把研究所收拾得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那一晚的血腥与混乱。

但六道骸依旧昏迷不醒，甚至身体开始变得虚弱起来。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南通过赠予眼睛的缔约仪式，已经将【大鸟】的蛋——【巨目】，成功种在了六道骸的意识里。

六道骸的身体已经是与南和中原中也相类似、与异想体相仿的存在了。

他们的身体是来自心灵深处情感力量的展现，并不会死亡，只会被封印，被抑制，被沉睡。

但【巨目】却迟迟不能孵化。

难道……【巨目】胎死腹中了？

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六道骸具备了超乎寻常的身体，却逐渐开始虚弱的现象。

南仔细端详着六道骸苍白的脸。

如果六道骸失败了，我或许应该考虑新的人选。

米娅……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但……不管怎么说，六道骸是最契合的。

既然已经有了最好的，就没必要再去将就残次品。

尽管南并不喜欢干涉他人的命运，但这一次，他还是决定再尝试一下。

“中也。”

“什么？”南的心音大多数时候是平静的，哪怕是在思考关于更换自己的盟友的问题，他将心音也收敛得很好。

中原中也并不能察觉到南在想什么，但【三鸟】的联系让他能隐隐感觉到，南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了。

“看好我的身体。”

留下这句话，南俯下身，额头与六道骸的额头相贴，让那条意识的河流顺着标记带领他进入六道骸的精神世界。

“喂——”

中原中也正想询问，却见南的身体已经无力的倒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的扶起南的身体，将其安放好。

口中有小小抱怨。

“真是的……又这样……”

实际上，尽管作为水井联通着所有人潜意识的河流，但南并不喜欢窥探他人的思想。

因为人心总是幽暗，而过于明亮又会把自己灼伤。

但这一次，南还想再试一次。

——

充满血腥和硝烟的古战场。

六道骸在其中厮杀。

这并不是六道骸的记忆。

但轮回眼记录了很多人的经历。

六道骸游走在其中，有时候会觉得，那也许的确就是自己的经历。

毕竟，谁能说这血腥而又痛苦的厮杀是虚假的？

被砍到的疼痛是清晰的，双手沾的血是温热的，连同敌人倒下的绝望也是真实的。

他的敌人有人类、有妖魔、有恶鬼。

他身处其间，逐渐也成为他们的一员。

在忘我的厮杀中，时间的感知早已经模糊了。

“六道骸。”

身体反应快过思维，六道骸手中的三叉戟在电光火石间已经刺了过去。

南轻轻往后仰了一下，以毫厘之差躲开了刺向喉咙的一戟。

“为什么不出去？你迷路了吗？”

南坐在垒的高高的尸堆上，单手撑着下巴问他。

“现在的你，应该能够看清出去的路了。”

六道骸只是怔怔地看着南，没有回答南的问话。

无他，因为此时的南看起来实在是太凄惨了。

因为是精神体，失去了防御力超高、自愈力超强的【躯壳】，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不停的往外流血，把衣服都染成了红色。白森森的臂骨露在外面，甚至连心脏都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割去了一半。

除去心脏，喉咙和头等要害也有多处致命伤。

一头棕色的长发已经被血污粘黏在一起几乎成了红色，眼睛被染血的绷带蒙住，但脸上仍然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往外渗血。

□□的双脚上全是划痕。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是怎么找来的。”

“因为和你签订了合同。”

事到如今，燕国的地图已经展开到头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南将自己那一天偷偷强行让六道骸签下的合同浮现出来。

看着合同上毫不掩饰的霸王条款，六道骸明明该愤怒的想要撕毁的，但他却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松了一口气。

他露出一个像是嘲讽的笑。

“kufufufu……为了一份价值未明，前途未卜的财产，我以为像南君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做出这样鲁莽的行为。”

“你是最好的。”

南并不打算再和六道骸聊下去了。

他很疼，非常疼。

过于庞大而外显的精神让他的疼痛感知异常敏感。

为了追踪六道骸的精神世界，南不得不再次淌过河流。

而为了在六道骸混乱的精神世界找到他并且不对他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南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蜷缩起来，忍耐一路所收到的伤害。

失去了眼睛又让南无法辨认路途的障碍。

尽管在精神世界，南依然无法恢复光明。因为南所失去的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眼睛，而是概念上的失去。

除去通过【巨目】，南是无法看到任何东西的。

这里是六道骸的精神世界，一切都被六道骸的精神所扭曲，可能前一秒还在丛林，后一秒就在雪山，这让南的小技巧失去作用。

南只能凭借着合同若隐若现的牵引，跋山涉水的找到他。

因为主人混乱的精神状态，这里的时间也是扭曲的。

南并不能确切的认知找了多久，但幸运的是，在到达极限以前，他成功的找到了六道骸。

“察觉到了吗？”南点了点眼睛的位置，“你现在能看清很多东西。”

“按照我们的约定，我把我的眼睛放在你那儿了。”

六道骸呼吸一滞，他猛地想通了什么。

他双手抚摸着自己的眼睛，那双刚刚被血气蒙住的眼睛现在无比明亮，他现在能上帝视角一般的看清山的南面与北面，看见能量的凝聚与流动，看穿一切真实与虚假。

也包括，眼前的……南。

如果说周围的古战场是一片红的发黑的血色，那眼前的南就是一本【书】。

一本黑色的，封面燃烧着一朵红色的小小火焰的书。

现在，他已经看得足够清楚了。

“那么，要跟我走吗？骸。”像上一次在黑森林剧场被六道骸伸手抓住那样，仿佛命运的轮回，这一次，由南先向六道骸伸出了手。

六道骸还想再说什么，但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最后紧紧握住了南的手。

“当然，审判长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南仔哪怕人都要被切成片了，还是要装起来、并且装得最帅。